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遺憾的人生，大概不存在吧。

陸輕晚放下手機。

“外公。”

歐陽敬亭目光筆直，“還不跟我說實話？清清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陸輕晚嬉皮笑臉，給他剝掉葡萄皮，喂食，“舅媽不是跟你說了嘛，她在日本拍戲呢，短時間肯定沒辦法回來，外公，不是我打小報告，我懷疑清清戀愛了，戀愛的人心里只有對象，你呢，一把年紀了，誰會記得。”

歐陽敬亭嘴巴里的葡萄沒有滋味，眼光看了看窗外的天空，一陣虛空。

“晚晚，推我去書房。”

“好噠外公！”陸輕晚暗自慶幸，外公最好不要再追問歐陽清清，她已經不知道怎么編瞎話。

Neil和小琛也跟著去了書房湊熱鬧。

書房是小琛的傷心地，小時候被打怕了，“外公，你身體不好，還是多在臥室休息吧。”

歐陽敬亭揉揉Neil毛絨絨的腦袋，“好孩子，你學過書法嗎？”

陸亦琛同情的捂臉，完了完了，荼毒了他還不過癮，現在要荼毒大外甥，心疼大外甥啊！

Neil點點頭，“學過，太爺爺教我的，爺爺也教過我，他們說字如其人，男人要寫一手好字。”

“是啊孩子，字啊……”他嘴上說著，支使晚晚和小琛給他拿出筆墨紙硯，“能看出很多東西，依我看，這字如其人，倒不是說寫字好看人品就好，寫字難看人品就差，而是講寫字的筆畫、外形、氣力，能透出這個人的修養、秉性。”

陸亦琛輕車熟路的給他研墨，小時候挨的打果然不是白受的。

陸輕晚展開宣紙，拿戒尺壓住，“外公……”

“扶我起來。”歐陽敬亭握著筆，吩咐晚晚攙扶她。

Neil眼疾手快的幫助媽咪扶住了他，仰頭看到媽咪欣慰的笑容，小寶貝心里好高興。

歐陽敬亭揮動狼毫，力道已經大不如前，姿勢和精神倒還是在的，他站著已經很吃力，左臂撐桌子，右臂細微的顫抖，好幾下才找到落筆最好的位置。

“當年我在這里，國內的局勢還不是很穩定，國家風雨飄搖，身前身后都是累累白骨……”

陸輕晚扶著他，眼睛里熱熱的，“外公你心懷家國，我們一定繼承你的熱忱，將來做企業、做事業，都銘記中國人的身份。”

Neil小眉頭擰了擰，神似悲傷時的程墨安。

晚晚看到了兒子的小表情，笑吟吟摸他頭發，“寶貝，你也是堂堂正正的中國人，我和你爹地都是中國人，你身上流淌的可是華夏民族的熱血哦！”

Neil開心的仰起頭，“嗯！！”

他還是美國的國籍呢，以后一定要改過來！嗯！

不大會兒，歐陽敬亭寫了兩行詩，飄散墨香的黑色字體風骨依舊，筆畫里藏著他的家國情懷。

陸亦琛一字一句念：

烽火萬里家何處，夜雨聽風袖滿輝；

赤子遙寄故園夢，孤膽雄心任馳騁；

飲盡金樽千秋業，笑看今朝萬古情。

歐陽敬亭擱下毛筆，拿幾行字仿佛不是用墨水書寫，而是蘸滿了他的一腔熱情、一生歲月，回首崢嶸往事，他所有的顛沛、血淚、傷痕、愛恨，都付諸了一句“笑看今朝萬古情”。

陸亦琛看了眼姐姐，又看了看外公，莫名的悲傷和離別，深深碾壓了他的心臟，“外公，以后還長著呢，我毛筆還沒練好，你得繼續打我。”

歐陽敬亭笑了，他笑出聲音，因為太累，又咳嗽起來。

晚晚和Neil扶他坐下，他好半天才緩過來，捂著胸口道，“人之一生，草木罷了，我活了八十多年，足夠了，老天待我不薄。”

“外公，你再說這種話我不想理你了！”陸輕晚想哭的要死，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很想哭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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