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的氣氛似乎隨著他的離去一下子變得輕松和睦起來，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淡淡的笑意，林楚盈把五份資料分發下去，正式會談總算拉開了序幕。

　　“民生路上三名死者都是本地人，經核實，屬無業游民，他們的檔案資料都在各位手中。傷者洪臨東，二十四歲，無業，有一個患病在床的老娘，據他交待，是由胡光耀手下人指使的，這是他提供的人物肖像素描，目前正在資料庫中排查此人身份。”沈陽明指著一張人面圖說道。

　　“沈大隊，我有不同意見。”又是李淳風，剛開始研究，還沒輪到發表意見，他就打斷了專案組副組長的話，沈陽明微微有些不悅。

　　“你講。”

　　“胡光耀與鄭海奎兩家明爭暗斗已久，這點我相信他有作案動機。但這么多年過去，雙方都沒有對他們家人下手，為什么現在接二連三地要置鄭佳涵于死地？這是一點疑問。另外，胡光耀的老爹得了絕癥，正由我為他治療，初見療效，他不會傻到要置老頭子性命于不顧，連我一起殺了吧？很顯然，今天這四個人沒打算放過我，他們是要整鍋端。”

　　“這確實是個疑點，但如果是他家里其他人做的呢？兩虎相爭，漁翁得利，不是沒有可能。”沈陽明點頭說道。

　　“你說的也僅僅是可能，我想問一下，你們的審訊用了刑沒有。”李淳風說道。

　　“法制社會，警察用刑那是違法行為。”沈陽明正色道。

　　“既然是這樣，他交待的事情我不相信。”李淳風把資料扔到了桌上，抬頭看著沈陽明那張官氣很濃的臉。

　　濃眉方鼻，顴削骨正，唇實耳長，這正是一臉的官相，這樣的人通常官運亨通，平步青云不在話下。

　　“你的意思是……”沈陽明不動聲色問道。

　　“再審，由我來審。”李淳風狡猾地笑了。

　　“那好，等一下我們再去審訊這個疑犯，現在談談那個神秘的槍手。”出人意料，沈陽明沒有拒絕，繼續下一個話題。

　　“我看過子彈，這種子彈是麥林2000狙擊步槍標配0.35瑪格南狙擊彈，有效射程1200米，精度雖然不是最高，射程也不是最遠，但這種步槍的體積最小，可連發十彈。”林楚盈說道。

　　“不錯，上一次龍景軒中槍擊案也是同一種子彈。”沈陽明點頭稱贊道。

　　“我有一條線索，需要你們核實一下，在中影國際影城時，我看到一個人很可疑，是個歐美人，穿西裝，戴著眼鏡，需要畫像的話你們可以找楚浪，他當時借了火給這個老外。”李淳風又說道。

　　“好，小史，通知刑偵科同事，現在就去辦這件事，參考畫像調查所有本市外籍人口出入境證明。”沈陽明命令道。

　　史雷抓起桌上的電話，匆匆布置任務去了。

　　“這種步槍在國內很少見，如果狙擊手是老外，那就可以解釋這一連串事件了。”林楚盈插口說道。

　　“我們現在掌握的資料顯示，這四個人，或者說包括狙擊手在內，應該和巷道里的忍者不是一伙的，當然，進一步的核實還要等到再審疑犯。”沈陽明提筆在文件上畫了個圈，繼續說道：“死去的兩名忍者查無資料，葉小姐，關于這方面，你有什么要和我們大家交流的？”

　　一直保持沉默的葉子羞左右看一眼，以專家的口吻打開了話匣子：“東洋忍者起源于戰國時期，傳到今時今日流派大致有四大支，分別是北海道的白忍，千葉神奈的林忍，德香川的服部家族，奈良的柳生家族，這四大流派相當于華夏古代曾聲名顯赫的少林武當。其中服部家族以忍者之王繼承人自居，柳生家族倚仗柳生十兵衛的威名屈居次席，白忍，林忍勢力也不容小覷，這四家組成東洋忍界基石，因為歷史原因，他們無一不是手段毒辣，出入神秘，毅力超出常人的武士，所以無論在東洋國內還是海外，這些人的行蹤都是詭秘黑暗，無從尋覓的，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們確確實實存在。”

　　“那死去的忍者是哪個流派的？”鄭佳涵忍不住問道，她對這個比自己還年輕的女孩很有好感，就像聽故事一樣，認真而又好奇。

　　“如果我沒有猜錯，他們不屬于這四支的任何一支。”葉子羞笑了笑。

　　“何以見得？”李淳風也好奇起來。

　　“白忍以白衣為榮，林忍不會選擇在雨天行刺，他們更喜歡在密林中暗下殺手，另外兩支中，據我所知，服部家族從未踏足過華夏，而柳生家的忍者他們只用雙刀。”葉子羞自信滿滿地說道。

　　“葉小姐博學多才，又給我們上了一課，呵呵，那依你看，這死者是什么人？”沈陽明拍了下手里的文件，笑著贊揚道。

　　“暗忍。”葉子羞嬌艷的小嘴唇輕輕吐出這兩個字來，在大家紛紛皺起眉頭的時候，侃侃而談道：“暗忍只為殺人而生，他們組織嚴密，幾乎無跡可尋，不達目標誓不罷休。普通暗忍中分為上，中，下三忍，一百個下忍里頭能有十個通過艱苦訓練晉升為中忍，而一百個中忍最多只能誕生一位上忍。他們的訓練方式遠非我們可以想象，血腥恐怖程度可以比擬真實戰場，這種晉升過程就是一種死亡歷程，活下來就是光榮，常常面對的對手不是敵人，而是日夜相伴的伙伴，只有殺死對方才能存活，這樣的訓練已經失去了人性。當然，暗忍很多很多，也有分支流派，具體是哪個組織，我還需要更多的資料分析。”

　　聽了她這一席話，除了李淳風之外，幾個人都異常驚訝，這個世界上居然還有這樣的同類，以殘殺自己人為榮，他們究竟還是不是人？

　　“我覺得你分析的很對，這些忍者根本就不是人，是野獸，死的那兩個不足為奇，還有一個女忍和我打成平手，在楚盈趕到時逃走了，這個人是不是就是上忍？”李淳風趕忙提供一個有價值的線索。

　　葉子羞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鄭佳涵目光不善，很隱蔽地撅了下嘴，就連沈大隊也古怪地望了望身旁的林楚盈。

　　而這位一直保持鎮靜的林大小姐目光快速閃躲一下，低頭向手中的文件看去。

　　日啊，這張要命的嘴，怎么一激動就把心里話說出來了？

　　李淳風心里寒了寒，只能厚著臉皮裝傻充愣，繼續自己的話題：“那個女人有七把彎刀，可以同時雙手持刀，速度力量都非同一般，如果再和她糾纏下去，或許死的就是我。”

　　“七把太刀？噢，是北野太刀！我知道她的身份了。”葉子羞翻開資料，目光掃過那截斷刀刀柄，眼中露出興奮的神采。

　　“是誰？”沈陽明按捺不住激動，脫口而出。

　　“殺手百合。”葉子羞目光深邃，頓了頓又補充道：“她是傳說中最神秘的陽舞忍傳人，每一個死在她手下的人身旁都會有一支百合，她的武器就是七把北野太刀。”

　　會議室里的人都沉默了，每個人腦海中都浮現出這樣一幅畫面：腰間系著一串長刀的女人冷漠注視著地上的尸體，一只圣潔的百合花從她手中漂落，與那緋紅的血色混為一體……

　　“你怎么確定她就是百合？有人見過她？”李淳風問道。

　　葉子羞愣了愣，低頭思索好一會兒才點頭說道：“是的。”

　　“既然知道她的身份了，下一步應該不難偵破了吧？”李淳風向沈大隊問道。

　　沈陽明苦笑一聲，求助的目光看向葉子羞：“葉小姐，你認為我們有多大的幾率抓到殺手百合？”

　　“零。”葉子羞這次沒有思索，直接給出了答案。

　　“從沒有人能留住她，你或許是這個世界上第二個從她手里逃脫的人。”葉子羞對著迷惑不解的李淳風說道。

　　“那還真是我的榮幸了。”李淳風無奈苦笑。

　　“這樣看來，這一邊的事情我們暫且擱一擱，主要方向就是那個槍手和洪臨東，事不宜遲，我們再去突審犯罪嫌疑人。”沈陽明拍板定奪道。

　　“隊長，暴力審問是犯法的。”林楚盈面無表情提醒他道。

　　“有時候便宜行事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誰叫他不配合呢？”沈陽明狡猾地笑了。

　　“哈哈，沈大隊，我說過交給我，你們放心，絕對沒有暴力，我保證他說的話都是真話。”李淳風神秘地擠擠眼。

　　“好，我相信你的能力！”沈陽明笑著拍拍他的肩膀。

　　一行人移駕他處，這是專門審訊疑犯的地方，門禁有點森嚴，站崗的都是荷槍實彈的武警，洪臨東就暫時羈押在其中一個單間里，因為案情重大，現在有四個警察輪番值崗守衛。

　　“這里交給我們，你們先去抽根煙活動活動。”沈陽明熱情拍拍肅立的守衛，吩咐道：“把門打開，十分鐘后再過來。”

　　“是，大隊長！”兩名下屬自然很樂意有忙里偷閑的時光，打開鐵門，把這一群人請進看守室。

　　洪臨東正身子抱成團窩在墻腳，他的身上裹著那件黑雨衣，被抓時什么樣，現在還是什么樣，沒有人管他的死活。

　　胸口隱隱的疼痛，不時咳出一塊帶血的痰來，他知道自己受了內傷，但警察們似乎無動于衷，不打也不罵，只是讓他交待事情經過，直到他說出胡光耀的名字，胡亂弄了個人頭像交差之后才暫時放過他。

　　洪臨東不怕坐牢，小偷小摸打架斗毆慣了，蹲班房不過是換個地方吃飯睡覺而已。更讓他放心的是，那位委派人已經給足了他一筆錢，足夠臥病在床的老娘在養老院渡過余生，坐牢又有什么可怕呢，十年之后又是道上一條硬漢。

　　水泥地板上的嘈雜腳步聲讓他緩緩抬起頭，光線不足的房間中視線也變得模糊起來，第一眼卻讓他看到了幾條潔白挺直的長腿，女人的美腿！不是在做夢吧？洪臨東咽了下口水，腥臭腥臭的，連自己都差一點吐了。

　　這不是夢。他的視線向上移動，看到了兩條長裙，一條亮白色直裙，一條淡藍色百褶裙，它們的主人都是有著一款柔柔細腰的女孩，一個皮膚白得像雪，一個氣質冰冷如霜。要是沒有那兩個男人多好啊，噢，他們是警察，可惜了，媽的，又是來提審的，還有個靚妹女警，胸部真他媽大，警服都要撐裂了，要能抓一把多好，可惜，太可惜了。

　　等等，那個打著領帶的男人怎么有點眼熟？

　　洪臨東睜大眼睛，等他看清李淳風帶笑的面容時，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涼到腦門。居然是他！

　　“在這里還習慣吧？我們有十分鐘的時間談談你的事，如果能在五分鐘內談完的話，我很樂意請你抽根煙。”李淳風獨自走過去，手插在褲兜里，瀟灑自如，一點也不像剛剛負傷脫力的病號。

　　“你要談什么，該說的我都說了！”洪臨東的眼睛里布滿血絲，他不敢和這個男人對視，眼神晃了一下就轉到了那三個美女身上。

　　“我要聽實話。”李淳風微笑著看著他。

　　“我說的就是實話。”洪臨東仍然嘴硬。

　　“不，你說的是假話。”李淳風仍然微笑。

　　“你他媽不信拉倒！”

　　“我給了你機會，可惜你不珍惜。”李淳風遺憾地搖頭，就在洪臨東驚疑不定時，他突然出手，指鋒如電，點在他胳膊上。

　　人體氣脈無處不在，這些氣脈運行的節點被中醫稱為穴位，而西醫上則稱為神經。

　　李淳風當日點在奚水強胸腹幾處大穴上，用的就是阻氣沖穴手法，氣不順，則皮癢難耐，越抓越癢，越癢氣越不順，只有等到氣息平緩，才能熬過那一陣巨癢。他所說的狠話其實都是嚇唬奚水強的，癢過那一次，穴位氣血恢復，不會再復發第二次。

　　這一回，同樣是阻氣沖穴指法，只不過為了立竿見影，他多下了幾分力道。

　　等到洪臨東反應過來，右臂瞬間失去了知覺，突如其來的恐懼使他大聲慘叫起來：“你敢動手，我要告你虐囚！”

　　“噢，你不說我差點忘了……”李淳風笑著再度出手，兩根手指按在他的腮部，輕輕一扣，洪臨東的下巴就掉了下來，圓睜著兩眼，口水順著嘴角滴出來。

　　這還沒結束，李淳風又伸一指，點在他左邊大腿上，這才滿意地走回原地，笑道：“各位，請看戲好了。”

　　林楚盈和沈陽明面面相覷，不知道這是什么手法。鄭佳涵眼里滿是戀人間才有的柔和目光，嘴角輕笑，看著情郎。葉子羞似有所悟，靈活的眼睛盯在洪臨東身上，隱隱有種期待。

　　“啊……唔……呃……”洪臨東嗓子里發出野獸般的嘶吼，一只手瘋狂般去脫雨衣，撕掉里面的T恤衫，又擼起左腿褲管，迫不及待拼命去抓右臂，抓了右臂又抓左腿，一道道血痕在腿上臂上如蚯蚓蠕動，遍布皮膚。

　　沈陽明用同情的目光看著他，搖搖頭，又長長松了口氣，快速在李淳風臉上掃過。他有點后怕，這個男人究竟是什么來歷？幸虧他不是罪犯，如果遇上這樣的對手，受苦的恐怕是警察了。

　　“別讓他抓了。”林楚盈實在看不下去，出聲阻止道。

　　“現在愿意說了嗎？沒嘗夠的話，等一下還有。”李淳風笑容滿面地走過去。

　　洪臨東嘶啞著嗓子拼命點頭，這個人不是人，他是魔鬼，不，比鬼還恐怖。

　　咔嚓！噗噗！三聲響，一脆兩短，干凈利落，洪臨東的嘴合上了，他的胳膊和大腿也奇跡般得不癢了。

　　“我說，我說，打電話給我的是……肥仔哥，他給了我二十萬……”

　　“他是什么人，我要他所有的資料。”李淳風揚起手，在他的雨衣上擦了擦。

　　“他只告訴我他叫肥仔，沒見過面，只有一個電話號碼。”

　　“號碼在哪？”李淳風問道。

　　“在我家里，床頭柜后面。”

　　“真的說完了？你再想一想，我不介意再讓你嘗一下全身運動。”李淳風冷笑著說道。

　　“真的，我騙你死全家！大哥，你饒了我吧，我真的不敢騙你了……”洪臨東痛哭流涕地趴在地上，褲襠里濕了一片，一股刺鼻騷味兒涌了出來。

　　“狙擊手是誰？在哪里？”李淳風嫌惡地掩起鼻子。

　　“什么……”洪臨東一臉的茫然。

　　“沈隊，你看怎樣？”李淳風回頭詢問。

　　“很好，我馬上叫人去他家里，搜那個號碼。”沈陽明滿意地點點頭，大手一揮，“我們出去吧。”

　　由此看，洪臨東四人和那個狙擊手完全沒有干系，更不可能和殺手百合是一伙的。

　　“等一下，有沒有煙？”李淳風攔住他，笑問道。

　　“你什么時候抽煙上癮了？”林楚盈橫眉怒視著他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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