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借宿
這會的電視就能看倆臺,省電視臺跟央視,剛晚上九點就基本沒什么節(jié)目了。
洗漱完,徐檸躺在床上橫豎睡不著,干脆從書架拿了一本仰望雜志看。這邊幾乎每期都有,摞了很厚的一堆。
徐檸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怎么看稿了,倒不是沒空,純粹是懶得去。
他現(xiàn)在什么身家?什么身份?地上掉一毛錢他都不撿的,喝剩的飲料瓶從來不賣廢品。
就這么豪氣!
姜曉雅早早的就回屋了,劉秀英也回屋了。
客廳里一片寧靜,燈泡發(fā)出淡黃色的光線,昏沉又溫暖。
徐檸看了會雜志,酒勁突然上來了,雖然他總共就喝了那么丁點,腦袋還是嗡嗡的。這酒量,再過多少年還是練不成。
不看了,雜志扔一邊,他站起來準備去關(guān)燈睡覺。
剛走到墻邊燈繩那,旁邊的房間門突然開了。
姜曉雅往外探著身子,瀑布般的長發(fā)散著,襯得膚色晶瑩溫潤。
她小聲道:“你要睡覺了?”
“嗯。”
“我睡不著。你陪我下會兒棋吧?”
徐檸撓頭,下棋那不更睡不著了嗎?
不等他說話,姜曉雅就轉(zhuǎn)回去,很快拿著棋盒過來了。
得,那就再等會吧。
倆人在沙發(fā)坐下,棋盤在中間,這就擺開了架勢。下的當然是圍棋,這年代圍棋熱,大學生哪個不會兩手的。
徐檸執(zhí)黑先行,上來一個點三三。
“你認真點啊。”姜曉雅撅著嘴。點三三損實地,開局就丟優(yōu)勢,不懂的才這么下呢。
“我這是新流派,你不懂。”
“明明是胡亂下的,還找理由。”
“哎,咱下著瞧,你看看是不是胡下的。”
幾分鐘后,姜曉雅看著棋盤有些發(fā)愣。這才沒幾步呢,怎么莫名其妙就成自己劣勢了?
“瞧見了吧?我這叫狗流。”徐檸舒服的倚著沙發(fā)靠背,得意道。
“什么狗流,又瞎扯是吧?”姜曉雅撇著小嘴。
“這說來可話長了。”徐檸四十度五角看著燈泡,一臉感慨。很多年后,人類棋手會想起被一只狗支配的恐懼。
姜曉雅還在那想對策,徐檸卻看著燈泡,越看越困,然后就閉上了眼睛。
“哎,該你了。”姜曉雅說道。
沒有回應(yīng)。徐檸睡著了……
姜曉雅看著他發(fā)愣,半晌才嘆了口氣,把棋子棋盤都收起來。
徐檸睡覺很安穩(wěn),幾乎沒什么動靜,也不怎么翻身。姜曉雅突然站起來,然后小心的把徐檸的腿抬到沙發(fā)上,……這都沒醒?
她又找了枕頭,塞到他脖子底下……還是沒醒,只是bia唧了幾下嘴。
姜曉雅又站起來,幫他挪了個看起來舒服的位置。然后去把折疊床上的被子抱過來,蓋在他身上。
忙完這些,她搬了個椅子在旁邊坐下,滿意的欣賞自己的杰作。
姜曉雅支著下巴,看著熟睡的徐檸,看起來那么安靜而美好。
她都忘了兩人有多久沒這么和諧的相處了。
唉,以前倆人可不是這樣。
因為是上下樓的鄰居,他們倆小時候就常在一塊玩。當然,徐檸點子多,姜曉雅多數(shù)時候是跟班。
有一次,徐檸領(lǐng)著她去公園小湖里摸魚,弄了一身的泥,怕大人發(fā)現(xiàn),倆人回家就拿涼水互相往身上澆。泥是搓掉了,徐檸沒事,姜曉雅卻感冒了,發(fā)燒了好幾天,然后徐檸就挨了一頓打。
還有一次是在初中,兩人去學騎自行車,她剎不住車摔倒了,腿走不成路,是徐檸背她回來的。
也就是那次,她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兩人緊挨著,好像突然之間就體驗到了一種叫心動的感覺。
后來,兩人要忙學業(yè),又不好意思再在一塊玩,平常的交集就少了。但她心里還是總想靠近徐檸,又不懂怎么做,有時就特意使些小脾氣,結(jié)果當然是弄巧成拙。一直到高考,她還是想著兩人能在一個大學讀,但終究是沒能如愿。
再后來,兩人似乎越走越遠,徐檸旁邊還多了別的女孩,真是煩惱又無奈。
她正在那回憶,沙發(fā)上的徐檸突然翻了個身,轉(zhuǎn)向一邊。
姜曉雅嘟囔了一句,又站起來給他塞好被子角。
吱呀。
這時,父母臥室的門突然開了,劉秀英站在門口,一臉的愕然。
姜曉雅抬頭看向母親,茫然的眨了眨眼睛,然后臉色立刻漲得通紅。
想解釋兩句,但看著老娘好奇的目光,尷尬的簡直想找個地縫。
低著頭,她連忙跑回了自己房間,砰的一聲關(guān)上門。
劉秀英哪能不知道怎么回事,笑了一聲,趕忙回屋,推了推丈夫,道:“哎,你猜我剛才看到什么了?”
姜瑞嗯了幾聲,沒說話。
“咱家閨女,八成對小檸有意思呢。”
看丈夫還是不說話,她有些無奈的拍了他一巴掌,道:“真是的,喝這么多酒干嘛啊。”
……
徐檸在姜家過了大年三十,一直到正月初三,徐直遠兩口子才回來了。
徐檸在家沒幾天,又匆匆跟姜曉雅一塊回了京城。
這學期已經(jīng)徹底沒課了,大家都在準備論文,時間自由的很。
沒別的計劃的話,那這學期過的就舒服極了,可以到處跑,不去學校都沒人管。當然,這情況僅限那些沒有什么計劃的學生。
如果有考研或者出國計劃,那情況正相反,過的比大一都忙。
像林蔓,她準備考研,今年寒假都沒回家,幾乎都在圖書館。順便說一句,這會的研究生統(tǒng)考在四月,時間很緊了。
完全沒了課業(yè)的限制,徐檸算是徹底放飛自我了,基本不怎么在學校,沒事就出門溜達。至于論文,他早就準備的差不多了,內(nèi)容新穎,字數(shù)夠,格式標準,指導老師看了都說好。
他最常去的,還是中關(guān)村。
這地方,位置是真好。
北邊是京大,南邊是人大,離五道口大學也就一公里,更別說附近還有這理工,那科技的大學了。
八四年的中關(guān)村,已經(jīng)初步有了繁榮的景象。汽車都有不少,街道兩邊是二三四五六層的大樓,樓頂立著巨大的招牌:**公司,刻字印刷。
陸明他們的公司就在這條街上占據(jù)了一個五十多平的鋪面。
徐檸進門的時候,陸明正招呼同事往店里搬電腦,IBM的。
“哎,小徐來了啊,你先等會,我把這電腦安置好。”陸明說道。
“您忙您的,我就在這歇會。”徐檸擺擺手。
等把電腦安置入庫,陸明端著杯茶回來了。
“您這生意還好吧?”徐檸問道。
“還成,反正養(yǎng)活我們這些人是沒問題了。”陸明在沙發(fā)坐下,道:“我們現(xiàn)在賣電腦,還提供維修跟培訓業(yè)務(wù),挺忙的。哎,我正想跟你說個事呢,能不能在仰望雜志幫我們打個廣告?”
“那沒問題,廣告費一定便宜算。”
“謝謝你了啊。”陸明喝了口茶,又扭臉吐了吐茶葉末。
“我看怎么就你們搬東西,沒雇幾個年輕人?”徐檸問道。
陸明他們都三四十歲了,雖說年紀不算大,可都是做腦力工作的,看著就有點吃不消。
“雇什么人啊,我們這些人還發(fā)愁怎么養(yǎng)活呢。”陸明拍了拍胳膊,笑道:“瞧瞧,我這肱二頭肌都快練出來了。”
徐檸跟著笑了笑,只是多少帶了幾份苦澀。
面前這位,是設(shè)計集成電路的專家,那邊掃地那個,是研究計算機軟件的,門口柜臺算賬的那個,是研究芯片生產(chǎn)設(shè)備的。這幾人,可是國內(nèi)計算機領(lǐng)域最優(yōu)秀的一批研究員啊!而像他們這樣的,這條街上還有很多。
這條不長的街道,埋葬的是他們的理想跟意氣。
“陸老師,我有個事跟你說說。”徐檸坐直了些,看起來格外的嚴肅認真。
“我打算成立個公司,想請你們加入。”
“啊?公司,你成立公司?”陸明懵了一下。
“對,計算機公司,不是賣電腦的,是造電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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