入夜，譽王府中一片冷清。

　　派去秦無頌院中的小廝回來了，告訴譽王秦無頌還沒有回來。

　　“哐當——”

　　譽王氣急敗壞地將一旁的花瓶一掃而下，大罵道：

　　“像什么樣子！為了這么一個女人，大半夜就跑出去，兩三天都不回家！”

　　“本王可真是養了個好兒子，把這些爛攤子都丟給本王！”

　　下面跪著的小廝們都不敢說話，等著譽王撒完氣。

　　畢竟因為那位陸姑娘的到來，譽王府真的發生了不少事情。

　　這時候又有一個小廝進來，看著這一地的慘狀，也戰戰兢兢地向譽王報告道：

　　“王爺，二少爺還是想要見您。”

　　譽王猛地一回身，手中握緊了拳頭。但最后他還是沉默了，撇過頭掃了一眼地上的花瓶碎片。

　　“楚燕那邊怎么樣了？”

　　“按您的吩咐，楚側妃被關在自己的院子里，不讓她和二少爺接觸。”一個小廝連忙回答道。

　　“本王說過的事情，自己會不知道嗎？”譽王怒極。

　　另外一個小廝連忙一把按下了前面那個小廝的頭，兩人連磕好幾下。

　　“王爺饒命，王爺饒命，楚側妃一直鬧著想要見您，小的們也是聽您的話回她的。便沒將這事告訴您。”

　　譽王冷眼掃視了一圈，輕哼了一聲。

　　“跟本王去禁室。”

　　秦商言被關入禁室之后他一直沒有去過問，楚燕的事情秦無頌沒有回來之前沒法解決，這會兒還是要先安撫住他們母子倆。

　　畢竟，那個陸橘再怎么討秦無頌喜歡，也不過是一個外人。而楚燕和秦商言總歸是秦無頌的親眷，若是這點氣量都沒有，秦無頌也愧對于譽王府了！

　　禁室中沒有一絲聲響，陰暗幽閉。

　　秦商言筆直地躺在狹小的床榻上，用手臂遮著臉。

　　“商言。”譽王從外頭走來，令人將門關好。

　　家事還是要關上門來說。

　　“本王知道你還醒著。”

　　床上的人胳膊動了動，卻沒有完全放下來。

　　“父王，恕兒臣無顏面對您。”秦商言的聲音沙啞，又苦笑了一聲。

　　“現在連給您跪下都沒有辦法做到了。”

　　譽王的眉頭擰成了疙瘩，他知道秦商言是在拿腿的事情說事。

　　這小子，明明腿是自己作斷的，還想要找到他頭上嗎？

　　一群不省心的玩意。

　　“昨日本王不是已經讓宮中的楚太醫過來看過了嗎？他說了你的身子還能好起來。就算腿廢了，在這譽王府里，怎么樣都不會讓你......”

　　“如果是兄長的腿斷了，您還會這樣簡簡單單安慰兩句就讓他接受現實嗎？”秦商言突然打斷了他的話，語氣中帶上了一絲憤怒。

　　“怕是他秦無頌不著急，您都要著急吧！就是因為他是世子，而我只是一個庶子？他是譽王府的風光無限，我卻怎么努力都得不到您的重視！”

　　“這是你和本王說話的語氣嗎？”譽王怒目圓視。

　　秦商言一把將胳膊放下，掙扎著想要起來。但是他腰部以下已經完全沒有知覺了，整個人只能像一只脫了水的魚，挺著肚皮掙扎著。

　　“您看看我現在這個樣子！我已經是一個廢人了啊！父王，我求求您，我不想當一輩子的廢人，我不想。您一定要找到治好我的方法，我求求您了！”

　　他目光灼灼地盯著譽王的臉，眼中滿是痛苦和扭曲。

　　譽王對這個兒子也實在是心中不忍，他沒有說話，只是沉默著。

　　“哈哈哈，哈哈。”秦商言仰面大笑起來，眼角的淚水也肆意地流淌著。

　　最后兩個人像是終于妥協了一般陷入了沉默。

　　“我想要見我的母妃。”秦商言冷漠地說道。

　　譽王雙手環胸，微微嘆了一口氣，吩咐了守在外面的人，去將楚燕帶來。

　　秦商言終于平靜了下來。

　　譽王以為他終于能好好談了，卻發現秦商言血紅腫脹的眼睛里閃爍著一種奇異的光。

　　“父王，您原諒我了是不是。這根本就不是我的錯，都是那個女人的，秦無頌不該慣著她，她就是一個賤人！”

　　“說話干凈一點！”譽王冷聲道。

　　“哈哈哈，其實父王，兒臣從那個女人口中得知了一個有關秦無頌的秘密，您一直都不知道吧。”

　　秦商言突然說道，然后咯咯地笑了起來。

　　“什么秘密？”譽王挑起了眉頭。

　　“是有關于秦無頌身世的，可譽王府的事情怎么能讓外人知道。”秦商言瞥了一眼門口，臉上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神情。

　　“所以，父王湊近些來聽吧。”

　　譽王一時間還真不知道秦商言口中能說出什么話來，他將信將疑地將耳朵湊到了秦商言嘴前。

　　“秦無頌根本就不是您的......”

　　“你！”

　　譽王猛地按住秦無頌想要將自己推離他，可是秦無頌不知什么時候已經一把摟住了譽王的脖子。

　　就在秦商言的手中，握著一把類似于刀的東西，而尖銳的那一頭儼然已經刺進了譽王的側頸。

　　“啊——啊......”

　　譽王的聲帶都像是被卡住了一般，幾乎發不出聲音，脖頸上劇烈的疼痛似乎將他撕裂開來。可無論他怎么拼命掙扎，竟然一點擺脫不了秦商言。

　　他的兒子居然要殺了他！

　　這樣的認知讓譽王膽寒，為什么？還是向來對自己敬愛有加的秦商言。

　　秦商言就像是一個吸血的螞蟥緊緊地抱著譽王的脖子，他眼中閃爍著狂熱的光芒，嘴角止不住上揚。

　　溫熱的鮮血隨著譽王的掙扎不斷地噴灑在秦商言的身上、臉上，秦商言口中喘著粗氣，精神上卻越來越興奮。

　　他就要成功了！他一定會成功的！

　　譽王終于發現自己掙脫不開，大量失血的暈眩感讓他沒有辦法再站不穩，一下就跪在了床前。他的手臂無力地揮舞著，想要打翻一旁床柜上的茶碗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誰知道秦商言突然就帶著他從床上摔了下來，徹底地將那銳物穿透了譽王的脖子。

　　門外守著的人察覺到了里面的動靜，便向這邊湊近了一點。

　　譽王的手向著外伸著，生命的跡象卻在逐漸消失。

　　快進來救我！快啊！

　　“父王，對不起，對不起。”身后的秦商言卻突然高喊道：“兒臣給您跪下來，您別生氣，別生氣了！”

　　他的呼聲讓門外的人立刻知道發生了什么，老實地把脖子縮了回去。

　　然后秦商言探著譽王越來越微弱的脈搏，陷入了無聲的狂喜。

　　“王爺，楚側妃被帶來了。”

　　不知多久，楚燕等在門外一言不發。

　　屋中沒有任何動靜，楚燕苦笑了一聲，譽王派人告知她的是獨身一人來見秦商言。

　　一旁的侍衛看向她的目光也帶上了一絲無奈。僅僅是被關了兩日的禁閉，楚側妃的面貌便如此憔悴，一雙紅腫的眼睛也惹人心疼。

　　其實譽王府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那一晚到底發生了什么，只是半夜世子抱著那位姑娘從府中飛出去的場景實在是太讓人印象深刻了。

　　守門的小廝將剛才聽到的動靜小聲地同楚燕講了一遍，楚燕目光一緊，還是決定進去。

　　“王爺，臣妾進來了。”

　　楚燕上前拉開了門，一股極其細微的血腥味就鉆進了她的鼻子。

　　楚燕神色一變，但又很快恢復了原來的狀態。她瞥了一眼一旁兩個小廝，他們都站得離門有一段距離，所以并沒有察覺。

　　“我進去就好了，你們在外面守好。”

　　楚燕匆忙地擠了進去，將門關嚴實了。

　　“言兒，言兒！”楚燕低聲呼喚著秦商言的名字，又害怕著譽王惱怒她沒有聽到指令就闖進來。

　　她穿過屏風，看到床前的身影和地上的譽王以及一大灘血跡時，忍不住驚恐地倒退了好幾步。

　　看到床上秦商言陰暗的眼神時，她又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從喉嚨中發出一連串細微的聲音。

　　譽王，這是，死了？

　　“母妃。”秦商言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很陰冷，似乎下一秒就會沖上來把她給殺了。

　　“你，你怎么能對他動手。”楚燕渾渾噩噩地呢喃道，然后踉蹌了幾步，往秦商言的方向走去。

　　經過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譽王時，楚燕還踩著地上的的血跡滑了一下，她往前撲去卻一把攬住了秦商言，有些茫然地抱著他在他身上查看著。

　　“是不是他打你了，你身上呢，身上有沒有傷著......”

　　“母妃。”

　　秦商言又喚了一聲，虛弱地將她拖了起來，他的腿還是無法動彈，但是他臉上的狂喜卻幾乎要溢出來了。

　　“我沒事，沒事。”

　　“你的腿，你的身子，都是母妃的錯啊......”

　　為人父母，楚燕一下子就看出了秦商言身上的殘缺，她跪倒在秦商言身前，雙手抱住了秦商言的腿，抽噎著捶著自己的胸口。

　　“沒事了，沒事的，母妃。哈哈，現在一切都過去了。”

　　秦商言雙手捧起了楚燕的臉，壓低了聲音卻依舊擋不住他內心的激動：

　　“他死了，我們有了一個新的開始，我們就是譽王府的主人！”

　　“啪——”

　　楚燕反手甩了他一巴掌，秦商言愣住了。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一下子降到了冰點，但同時他們都冷靜了下來。

　　對死亡和血腥的恐懼讓楚燕劇烈地喘息著，她俯下身子嘔吐了起來。

　　秦商言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楚燕只是干嘔，她今日沒有吃下任何東西。

　　“對不起，母妃。”

　　“是啊，他死了，死了。”楚燕像是終于緩過來了。

　　她抬頭看著秦商言，然后起身慢慢將他抱進懷里.

　　母子二人被黑暗淹沒，秦商言只聽著楚燕在口中喃喃道：

　　“死了，我們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譽王府，譽王府。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

　　隔日，京中傳出了重大的消息：譽王薨了，而譽王府世子失蹤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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