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蔣元英把此人拉到一旁的涼棚里面，這里有涼水，是學子們干活累了休息的地方。
  蔣元英把這個大漢按到凳子上坐下，然后說道：“算我求你了，先聽我把話說完。”
  小六和白寶山也跟了過來，白寶山對小六說道：“老六兄，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金陵石萬，在家鄉頗有名望，鄉試名列前茅。我等三人里面，石兄才學最高，還有一位吳兄，以前和我們住在一起，后來聽說家里遭遇變故，退房離開了。”
  小六聽完介紹拱手一禮：“石兄，幸會。”
  石萬拱手回禮。
  蔣元英給眾人倒水，每人一碗。
  石萬越想越氣，突然站起身說道：“我這就去衙門擊鼓...”
  石萬話還沒說完就被蔣元英按回凳子上，蔣元英說道：“大哥，你少讀些書吧！就算是告發，我們的話誰會聽啊？”
  石萬聞言說道：“聽說陛下就在建業城...”
  蔣元英直接打斷了石萬的話：“你認識陛下嗎？你有資格見陛下嗎？”
  石萬悻悻說道：“那自然是不認識，也沒資格。”
  “那郭大人認識陛下嗎？”
  石萬想了一下說道：“陛下來建業城，甚至來吳郡的時候，郭大人作為太守必然迎接，那自然是認識陛下的。”
  蔣元英問道：“你倆誰和陛下熟絡?”
  石萬想了想只能答道：“郭大人。”
  蔣元英這才說道：“郭大人奉朝廷命令主持春闈，就是陛下的意思，郭大人就算沒有和陛下搭上話，也極有可能和京城要員早有往來。”
  石萬聽完以后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京官和郭太守甚至和陛下沆瀣一氣，狼狽為....唔...”
  石萬話還沒說完，又被蔣元英捂住了嘴。
  蔣元英驚恐說道：“我可沒有這個意思。”
  小六正在端起碗喝水，聽到了石萬的話一下子嗆到了，一口涼水噴了白寶山一臉。
  涼水順著白寶山的臉流下來，流到嘴邊。白寶砸吧砸吧嘴說道：“老六兄身體健康，并無口臭，這水清冽可口，很好喝。”
  小六連忙說道：“對不住，在下不小心嗆水了，慚愧，慚愧啊...”
  小六心說石兄你真是超勇啊，居然敢那么編排陛下，這要是放在以前，墳頭草都長老高了。
  這個小插曲過后，小六繼續仔細聽兩人談話。石萬問蔣元英道：“那你什么意思？”
  蔣元英回道：“我的意思是，忍了，莫要再提這件事了。”
  石萬一臉氣憤：“這都能忍?那讀書有何用？”
  “唉，就算要管，也不是現在。”
  “那是何時?”
  蔣元英答非所問地提了一個問題：“石兄，我問你，我們來參加科舉是為了什么？”
  石萬不假思索第答道：“做官。”
  蔣元英：“那我們來考院做工是為了什么？”
  “也是做官。”
  蔣元英發出靈魂拷問：“那你做上官了嗎？”
  “沒有。”
  蔣元英說道：“要管閑事，就得忍到我們也是官。”
  石萬不服氣地說道：“讀書人何至于此？”
  蔣元英答道：“因為世道就是這樣。”
  石萬聽完以后一時無言，最終起身說道：“告辭。”
  蔣元英在后面挽留：“石兄，石...”
  等到石萬走遠以后，蔣元英抱怨道：“明明是個書生  ，卻跟個莽夫似的，不愧是莽村的人，莽村之莽名不虛傳。”
  說了這么長時間口干舌燥，蔣元英坐回凳子上喝水，小六突然問道：“蔣兄，在下有一事不解，為何說來這里做工也是為了做官？”
  蔣元英敷衍答道：“噢，沒有。生活拮據，賺些吃飯錢罷了。”
  白寶山則是為小六詳細解惑：“除了錢財，蔣兄在來之前還交代過我們這其中的關鍵...”
  蔣元英聞言連忙打斷：“白兄...”
  白寶山說道：“無妨，都是學子，要懂得分享。”
  白寶山繼續說道：“蔣兄來這里之前和我們說過不僅僅是為了賺錢，也是為了露臉。”
  小六疑惑道：“露臉?”
  白寶山解釋道：“咱們這些來做工的學子都會在冊上留下姓名，郭大人本人經常到現場，咱們最好能讓郭大人記住咱們的名字。”
  小六疑惑道：“記住名字有什么用?”
  白寶山說道：“老六兄你看啊，這里這么多考試的學子，若能被記住名字，就等于留下了印象。到時候看我們的考卷，說不定就能多看一眼。”
  小六聞言夸贊道：“噢，還是蔣兄想的長遠啊。”
  蔣元英受到夸贊也打開了話匣子：“唉，如若不然，我們這些人哪有機會上榜啊。”
  小六聽完頓時感覺事情不簡單，于是問道：“春闈考的不是才學嗎？”
  蔣元英聞言嗤之以鼻：“才學沒有用，我們身份低微。”
  小六疑惑道：“這和身份有何關系？”
  蔣元英壓低聲音說道：“老六兄有所不知啊，每年春闈有多少學子?怕是成千上萬吧！可是每科取的人就只有那些。街巷滿是傳言，考前就內定了，官府定幾個，世家挑幾個，豪門貴族再選幾個，然后再選些名士，剩下的還有多少可選的呢？”
  小六不禁問道：“這還沒考就開始選人了？”
  蔣元英細細道來：“有錢的，有背景的，早已先拜山門已做投效。將來都是同僚，那些大人物自然要提拔自家門生。”
  小六聽完問道：“那又如何？到了考場還不是拼才學嗎？”
  蔣元英回答：“老六兄，你這單純了，有人關照勝過文思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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