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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章:他甚至都沒送過那個傻女人婚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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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的雨還在下。

  隔著雨幕,遠處的車流仿佛一條璀璨的河流,漫無邊際的商廈高樓,燈火通明,仿佛人間天上。

  房間里靜謐一片,簡兮安靜聽著髹。

  回憶就這樣被現實一點點掏空,連最后一點紀念,也在此刻燒成了灰蠹。

  盡管她很清楚,如今他們之間只能是工作上的合作關系,至于他結沒結婚,與誰結婚,都與她無關。

  但是,是誰都可以,唯獨郁明子不行。

  四年前她為了成全他,為了替他保守住那個他不知道的秘密,選擇委屈自己改名換姓背井離鄉。

  換來四年后他一句:他和郁明子結婚了。

  他背棄了她、放棄了她。

  多諷刺。

  簡兮一直覺得自己已經足夠堅強勇敢。

  至少前面二十多年的人生,無論多么糟糕的時候,她都挺過來了。

  直到現在,她才知道自己還差得很遠。

  腦海里變得亂糟糟的一團,和易哲慎有關的許多記憶片段一幀幀浮了上來——

  跨江大橋上的生日吻,尼泊爾小旅館那個糟糕的夜晚,他為她擦鼻血時溫柔的眼神,深圳那個雨夜,他背著她在暴雨里走,說會背她一輩子……

  一輩子呵……

  眼淚控制不住地往外洶涌。

  簡兮伸手去擦,那股淚意反而更難以克制。

  終于,她失控地緩緩坐在女兒的床沿,低聲痛哭起來。

  “當年我并不知道你懷孕!币渍苌鞯穆曇粼谶@份沉寂里有些哽咽。

  “這件事不是你的錯,是我自己優柔寡斷一直沒告訴你。甚至你現在還在關心我,你還迫不及待想補償給橙橙虧欠的父愛,你還偏私地把天堃的項目給我的小公司做……但你說,我們還能回到以前嗎?”

  “……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更沒資格求你原諒……”

  喉嚨里忽然發聲困難,簡兮胡亂地擦去臉上的淚水,還是用盡全力開口:“對,結婚的事上,你的確對不起我。所以原諒我沒辦法給你和郁明子祝福,但請你一定要記住,離開你易哲慎,我只會過得更好。”

  一句話,用盡了她所有驕傲。

  易哲慎移開視線,心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了一下,忽然沒有勇氣去看她的臉。

  保姆領著洗完澡的橙橙出來。小姑娘頭發還沒徹底吹干,一蹦一跳地從浴室里跑出來。

  一看到房間里簡兮臉上的淚痕,頓時愣住。

  “媽媽,你怎么了?”橙橙抱住簡兮的腿,關切地詢問。

  簡兮別開臉,艱難地朝女兒笑了一笑,“媽媽沒事!

  在孩子的世界里,哭泣就一定是被別人欺負了。

  而現在,房間里,只有一個懷疑對象。

  橙橙是一個聰明又敏感的孩子,立刻過頭瞪住易哲慎,失望地質問:“易叔叔,是不是你欺負我媽媽了!”

  易哲慎表情復雜,說不出一句解釋的話。

  “大壞蛋,我再也不喜歡你了!不許你欺負我媽媽!”小孩子的好惡都是直接表現在臉上的。

  橙橙憤怒地豎起眉毛,一把拿起剛才易哲慎買給她的全部東西,一件一件狠狠扔在地上。

  那雙精致的小紅鞋,被她擲在地板上,上面可愛的卡通圖案,在此刻顯得尤其諷刺。

  保姆在旁邊不敢吭聲。

  橙橙仍不解氣,使勁將他往門外推,“大壞蛋!我再也不喜歡你了!你快走!”

  易哲慎雙拳攥緊,似乎很平靜地看了簡兮一眼,終于轉身離去。

  保姆趕忙去送他。

  這邊,橙橙跑回去,眼巴巴拖住簡兮的手,“媽媽,我把大壞蛋趕走了,媽媽不哭!”

  簡兮蹲下來,吻了吻女兒的小臉,艱難擠出一個笑:“橙橙,幸好媽媽還有你!

  *

  易哲慎訂了晚上的私人飛機回滬城。

  夜里10點,飛機在滬城機場降落。

  謝昭開車來接的他。

  他沒讓謝昭送,自己開車去了趟南安路的別墅。

  路上,他提前打電話通知郁明子,以免過去會撞見不該撞見的尷尬場面。

  “好,我等你。”郁明子在那邊回答,語氣十分平靜。

  易哲慎到南安路時已經是深夜了。

  他對這里幾乎不算熟悉,開著車在小區里轉悠了快10分鐘,才找到A區12棟。

  按了門鈴,保姆過來開的門。

  認出是他,保姆半天才反應過來,連忙手足無措地招呼他進門,“先生,怎么不提前打個招呼,都沒什么準備。您要喝點什么?”

  “不用。”易哲慎直接往樓上走,“她呢?”

  保姆說:“太太在樓上!

  想了想,又加了句:“最近經常下雨,她的傷口又在疼,已經快一個星期沒下樓了。”

  易哲慎轉過走廊,走到最里面的一個房間。

  在門口時,他遲疑數秒,才敲開了門。

  房間里光線昏暗,只開了一盞小燈。郁明子坐在窗前那張藤椅上,身上穿得很齊整,還化了淡妝。

  就像是鉛筆勾勒出那么一個單薄的輪廓,看起來很憔悴。

  聽見門口的腳步聲,她回過頭,隨即站起身:“姐夫,你回來啦。”

  笑容溫淡而家常,仿佛在他們之間,這種情形已經演練了千百遍。

  即便事實上,他們上一次見面還是四個月前,這里也是他第二次來。

  易哲慎在門口的沙發上坐下,看了眼她的腿:“保姆說你傷口還在疼?”

  “沒事,我已經習慣了。”郁明子滿不在乎,步子極慢地走過來。

  燈光下,她走路的姿勢盡量自然,卻仍能明顯看出僵硬。

  她是要強的女人,剛截肢的那陣,為了盡快習慣假肢,讓自己能像正常人一樣走路,傷口被磨得血肉模糊也不在乎。

  郁明子去旁邊簡易吧臺給易哲慎倒水。

  易哲慎說不用。

  郁明子只得訕訕放下手里的杯子,在對面坐下。

  “這么晚了?有事要出去?”易哲慎打量她身上齊整的服裝。

  郁明子搖頭,平淡回答,“因為不想你跟我提離婚的時候,穿的太隨便了!

  她并不笨,都猜到了。

  “明子,很抱歉,當初說好要照顧你一輩子,原諒我無法繼續履行這個承諾。股份,基金,你想要多少,我都可以補償你。”

  郁明子聽了思考了一會,異常平靜地站起身,微笑:“給我半小時時間,讓我把條件考慮好,再答復你好么?”

  *

  郁明子進去里面臥室。

  易哲慎留在外間,一支接一支地抽煙,末了,將手機拿出來開機。

  早晨和橙橙見面后,他全副心思都放在女兒身上。

  現在一開機,許多封郵件和短信涌進來。

  他簡略瀏覽完,然后靠在沙發靠背上,閉上眼,腦子里全是往事在涌動。

  時間倒退回到四年前。

  行賄門的事仿佛一枚導火索,一.夜之間,各種壞消息接連不斷傳來。

  天堃上下人心惶惶,連高層也在暗暗觀望。

  易哲慎有想過暫且緩兵之計,先應付余家,再找個合適的時機跟簡兮解釋。

  卻又明白:在這個局中,無論他做出什么樣的選擇,只有一個簡兮,注定要成為棄子。

  他和余愷筠交往的過程非常順利,隔三差五見個面,打球,或者在一起吃飯。

  他刻意地掌握好節奏,不想和余愷筠發展得太快。

  他要把這個時間拖長一點,這樣可以給天堃贏得喘息時間,簡兮也可以在他身邊待久一點。

  哪怕世界末日終究會到來,在這之前,他也想讓她快樂地過。

  粱令楷提醒他:“現在是關鍵期,余家不是傻子,不能讓他們發現你在敷衍!你要抓緊離婚,省得以后麻煩!”

  “我本來可以和她過一輩子,現在只想多留她幾天,行不行?梁總!”他從沒這樣對粱令楷動過怒。

  粱令楷哪受得了他用這樣的語氣跟自己講話,摔門就走。

  臨走前怒氣沖沖丟下一句:“你現在留小兮越久,分手的時候她就會更傷心!既然不想她受傷害,就趁早給她一筆錢,讓她下半輩子過得衣食無憂,這樣對大家都好!”

  做出決定的那一天,是個風和日麗的工作日。

  易哲慎站在曼哈頓天堃總部的天臺上,看著下方渺小如螞蟻的車輛,行人。

  忽然想起深圳那一天,她笨拙地安慰他:“易哲慎,生意的結果,不重要!

  ……

  一瞬間的動搖,他就打了越洋電話過去。

  “簡兮,你愛我嗎?”電話里,他這樣直白又幼稚地問她。

  “愛啊,我當然愛你!备糁窖螅嗽谀沁吅敛华q豫地回答。

  幾乎是一瞬間,心臟仿佛被一雙無形的手狠狠攥緊。

  他幾乎想立刻不顧一切放棄所有,回去見她。

  去他媽的天堃,去他媽的責任,他只要他的女人永遠幸福地笑,永遠不會哭!

  可是不行,他是易家長孫,從出生起,就注定要扛下接掌家族企業的責任。

  天堃即將被人易主,年過八旬的奶奶還等著他做決定,他不可能眼睜睜坐視不理。

  哪怕打落牙齒和著血,也要吞下去。

  *

  易哲慎用了一個禮拜的時間匆匆處理好紐約的事,訂了回國的機票。

  行程太倉促,他在機場臨時買了一對婚戒。

  小小的一對素圈的,很便宜。沒有鑲鉆石,只是很簡單的一個圈。

  是他的疏忽,結婚這么久,他甚至都沒有送過那個傻女人婚戒。

  他要回去,回去當面告訴她:等事情解決了,他再送她一個正式的。不論接下來遇到什么事,請她一定要冷靜,一定要相信他,他一定能給她一個幸福的未來。

  回到國內,等待他的,卻是已經人去樓空的簡家,和一份她留給他的離婚協議書。

  鄰居說:她們母女已經搬走好幾天了,臨走前說過以后不會再回來。

  *

  那是易哲慎一生中最混亂的幾個月。

  他一邊讓人在滬城查找她的下落,一邊返回紐約,心力交瘁地處理接下來的事。

  就在回到紐約的第三天早上,他收到一個內幕消息。

  溫致成已經將手頭持有的天堃股份轉賣給香港的SNG集團。

  如無意外,SNG接下來就會正式公開對天堃的收購計劃。

  易哲慎向圈子里的知情人打聽王晏如,對方言辭里很是感慨:“王晏如這個女人確實不簡單,差不多一年前就已經盯上了天堃,瞅準了天堃董事會內部矛盾,聯合好了WAA,等著今天這一戰。圈子里還傳說,她一早就以女兒的名義,注冊了銀星資本。接著就把女兒安排進天堃工作,估計將來收購天堃成功,也是要進天堃董事會的。這樣的眼光,這樣的魄力,又有幾個男人比得過?”

  接下來的事仿佛照著劇本演就足夠。

  他和余愷筠訂婚如期公布,天堃與余家的世訊公布合作計劃。

  消息放出去,他聯系了幾家大型對沖基金,準備開啟反收購計劃。

  另一邊,SNG終于原形畢露,直接對外聲明已經持有了27.6%天堃流通股份,并且已經購買了21%的股份期權,如果此次收購成功,那么王晏如就將成為天堃最大的股東。

  同時,由王晏如做為幕后真正大老板的那家叫銀星資本的深圳投資公司,也一同撇去神秘色彩,正式走進公眾視線。

  接下來事態的發展,并沒有像所有人預期的一樣,而是完全南轅北轍。

  易哲慎投入大筆資金,并未以正常人的思路選擇救市。而是不顧所有反對,讓對沖基金一致選擇平倉再做多.

  兵行險招的直接后果,就是天堃股價瘋漲,在開盤之后漲幅一度達到147%。

  一個星期后,SNG終于承受不住壓力,宣布放出5%天堃股份以平定股價大幅度波動,股價再漲他們也買不起了。

  而后天堃股價大跌52%,易哲慎趁勢追擊,吃掉SNG在東南亞即將啟動的幾個項目。

  后院失火,前線敗陣,SNG被迫宣布項目暫停,這場瘋狂的反收購計劃終于告一段落。

  *

  當天的紐約證券交易所,易哲慎與王晏如碰面。

  王晏如帶著打量對手的欣賞目光看著他:“這么多年來,你是我唯一服氣的一個年輕人!

  易哲慎眉宇緊鎖,只問:“簡兮在哪兒?”

  “你只需知道她現在過得很好就可以了!蓖蹶倘缥⑽⒁恍,不急不緩加了句:“這個女兒,我一直是拿她在當繼承人培養。小情小愛不適合她,你明白了么?”

  所有的真相浮出水面,答案已經不言而喻。

  從深圳競標開始,王晏如,和那家叫銀星資本的公司,就在這里面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很久之后,易哲慎還在想,如果不是王晏如一番話,他或許依舊不會相信很多事情的來龍去脈。

  她為什么忽然出現,又為什么忽然離開?

  記憶的一角被悄然掀開,曾經他在她家翻影集時,看到她小時候的照片里那個美麗的年輕女人。眉眼間,儼然就是年輕時的王晏如。

  當時他對她說:“你長得像你媽媽。”

  她抿了抿唇,笑著沒接話,接下來若無其事轉移了話題。

  ……

  “在這個圈子里面,每個人做每一件事,都絕對是有原因的!

  他又想起奶奶曾經說過的那句話。

  三天后,他帶著一封辭職信,在傭人們含義復雜的注目下走進老太太的書房,默默把信放到桌上。

  然后訂了去德國的機票。

  有人說,半個月前在慕尼黑看到過簡兮。

  一個人想在茫茫人海讓自己消失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到了慕尼黑,他再查不到她一丁半點消息。信用卡沒有消費記錄,護照沒有出入境記錄。

  直到他找到了汶嘉就讀的那所大學。

  汶嘉看到他時反應相當平靜,客氣地回復:“我姐不會讓我告訴你她在哪兒的。”

  他質問:“為什么?”

  汶嘉淡淡冷笑:“連我每天在學校讀書,都從新聞上知道你和別的女人訂婚了,你覺得我姐會不知道?”

  *

  隨后的兩個多月,易哲慎一直都在德國大小城市打轉。

  從柏林到科隆,從科隆到杜塞爾多夫,再到法蘭克!粋城市一個城市地打聽她的下落。

  他很早就想要有過這樣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因為工作原因,一直沒有成行,卻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達成心愿。

  那是他第一次在德國乘火車,車廂刺眼的燈光,打鼾的鄰座德國男人,夜晚昏暗的站臺,目光所及處一片黑暗,仿佛顛沛流離的夢境。

  他是空中飛人,去過全世界大大小小的城市,這趟臨時起意的夜車卻讓他有了一種從來沒有過的陌生體驗。

  曾經的他是身無掛礙的,隨便走到哪里,對于他而言,都是一樣。

  而這一次,他才知道,在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國度,坐在許多陌生人中間,思念著一個人是怎樣的心情。

  中途他做了一個夢,隱約還記得其中的場景:

  他和簡兮都已經老了,有調皮的孫子圍繞在他們身邊……

  那種幸福又溫馨感覺尚且留在腦海里,夢就已經醒了。

  還是只有他一個人,在一輛從法蘭克福至柏林的火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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