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軟轎，清橘便由木謠扶著往怡心園中走去。

守在外頭的侍衛說陛下和出云國師已經到了，繞月公主倒是還沒有來。

清橘估摸著里面的氣氛可能會比較緊張，便在外面站了會兒，想著能不能等著季連晨羽來了一起進去。

但蘇笠在一旁盯著她，眼神就像在質問她等什么一樣。

清橘無奈，只能讓人去里頭通報。

怡心園不大，四周圍著的是寬敞卻冷清的長走廊。其間亭臺錯落，稚綠嬌紅，是一處賞景的好地方。

庭內假山池塘點綴，而池塘邊一棵古樹上系著一架秋千彩索，隨風飄蕩，也是怡心園在宮中有名的一景。若是得到季連浮月入后宮的消息，不少后宮嬪妃便會到此處搶占先機，只是皇后娘娘向來是沒有興趣來此處的。

當然她們今日授課的地方當然不會是在秋千上，而是在園子盡頭矗立著那一座二層的木質小樓上。

這小樓的第二層建成了亭臺的模樣，四周鏤空，可遠望。

此時，在這亭臺上斜對著坐著兩人。

季連浮月身著龍袍，顯然是剛下朝不久就趕過來了。身旁的宮女又給他奉上一杯茶，季連浮月端起來喝了一口，目光卻斜著看向了出云。

出云今日依舊是一襲看上去和昨天沒什么差別的白衣，只是今日沒有在外面攏一層薄紗，而是披上了一件青灰色的披風。墨發在頭上束成冠，披灑而下的部分卻還編著幾縷細辮。

他的側面輪廓極其清晰干凈，清雅高華的面容和他身上那種冰冷的疏離感相結合，仿佛無時無刻都排斥著他人的靠近。

國師是最先到怡心園的，若不是他一下朝就來了這兒，出云就打算和皇后私會是吧。

季連浮月越看越不滿，索性將目光投向園中的景致，喝自己的茶。

很快一個太監便上前來報告皇后來了。

季連浮月點了一下頭，揮了揮手讓他去叫皇后進來。

斜對面的出云抬眸往樓外看了一眼，終于不再是一副死寂的樣子了。

季連浮月輕哼了一聲，也將目光投向了樓下。

園子的門被打開了，皇后在下人的指引下踏進園中。

她身著白衣，腳步輕盈，就像是誤入人類地盤的精靈一般，有些好奇地四處張望著。

季連浮月看見她的那一刻先是一愣，然后立刻怒火中燒。

他認出了皇后身上的這件衣服，立刻睨了出云一眼。

出云的視線也垂落在樓下皇后的身上，眸色淡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季連浮月捏緊了手中的杯子，冷笑一聲。

皇后還真是給他私會來了。

“臣妾見過陛下，國師。”

清橘剛上二樓的亭臺，迎面就感覺到了一陣刺骨的寒氣。這寒氣的發源地在正是季連浮月，他的目光緊鎖清橘身上的這件月華裙。

咳，顯然季連浮月也是知道這衣服的，他的眼神看上去好像要把眼前這對狗男女給剁了。莫非蘇笠讓她穿這件衣服該考慮到了季連浮月這一層上？

而出云那邊并沒有什么反應，見她來了也只是點了一下頭，看向她的目光也比較平和。

“皇后今日怎么想著穿這件衣服來？”季連浮月挑了挑眉。

清橘只是淺笑道：

“這身衣服算是臣妾在禹觀里的校服，既然是要教繞月公主祈福的事情，自然是要正式一些，也不便穿宮里的衣裳了。”

后面的蘇笠一聽不大樂意了，這個女人竟然會這樣解釋這件衣服的存在。但是她又不可能開口說什么。

季連浮月微蹙著的眉頭漸漸放下了，皇后這個回答讓他還算是滿意的。這件月華裙確實看著簡潔大氣，如果是禹觀中的校服，倒也說得過去。

出云只是靜靜地盯著清橘，深色的瞳孔如同黑夜般寧靜與神秘。

季連浮月瞥了出云一眼，有些不耐地對清橘說道：

“這身衣服不好看，以后別穿了。”

他就是要讓出云看看，秦楚歌現在可是他的人了，不管做什么都要聽他的命令。

“啊？”清橘楞了一下，有些尷尬地低下了頭，將手背到了身后。

“陛下，臣妾記得陛下最喜歡......”

“什么？”季連浮月提高了語調。

“額，咳，沒事，沒什么啊。”清橘連連表示歉意，剛才季連浮月說這句話的場景和低調太合適了，讓她不禁有些串臺了。

要是她真的說出“陛下最喜歡臣妾穿白色了”，陛下絕對不會回她一句“白轎你幾”，指不定還要削她。

這白衣怕不是出云國師喜愛的，瞧著他今日又是一身白。

“作為皇后，你穿明黃，朱紅的要合身份得多。”季連浮月以為皇后是想要反駁他。

“陛下所言甚是，臣妾知道了。”清橘臉上堆著笑，對著他欠了個身。

季連浮月揮了揮手讓她坐下，不過他并沒有指定皇后要坐在哪里。只是用目光直直地盯著她，分明是在警告她看著點選。

清橘掃了一眼亭臺中位置的分布，心里頗有些無奈。

一共就這么四個位置，她不管是坐季連浮月對面還是旁邊，都不免和出云有交集。季連浮月是想讓她怎么選？

清橘頓了一下，就發現在場的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到了自己的身上。

淦，壓力更大了。

就在這時，太監又上前來告訴季連浮月繞月公主來了。

清橘松了一口氣，心想著終于不至于這么尷尬了。

可是季連浮月這時候輕咳了一聲，盯著清橘的臉說道：

“咳，皇后，快些入座吧。一會兒繞月還要上來。”

清橘心里一梗，拳頭都要捏起來了，季連浮月就是故意找她的茬是吧。

她都不想以皇后的身份當面給他戴綠帽子了，這個男人倒好，非要自己戴。

那么南疆人腦子都有問題吧？

就在清橘賭氣想著干脆湊到出云身邊坐下算了的時候，一直沒有說話的出云突然開口了：

“皇后娘娘，臣見您今日是帶了書來的？”

他的聲音比起之前聽到的清朗了許多，少了那種疏離的空靈感。

清橘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蘇笠手中拿著的書，然后點了點頭。

出云這是在，幫她？

清橘心里覺得奇怪，但還是以皇后的姿態回答道：

“是，今日要給繞月公主授課，自然要帶書過來。”

而這會兒季連晨羽已經由人引著上了二樓來。

“繞月見過父皇，皇后娘娘，還有師傅大人。”

她今日穿著的是一件秋香色素絨繡花襖，下身則是白銀青羅裙，顯得整個人聽話乖巧。

清橘從來沒有見過她這副打扮，不免多看了幾眼。

季連晨羽的視線也很快從三個人身上掃過，最后落在皇后身上。

清橘居然還會裝扮成這副模樣，呵呵，翩翩若仙的樣子，倒是將她臉上的嫵媚感掩去了不少。

“起來吧。看看你什么樣子，作為學生，讓這么多人等你？”

季連浮月搖了搖頭，呵斥了她一句，不過所有人都聽得出話中沒有過多責備的意思。

“父皇，繞月好不容易到了宮里，昨晚睡了個安穩覺......”季連晨羽鼓了鼓嘴，語氣中也帶上了一絲委屈。

清橘在一旁看得那叫一個的驚心動魄，女主撒嬌的模樣，還真是給了她巨大的沖擊。

當然清橘也要幫季連晨羽說幾句：

“是啊，陛下，繞月這幾日辛苦了，多休息一會兒對她身體的恢復也好。”

季連浮月掃了她一眼，沒有再說什么。

“皇后娘娘，繞月可以直接喚您母后嗎？”

“自然，只要繞月公主愿意。”

“母后，您今日這身衣服可真好看，繞月瞧著歡喜。”季連晨羽迎了上去握住了清橘的手，牽著她往桌邊走去。

后面的蘇笠一下子緊張了起來，她很想將兩個人牽著的手斷開，但是又沒法在南疆王面前動手。

好在她剛才看到兩人手中并沒有什么可以傳遞的東西，便放松了些。

而清橘和季連晨羽表面上一副母女和睦的樣子，讓季連浮月的心情好了些，也就沒管季連晨羽推著皇后坐在自己身邊的事情。

但是他卻將目光投向了出云。

“國師。”

季連浮月突然開口，讓其他人的注意也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你剛才好像一直都在看著皇后？是有什么事嗎？”

季連晨羽挑了挑眉，看向了清橘。

清橘小幅度地搖了搖頭，做出一副無奈的樣子。

季連晨羽嘴角上揚了一點弧度，不過也不敢過于放肆。

沒等出云回答，清橘先開口道：

“本宮也覺得，國師大人似乎從剛才起就一直注意著本宮今日帶來的書。”

季連浮月再這么問下去，誰都膈應，所以她故意將話題轉移到了自己帶的書上。

況且清橘還想到的是出云應該知道這兩本書的內容的，而她也需要借此試探一下：

“怎么，國師大人，本宮帶的書有錯嗎？”

出云抬起頭望向清橘的眼睛，似乎是想要從她眼里看出什么，但清橘的眼眸中同樣一片幽黑。

季連浮月看著兩人這樣對視并沒有感到惱怒，相反他還有些奇怪。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皇后對國師似乎有些敵意。

清橘一順不順地盯著出云，她并不是在幫出云，而是想讓出云在南疆王面前承認她今日帶來的書就是用來教季連晨羽的。

在季連浮月面前，出云不能拆她的臺，若是直接提出這本書的內容不實，清橘不用說什么季連浮月都會起疑。而出云承認了這本書是對的，那之后不管她和繞月公主就這本書說什么，出云也無法阻撓了。

所以，出云國師，你會怎么選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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