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 以血為水
“追不追”李淳風望著冰凌,她也望著他。請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說
車子斜斜懸空在沙丘側面,有種懸崖勒馬的感覺。
“下車”冰凌踢開車門,抓起手機。
那兩個匪徒已經沖進遠方的沙丘。
沙漠中溫度很高,一出車門就感覺到窒息的熱流撲臉吹來,腳踩在上頭熱氣灼灼,沒跑多遠,李淳風就汗流浹背。
他裹著這一身長袍實在礙手礙腳,行動不便。
冰凌奔跑的速度快如利箭,追上那兩個劫匪不費什么力氣,等到李淳風趕來,兩個家伙已經直挺挺躺在沙子里,咽了氣。
“死了怎么下這么重的手”
正在低頭搜他們身上物品的冰凌停下動作,扭頭瞪著他:“想死,你攔的住”
“攔不住”
“身份不明,沒有線索。”冰凌站起身,手上只有一個指南針,“去車上看看。”
“借你的衣服穿穿。”李淳風拉起一個劫匪,扒下他的西裝外套,脫掉長袍。
冰凌在奔馳轎車里翻找一陣,只搜到一堆面額不多的鈔票。
這輛車也是搶來的,油表指示到零,沒有多余的信息。
“傷口怎么樣”李淳風換上黑西裝,又脫掉,這么大的太陽,穿黑色更吸熱。
“沒事。你怎么樣”冰凌看看他的手臂,眉毛微挑。
“處理一下再走吧,有沒有火刀子借用一下。”李淳風鉆進車后座,把脫下的西裝和長袍丟進去。
冰凌在駕駛室抽屜里翻了翻,拋給他一個銅殼打火機。
火苗騰起,西裝布料燃燒的火焰猛烈。
“刀”他露著手臂,伸手討要冰刺。
“我來。”冰凌看他一眼,抽出匕首,在火上反復烘烤。
紫焰飄飛,匕首被燒得滾燙。
“忍著點。”冰凌抓住他的肩膀,將鋒利火熱的匕首靠近傷口。
滋肉焦的味道在狹小的車廂里蔓延,李淳風冷汗頓時冒出腦門,咬緊牙關,臉上的肌肉和皮膚一起顫抖。
冰凌手法極快,挑開一個豁口,就將子彈撥出來,叮當一聲彈在車門上。
“好了,你的膏藥呢”似乎她也松了口氣,把匕首插在真皮座椅上,扯開長袍一角,撕成長條繃帶。
“在這里。”李淳風抹一把臉上的汗水,大口喘氣,伸手從褲兜里取出十香生肌膏。
冰凌細細擦去他傷口的污血,擠掉一小半藥膏涂在上面,然后用繃帶纏緊。
“可以了。”她把藥膏遞還給李淳風。
“你的傷口也處理一下吧。”
“沒有子彈在里面。”冰凌無所謂地說道。
“抹一下藥膏,效果挺不錯的。”李淳風極力推薦他的產品。
冰凌瞟他一眼,轉過身去,把后背留給他,脫掉皮衣。
她柔軟的肩膀就完全露出來,一個已經開始結疤的小洞在上面猙獰顯露。
李淳風蘸滿藥膏的手指碰到她的皮膚時,似乎感覺到手上傳來一絲顫抖,輕輕在傷口周圍涂上十香生肌膏,卻發現沒有紗布膠帶可以保護傷口。
“好了沒有”冰凌不耐煩地問道。
“馬上好,找點布條綁一綁吧。”李淳風伸手比劃了一下,還是覺得這個位置不好下手。
“不用了,就這樣。”冰凌抓起皮衣,鉆出車外。
烈日燒烤沙丘,忽然就覺得嘴唇發干,口舌焦灼,李淳風抬頭手搭涼棚瞅瞅方位,四下里寂靜無風,只有沙子的輕輕流動聲。
“指南針怎么樣”他看向肩頭掛著黑皮衣的冰凌,從這里徒步走出去,恐怕要走上幾個小時。
“已經壞了,”冰凌丟掉那個沒用的東西,抬頭看向太陽,指向一個方向:“往那邊走。”
“那是東方方向對不對”李淳風也有點暈頭轉向,只憑太陽判斷方位,在沙漠里會讓人感覺稀里糊涂,看哪里都不對。
除了黃沙,還是黃沙,只有一個參照物,心里不踏實。
“不走就留下”冰凌按了下手機,沒有信號。
她邁步向前方走去。
“等等我。”李淳風匆忙跟上。
熱流凝固,驕陽跟在頭頂,升上正中,正是最熱的一段時間。
“我覺得咱們失誤了。”李淳風說道。
冰凌橫他一眼,不說話。
“你看,應該在車里躲過最熱的兩個小時再走,現在襪子都濕了。”李淳風說道。
“再走兩個小時,說不定要渴死在這里。”他的嘴唇已經開始干裂,冰凌估計也好不到哪去。
“走不出沙漠,晚上誰去克拉爾城堡”冰凌停住腳步,回頭看著他,“從現在開始說少話”
確實不能再說了,體力的消耗不算什么,口水沒了就完蛋了。
沒有補給,沒有一絲水,在這里能堅持五六個小時或許就是人的極限。
兩個人形影相伴,一腳深一腳淺走在無邊大漠中,這是真正的絕地,無水,無樹,無仙人掌。
冰凌的皮衣扔在了旅程上,盡管黑色吸熱,但她的皮短褲還搭在腿上。
兩個人的皮膚承受著烈日的燒烤,火紅的臉龐像燒窯的煤工,為了減輕負擔,能扔的都扔了。
背心,長褲,李淳風越來越感覺這些衣物加深了酷熱,和汗水緊緊貼在一起,蟄人疼痛。
實在忍受不住,他把長褲也脫了,只穿個內褲。
冰凌的步伐還沒有錯亂,她在堅持,她有把握再堅持一個小時。
如果有水就好了。李淳風伸舌舔了下干裂的嘴唇,火辣辣疼痛,嗓子里也開始冒煙。
漫天無云,不會有下雨的跡象,走了這么久,仍不見來時的路,李淳風開始懷疑他們選錯了方向。
冰凌也在疑惑,按照她的判斷,怎么會出錯
沙丘掩蓋住車輪的印記,沒有辦法找出正確的方向了,只有沿一個方向一直走下去,也許會有希望。
時間流逝,人在煎熬,他們都是不屈的戰士,鐵血的軍人,在這一望無垠的黃沙中卻漸漸產生了動搖的心態。
他們不怕死,可是渴死,曬死,這樣的死法太悲壯了,想想就覺得不甘。沒有死在戰場上,沒和敵人激戰至死,怎能瞑目
數不清走了多久,看看手機顯示的時間,才知道又過去一個小時。
最炎熱的高溫開始走下坡路了,這是好事,也是希望,但身體卻不那么想。
李淳風感覺到喉嚨里一陣陣刺痛,咽口最后一口唾液都極為艱難,好像吞下一團鐵釘,兩眼發火,嘴唇上的燎泡和裂紋已經發干發黑。
背心沒有罩住的皮膚,和烤熟的大蝦一個顏色,紅彤彤發著暗黑,用不了多久,就要揭下一層皮來。
男人還好,真不知道冰凌是怎么堅持下來的,她一聲不吭,暴露在陽光下的雪色肌膚已經被烤成玫瑰紅,血絲都能看到。
又是一個小時,在這生命的禁區,他們現在可以確信,迷路了方向完全反了,不是向東,而是在向著西方沙漠深處行進。
一開始就是個錯誤,錯誤的方向和選擇。
現在回頭已經晚了,還能再走過三個小時,堅持到起點就算到達那里,再走出沙漠,還要好幾個小時
“怎么辦”李淳風拖著沉重如鉛的腳步,滿臉頹廢看向冰凌,這三個字沙啞如嘶,好像七八十歲的老人臨終前的遺囑。
“走。”冰凌的聲音澀澀的,許久沒開口,她的嘴唇已經沒有水分,喉嚨嘶啞。
李淳風默然點頭,除了走,還能怎么辦看天意吧
夕陽斜下,兩個渴到極點的旅人越來越感到生命的脆弱,如那驕陽一般,似乎正離他們遠去。
克拉爾城堡王子的邀請沒指望了,能活下來就是奢求。
氣溫降低,干渴的感覺卻成倍增加,汗漬早就干了又濕,濕了又干,除了腿腳還在機械行走,意識已越來越淡。
倒下去,就再也起不來,李淳風深知這個殘酷的現實。
冰凌在他身前半米外,拖著灰蒙蒙的皮靴無力邁著腳步,她也快堅持不住了。
“刀”李淳風抓住她的手,兩眼透著垂死掙扎的光芒。
“干什么”冰凌一下子警覺起來,重新恢復了點意志。
人在垂死的時候,哪怕一點求生的機會都不會放過,這是本能,出于野獸的本能。
李淳風猛撲向她的腿,奪過她皮靴上插著的刀子。
噌刀鋒劃過手臂,鮮艷的血水流出來。
“喝”他把手臂放到冰凌的眼前,嘶啞著喉嚨:“快”
眼睛里流露著晶瑩,冰凌將干涸的嘴唇湊了過去,緩緩吸著他熾熱的血。
螞蟻爬的刺癢在皮膚上蠕動,李淳風露出了難看的笑容,腦袋一陣眩暈。
冰凌抬起頭來,嘴唇上蘸滿鮮紅,她望著他笑,流著淚在笑,淚滴剛冒出眼眶,就滾落在沙子里。
不用擦藥,這些血馬上就干了。李淳風咬破傷口,飽飲了一大口自己腥甜的血漿。
“刀”冰凌扶著他的手臂,伸出破皮的手。
李淳風搖搖頭,舔凈刀上的血跡,彎腰把刀子放回原處。
“走吧”他說。
互相攙扶著,在黃沙中兩個影子緊緊依靠,緩慢毅然追著夕陽逃走的方向。
夜幕終于還是落下了。
氣溫劇降二十度
晝夜溫差超出想象,幸虧這是秋季,如果在冬天,他們不被渴死也要被凍死。
體力已經嚴重透支,這里即將成為埋骨之地。
他的手臂上已經傷痕累累,擠不出血來,冰凌幾次想要割自己的手臂放血,都被李淳風制止,“保持體力”,他們中必須有一個神志清醒,否則,兩個人誰也走不出沙漠。
這就好像沙漠中的阿拉伯商販,牽著一頭駱駝,隨時能夠放血就命,李淳風就是那頭駱駝。
冰凌懂他的意思,為了兩個人都能活命,她沒有選擇。
又一刀劃破左臂,李淳風把自己的血送到她口中。
淚水打濕了他的胳膊,冷風吹在上面,冰冷。
頭重腳輕,半個身的重量斜靠在冰凌身上,他的意識越來越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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