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梨梨這輩子都沒這么緊張恐懼過。

　　本以為趴在懸崖邊，會看到小兔摔得血肉模糊的小身體，誰知道下一刻，小兔稚嫩又驚慌的面龐便出現在她眼前。

　　“四，四嬸……”

　　小兔抓住草藤爬上來，怯怯地低著頭，不敢看樊梨梨一眼。

　　她知道自己犯了錯，唯恐被樊梨梨訓斥。

　　樊梨梨一顆心還在狂跳，良久才反應過來，一把將小丫頭撈進懷里抱著。

　　小丫頭的身體溫暖柔軟，不是幻影。

　　樊梨梨再三確認她沒事，才汗流浹背地問，“你，你怎么？”



　　沒摔下去？

　　小兔指指懸崖下，“有個姐姐抓住我啦。”

　　姐姐？

　　樊梨梨這才往懸崖下邊看，正好有人順著草藤，艱難地往上爬。

　　這是個二十多歲的女人，五官長得比較清秀，但是臉色蠟黃，頭發蓬松凌亂，身上還盡是草屑泥土。

　　她行動似乎有些不便，等樊梨梨反應過來，想去拉她一把，她已經爬上來了。

　　樊梨梨這才看到，女人挺著肚子，背著藥簍，應該正在懸崖下邊采藥，所以才正好救下小兔。

　　女人也脫了力，把背簍放下后，坐地上喘息不定。

　　樊梨梨趕緊上前說道：“多謝娘子相救，要不是你，我侄女今天怕是兇多吉少。不知道娘子姓名，家住何處？等下山后，我一定攜薄禮登門感謝！”

　　女人滿臉疲態，但掛著很溫柔明朗的笑容，給人十分安穩的感覺，如同熱烈卻柔軟的陽光。



　　面對樊梨梨的感謝，她只輕聲笑道：“我也有兒女，順手救一把罷了，姑娘不用放在心上。”

　　樊梨梨手忙腳亂地摸荷包，想取出銀子來道謝，女子依然不肯收。

　　她連姓名都沒留下，只柔聲告訴小雀小兔，以后別在懸崖邊上爬樹，而后不顧樊梨梨挽留，背著背簍緩步離去。

　　樊梨梨怔怔地望著她的背影，許久無言。

　　等屠沉獵了野兔，帶小獸和煊哥兒回來，樊梨梨躊躇地將小兔遇險的事告訴他。

　　本以為屠沉會狠狠責罵她看不好小孩，沒想到屠沉把兩個姑娘拎過來，劈頭蓋臉地呵斥了好一通，還責怪她們讓樊梨梨受驚。

　　在小孩面前，屠沉極少黑臉，聲音也要低緩些。

　　這一下，把四個小孩全嚇哭了，卻只敢啜泣，不敢哭出聲來。

　　別說孩子們，樊梨梨都怕屠沉黑臉。

　　等教訓了兩個姑娘，屠沉朝樊梨梨走來，嚇得樊梨梨縮起肩膀。



　　不會要挨罵吧？

　　樊梨梨怕怕地盯著腳尖。

　　誰知，屠沉卻摟住她的肩，對小雀小兔道：“你們把四嬸嚇壞了，還不道歉？”

　　小雀小兔抽泣著，乖乖跟樊梨梨說對不起。

　　樊梨梨沒料到會是這個走向，亂七八糟地說，“我，都是我不好，我沒看住她們，我太粗心大意了，我，我才該道歉。”

　　“不關你的事，她們已經長大，該明白什么事不能做。”

　　屠沉也無法想象，如果小兔今天真的出事，樊梨梨會愧疚懊惱成什么樣子。

　　出了這事，誰都沒有爬山的心情，只得早早下山回屠記去。

　　到了熱鬧的城里，幾個小孩手牽手走在前頭，樊梨梨跟屠沉落后幾步。

　　想起那施以援手的女人，樊梨梨歉疚道：“我當時嚇傻了，半天沒反應過來。好歹該問問她的名字，登門感謝才是。”



　　屠沉問：“是醫女？”

　　懷著孕還去懸崖邊采藥，怕不是跟樊梨梨一樣的醫女？

　　樊梨梨仔細想想，反駁這個說法。

　　“應該不是，她身上沒有長久行醫者的草藥味。而且我看她穿著打扮比較樸素，不像是醫女。”

　　一般情況下，醫女很吃香，光是給大戶人家的婦人治病，就足夠一生衣食無憂。

　　她反倒覺得，那女子可能家中窮困，因為身上衣服全是補丁，但又生了病，買不起草藥，只能自行上山采藥去。

　　越是這么想，樊梨梨越是內疚，后悔當時反應不及，竟然也不留個姓名。

　　回到屠記后，屠馨月等人見他們早早回來，都有些奇怪。

　　屠沉將事情簡略說了一遍，小兔小雀又被罵了一頓。

　　屠郁平時最寵女兒，但這次也狠心呵斥了好一通。



　　幸好是姑娘，要是兩個男娃干出這種事，屠郁能擼起袖子來，結結實實揍一頓。

　　沒人責怪樊梨梨，反而讓兩個姑娘再度跟她道歉。

　　這讓樊梨梨感動之余，也放輕松了不少。

　　既然提早回來了，就得把精力放在生意上。

　　因為樊梨梨今天打算休息，所以不擺攤，也沒做小吃，這時候再準備也來不及了。

　　她便去甜品鋪子里，接替屠二手里的活。

　　屠二正被一群姑娘糾纏著，樊梨梨費盡九牛二虎的功夫才把他救出來。

　　隨手拿玻璃杯倒了奶茶，樊梨梨捧著杯子，吹拂上頭的果肉。

　　“我之前訂了一批綠茶，用來做抹茶粉，二哥你收到了嗎？”

　　屠二道：“收是收到了，不過那批抹茶粉怕是不夠，還得多訂一些。”



　　抹茶在州府很受歡迎，配上牛乳，口感絲滑濃郁。做成蛋糕卷，自帶回甘清新，顏色上更是十分獨特，叫人愛不釋手。

　　樊梨梨正想說點什么，卻突然看見，郭鳳京就站在門后。

　　“郭小哥，你在那做什么？”

　　郭鳳京從門后探出頭來，憨厚地笑笑，“東家，我擦門呢。”

　　說著，他走出來，手里還拿著一條臟抹布。

　　屠二笑道：“你也太勤快了，本來就累，沒客人的時候，多少休息下。”

　　“不累，我真不累，”郭鳳京認真道：“東家，你們愿意留下我這種人，給吃給喝，工錢又那么高，我要是還偷懶，對得起你們嗎？”

　　樊梨梨道：“話不能這么說，屠記事多繁忙，比其他飯館更累，工錢自然該高些。”

　　說著，她倒了一杯奶茶，遞給郭鳳京。

　　“你也來坐著休息會吧，要是你被累壞了，傳出去，人家還以為我們屠記苛待伙計。”



　　郭鳳京不再推辭，感動地坐下來。

　　他手中正好是一杯抹茶奶茶，晶瑩透明的杯子里，綠色的奶茶如同一塊徜徉在冰層和云間的寶石，瑰麗絢爛，美得不可思議。

　　“東家，你們這杯子真好看，我從來就沒見過這么漂亮的杯子。是不是大戶人家里，都是用這種寶貝喝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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