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梅捂著胸口,扶著墻,一步步地沿著走廊,慢慢地走到樓梯口。
這個賓館本身有電梯。但最近幾天,對面醫(yī)院的病人都住進來。老板害怕交叉感染,就強行停了電梯。住客只能從樓梯上下步行。
她感覺喉嚨燒得厲害,頭又熱又痛,雙腿無力還在打顫。望著蜿蜒向下一級級的臺階,一陣眩暈。
她感覺有些支撐不住了,兩腿發(fā)軟就要滾下去。
只好扶著樓梯口的扶手,在臺階上坐下。
心里又在牽掛著房間里的郝音。想爬起來,又爬不起來。
只感覺心口一陣絞痛,不自覺地低呼,“郝.....音......”
這時,樓梯折角處上來一男一女倆帶著口罩的年輕小伙。看穿著是學生的樣子。
“阿姨,你怎么了?沒事吧?”女孩子在樓梯中間平臺處停下,關切地問。
“沒事。你們幫我去前臺問問。還有沒有多余的被子。謝謝。”李小梅感覺上氣不接下氣,話都說不出來,眼看就要暈過去。
“俊杰,你快去樓下幫這位阿姨問問。我在這里看著。”
“那你就在這里站著。不要靠近啊。危險!”男孩子細細地叮嚀,短暫地猶豫了一下,轉身跑下樓。
女孩子就在平臺那里看著李小梅。她感覺這個阿姨,似乎隨時都要暈倒,雖然戴著厚厚的口罩,但可以看出臉上露出的部分,跟正常人不一樣。
不免心中有些害怕,腿也開始抖起來。
她和男朋友這幾天也陸續(xù)發(fā)燒、咳嗽,雖然不是很嚴重,但真的很害怕。
“阿姨?”她怯怯地喊了聲。
李小梅歪著腦袋,閉著靠著樓梯扶手,已經(jīng)暈過去了。
“阿姨?”女孩子的聲音又提高了一些。
李小梅還是沒有反應。
女孩子一驚,不會像網(wǎng)上說的那樣,直接就死在這里了吧,還是僅僅因為太累太虛弱,靠著休息。
“阿姨,你沒事吧?”女孩子徹底放開聲音,大聲問。
還是沒有回答。
她一急,顧不上剛剛男朋友的叮囑,沖上樓梯,用力搖了搖。
李小梅卻就此似乎像昏迷,似乎像死去了,順著她的手,倒在了地面上。
就那樣似乎沒有意識地倒下了。
女孩子徹底嚇到了,一邊尖叫狂喊“快來人啊,快來人啊!”,一邊三步并作兩步,連跳三四步臺階,跌跌撞撞地下了樓。
這座賓館已成為某種意義上的隔離點和高危險傳播點。
醫(yī)院已經(jīng)派來兩名全服武裝穿著防護服戴著護目鏡的護士在賓館服務臺那里值守。
聽到女孩子上氣不接下氣,斷斷續(xù)續(xù)的敘述,兩名護士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急忙跟著女孩爬樓梯找到了李小梅。
李小梅此時還是保持著剛才的姿勢躺在那里。一動不動。似乎毫無生機。
其中一名護士很有經(jīng)驗地按壓下頸動脈、心臟位置,又觸摸了額頭、四肢。
“還活著。很危險。已經(jīng)休克,深度昏迷。”
“小李,你趕緊打120。我來做胸外按壓。”
“好,趙姐。”
姓李護士焦急地一個一個電話地打過去。兩名小年輕因為害怕也悄悄地離開了。
“怎么樣?”叫趙姐的護士一邊按壓李小梅的胸腔一邊急切地問。
叫小李的護士搖了搖頭。
“還是沒有反應。都這樣了。要不,我們直接把她背到我們醫(yī)院去吧。”姓趙的護士說,“來,你把她扶到我背上。我背她去。”
“趙姐,你做了這么半天胸外按壓,怕是沒救了。再說,醫(yī)院這會肯定沒有位置。今天比昨天人更多了。”姓李的小護士為難的說。
“那也不能放棄啊。”姓趙的護士感覺防護服內(nèi)的汗多得開始滴水了。
這時候李小梅的手機開始響。小李從李小梅的口袋里拿出手機。
看到了屏幕上“鐘志文”三個字。
“要不接下。說不定是患者家屬。”手中的手機繼續(xù)響著。
“嗯。鐘志文,怎么聽著這么耳熟?”姓趙的護士點了點頭,若有所思。這不是武漢市最有名的呼吸內(nèi)科青年骨干之一。還來他們醫(yī)院做過講座。
“喂?你好。”
“喂,你是?”聽到陌生的聲音,鐘志文心中遲疑了一下,有了極為不好的預感。他剛剛心臟突然劇烈地疼痛了,老感覺出了什么大事。
“我們是仁信醫(yī)院的護士。你是患者的家屬么?她現(xiàn)在休克了,非常危險。胸外按壓,沒有反應。剛剛打120一直占線。附近的醫(yī)院急診暫時都收治不了。”
“是一名七十歲左右的女性嗎?我是她兒子。我也是醫(yī)生鐘志文,長話短說。她有高血壓、心臟病等基礎病,情況不好。各項指標來看,高度疑似。請你們在保證自身安全的前提下,把她送到對面仁信醫(yī)院看有沒有可能搶救。希望你們能救救我媽......”
說完,鐘志文喉嚨有些哽咽,幾乎有些淚眼朦朧。現(xiàn)在這樣的結果,他已有所預料,但如今突然來臨,比昨晚更加難以接受。因為她母親此時孤身一人。
“鐘醫(yī)生,我們盡力。現(xiàn)在各個醫(yī)院都這樣,有心無力,都是超負荷。您也保重。還有,前臺剛剛反映,下午還有一位昏迷狀態(tài)的年輕女性與你母親同住。你看要不要聯(lián)系什么人過來照應一下?”
“郝音?”鐘志文脫口而出。他的第一反應是這個女人是郝音。他不確定郝音看到那封信會不會去照顧自己的母親。
其實還是走進了當初的困局。還是不得不把郝音牽扯進來。
作為一個醫(yī)生,他懂這個時候應該盡可能地減少傳染范圍。可是這樣的節(jié)點,真的沒有辦法。
畢竟李小梅很虛弱,隨時會嚴重惡化,總要有人在賓館看著她,照顧她。他也只是個普通人,沒法眼睜睜看著母親孤身一人等死。
“嗯?好了,鐘醫(yī)生,我們得走了。很危險。您,您保重。”小李看了看地上臉色發(fā)灰的李小梅,那句“節(jié)哀順變”的話到了嘴邊又吞了下去。
“謝謝你們。拜托了!”鐘志文掛了電話,把手機抱著放在胸口上。
心里一陣劇痛,幾乎站立不穩(wěn)。原來真的是有心靈感應這么玄乎的事情。
即將失去母親的恐懼和悲傷淹沒了他。
他內(nèi)心僅存的希望好像被撲滅了。作為一線醫(yī)生,他百分之一萬的知道,此時急救室和床位都有多么的緊缺。包括基礎的高供氧設備都如此。
昨天他沒有那么絕望,因為他還有郝音,這個一直在背后支持他讓他安心的女人;今天,不僅母親倒下了,郝音也倒下了。
郝音她怎么樣了?怎么會突然昏迷了?是被自己母親感染的嗎?
那個總是笑著對他說“別擔心,有我呢”的女孩子真的倒下了嗎?
他又是擔心,又是揪心,又是自責。他恨自己,恨自己的這種無能為力。
他心里最強有力的支柱倒下了,他的世界似乎頃刻之間分崩離析。
如果這兩個女人都離他而去,他活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么意思。
哀莫過于心死。此時全副武裝,一會即將又進重癥監(jiān)護室的他,連流眼淚的資格都沒有。
“鐘醫(yī)生!危重癥病房3號床突然出現(xiàn)了呼吸急促,氧和率低到40%。你快來看看!”
鐘志文扭過頭,看到護士長小宋朝自己這邊小跑過來。
“好。一起去看看。叫上林醫(yī)生。”
一邊快速地在手機給郝音發(fā)了條消息:“郝音,你一定不能有事。”
他準備看完下個危重病人,就去跟院長匯報自己密切接觸史。畢竟李小梅的化驗單都有了結果,現(xiàn)在又出現(xiàn)了休克的突發(fā)性狀況。
母親90%的概率是非冠肺炎。
而一個可怕的想法出現(xiàn)在鐘志文腦子里。
很可能自己才是最早感染的。然后感染了母親李小梅。
鐘志文感到非常地懊悔和痛心。如果自己真的感染了……
那身邊的同事?接診過的患者?
朱顏?郝音?鄭慈航?拉面店的老大爺?做清潔的阿姨?
……
根本不敢去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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