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縣本來有“潛火隊”，就跟現代的消防隊一樣，專程應付大大小小的火災。

　　他們的工具也很齊全，水袋，水囊，麻搭等，還會用上云梯火鉤這些，甚至連藤斗水槍都有。

　　但是，董縣令來到溫縣后，覺得溫縣地處江岸邊上，河流眾多，并且幾十年里都沒發生過大型火災，根本犯不著養潛火隊。

　　于是，他偷偷解散了潛火隊，但對朝廷方面依舊保留了隊伍，從而將潛火隊員們的月銀據為己有。



　　然而前腳解散潛火隊，后腳就爆發大規模山火。

　　董縣令萬萬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要是事情鬧大，傷亡慘重，朝廷知道了，即便是他上頭的人都很難保住他。

　　從溫柔鄉里清醒，來到前線后，面對漫山遍野的呼嘯烈火，董縣令心驚膽戰，臉上肥肉的油脂都快烤出來了。

　　“快，讓所有官兵都去救火！還有以前潛火隊的，全部歸隊，趕緊救火！”

　　然而，現場一片混亂，根本沒人聽到董縣令等人在說什么。

　　反而是屠沉等人更為出色，鎮定自若地組織起人手。

　　屠郁招呼一部分人，跟他一起包抄起火點，判斷形勢和風向后以火攻火，通過相向燒來的林火對接碰撞，使結合部驟然缺氧和燃燒物，從而失去燃燒條件。

　　屠沉帶部分人去挖隔離帶，把失火點跟其他尚未起火的地方盡快分隔開來，阻隔山火繼續蔓延。

　　鐘遲和屠老爹組織起更多人手，從各大江河里接力運送水源，凡是能用的牛車馬車，驢子甚至家養的狗，全部朝起火點運水。

　　屠五則跟山來進行現場救援，把一些不慎被火燒傷，或者因嗆入濃煙而暈厥的人救出來，再送回縣城內。



　　醫館前的空地上，無數人在嗆咳或者慘叫哀嚎，慘不忍睹。

　　樊梨梨忙上忙下，盡可能救人。

　　等到屠五推了兩個傷患回來，樊梨梨焦急問，“屠沉跟大哥他們沒事吧？前面怎么樣了？”

　　屠五擦擦汗，說道：“至少兩個時辰前沒事，現在四哥帶人挖那什么隔斷帶。二哥帶了幾個熟悉地形的獵戶，去查看到底什么原因引發這么可怕的山火。”

　　總要把火勢兇猛的原因找出來，從根源上解決問題。

　　就在這時，樊梨梨的發絲被狂風撩起。

　　她判斷了風向，瞳孔猛縮，“不好，風向變了！”

　　此言一出，周圍好些人露出驚恐的表情。

　　屠五趕緊說，“大家別慌，我們已經把縣城這一帶的火撲滅了，而且也鏟除了樹林草木這些助燃物，燒不過來。”

　　發生火災，最先要保護的自然是縣城，所以半夜時分，屠沉就帶人在縣城這一帶挖開了隔斷帶。



　　而且，溫縣還有一條護城河，雖說這個季節水源稀少，但如果能合理利用護城河，火勢也沖不進來。

　　屠五沒時間多說，很快又返回前方。

　　這場火來得詭異又迅猛，足足燒了五天五夜，才因為隔離帶斷開，以及突然降雨而停止。

　　但是著火點那一帶損失慘重，光人員傷亡就達到上千，更別說家畜，莊稼，林木以及屋舍等，損失無可估計。

　　因山林里有不少農家戶，被連綿洶涌的火勢包抄，無法逃離，燒到最后只剩下尸體。

　　也有在山上放牛羊的，因家畜受到驚嚇四處逃竄，這些貧苦百姓舍不得家里唯一能賺錢的“財寶”，只顧著追逐牛羊，沒有第一時間逃脫，也被活活燒死。

　　事后，縣城的青壯年們從毀壞的山林中，找出無數具被燒得漆黑的尸體來。

　　一時間，溫縣多了數萬無家可歸的百姓，連董縣令都破天荒地開倉放糧，找人在城東空地上搭了木棚帳篷等，讓百姓們先行落腳。

　　各大富商也響應號召，紛紛購買米面，有的送到屠記來，由屠記統一施粥。

　　大清早，屠五帶幾個伙計將一桶桶紅薯粥運送到城東，還有包子跟燒餅等，分發給難民們。



　　因這件事帶來的陰影實在太大，屠記接連冷清了好幾天，客人寥寥無幾。

　　午后，屠馨月趴在窗邊，望著外頭稀稀落落的雪花，面色憂郁悲哀。

　　“聽說西山那一帶全被燒了，深山里好些獵戶被燒死。好好的，怎么會引發這么大的山火？”

　　光難民們那一絲火花，怎么可能連累整片山川起火？

　　屠大娘閑來無事，給孩子們做冬衣，一邊穿針引線，一邊沉重道：“眼瞅著都要過年了，這一把火，燒得干干凈凈。”

　　有些人雖然保住命，可是家人，房屋還有家畜，全被燒沒了。

　　拼死拼活辛苦一輩子，轉眼間一切化為烏有，為此受不了打擊而瘋癲的人不在少數。

　　屠馨月不忍再想下去，又問樊梨梨，“二哥不是去探查起火原因了嗎，你有沒有聽他說過怎么回事？”

　　樊梨梨搖搖頭，“我都兩天沒見二哥了，他早出晚歸，不知道在忙什么。”

　　不過，她前天匆匆瞥見屠二沖出去，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嚴肅。



　　正說話間，鐘遲帶著小孩們回來。

　　小雀跟小兔，還有鐘遲家的鐘煊，三個孩子都被丟進了樊老爺開辦的學堂。

　　因山火引發的動蕩還在持續中，樊老爺讓暫時關閉學堂，孩子們都回家去待著，所以鐘遲也把人接了回來。

　　小雀跟小兔跑到樊梨梨這里來，開開心心地喊四嬸。

　　“四嬸，小雀今天都學會算術啦！”小雀眼睛亮閃閃的，比葡萄還晶瑩。

　　小兔趴在樊梨梨腿上，兩只腳直蹦跶，“小兔也學會寫字啦，先生還夸小兔的字很好看呢！”

　　樊梨梨笑著刮刮兩個小丫頭的鼻梁，笑著說，“寶貝們真乖，那四嬸晚上給你們做好吃的，犒勞你們好不好？”

　　屠馨月懷里的鐘煊也掙扎著喊，“四舅母，煊哥兒也好好在學，煊哥兒也要吃好吃噠！”

　　眾人哄堂大笑，終于讓死寂的酒樓里多出一絲煙火氣味來。

　　樊梨梨笑了片刻，又想起漢城來。



　　也不知道被沈青接去的妞子和其他孩子們，會不會也平安喜樂，茁壯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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