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章 下落不明
春天還沒過去, 六皇子忽然病了。這病來得蹊蹺,太醫院聯手會診,也說不出個子丑寅卯。然而李秋庭一日日虛弱下去, 也是不爭的事實。南齊皇帝來探望兒子時, 李秋庭欲起身行禮,結果上半身晃了晃, 險些滾下床。
“還是躺著吧,別起來了!被实畚罩钋锿サ氖,難得流露幾分慈父的溫情, “怎么忽然病成這個樣子?太醫院怎么說?”
一旁侍奉的太監忙回道:“太醫說這病古怪, 好在病勢尚淺, 暫時不礙事。需要每日靜養, 不能太過勞碌。若是熬過夏天還未加重, 便有兩分可治!
“那就好!被实劢o李秋庭掖好被子, 神情溫和, “一應起居有什么缺的只管派人和朕說, 告訴太醫不拘付出什么代價, 一定要治好他!
不等皇帝離開六皇子院子,流言已傳遍皇宮的大小角落。從前皇帝厭棄了六皇子,宮人拜高踩低,也不會給李秋庭好臉色瞧。如今六皇子一病,陛下反倒對他上了十二分的心。伶俐些的聯想到年前國師的話,斷定陛下一定是動了易儲的心思, 不敢再如從前那般怠慢,曾被扣下的用度流水似的進了李秋庭的院子。
只是六皇子對此不太領情。他婉拒了皇帝給他宮里塞人的建議, 說是人多吵鬧, 房里只留了兩個夜間輪流值班的小太監;实郾疽膊皇钱斦骊P心他, 被拒絕后不再勸。坐了一會兒,皇帝說他要看奏折,讓六皇子好生養著,起身離開了。
“被父親關懷的感覺怎么樣?”燕月生從盤中取一只橘子剝開。
“不怎么樣。”李秋庭坐起身。他面色依舊蒼白,卻沒了先前病懨懨的疲態。宮中人人皆知六皇子缺衣少食地過了七年,以為他此次生病必是幼時埋下的禍根。然而實際上燕月生把李秋庭養得吃嘛嘛香身體棒,遠比嬌生慣養的太子健康。
“為什么要我裝?”李秋庭問,“我不需要他假惺惺的關懷!
“你如果不生病,他才真是要疑心了!毖嘣律忠话腴僮咏o他,“你三皇兄最近運氣可是好得很哪!
半月前太子李秋寒腳滑掉進湖里,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救回岸上;九日前太子房中飯菜毒死一只偷吃的貓,同樣吃了酒菜的李秋寒卻安然無恙;兩日前李秋寒狩獵時不慎從受驚之馬的背上摔下,除了擦破點皮外毫發未傷。
“難道不是你的手筆?不然他哪有這樣好的運氣!
“救他是我的手筆,害他可不是。”燕月生眉眼彎彎,“你父皇以為李秋寒成功借走了你的氣運,正在想方設法證明這一點。這時候你不裝病,他馬上就會用同樣的手段來試探你,你也不想被人推進湖里吧?”
“我會游泳。”李秋庭面無表情。
“只有看見一個虛弱的你,你父皇才會放心,覺得他重金請來的道士確實起了作用。你病得越重,他越會擔心你,擔心你死后太子借不到足夠的氣運,越發會對你好!
“我不需要他的好。”李秋庭說。他早不是當年費盡心機想要得到父皇青眼的孩子,他想要的只有一個人對他好。屋中這些賞賜并不能彌補他幼時的失望,李秋庭不再寄希望于他人一時心軟的施舍和彌補。他想要什么,必定要堂堂正正親手搶過來!
燕月生寬容地將這理解成孩子的叛逆:“那就不要,全都給我好了。”反正她不嫌東西多。
皇帝離開時說有奏折要批,這不是假話,卻不是全部的真話。西陵戰報今早剛送進南齊京城,與戰報一起來的還有北齊的求援信,這兩樣東西可比奏折重要得多。六千戰馬,三萬鎖子甲……婉寧公主的嫁妝并非不求回報,如今便是北齊索要酬勞的時候。按照兩國八年前訂下的盟約,南齊在北齊遇到危險時需要派出兩萬兵馬千里相救。
“這未嘗不是我們的機會!崩钋锖f,“如今北齊內有叛軍外有追兵,內外受困疲于奔命,眼看氣數將盡,即便我們派出兵馬前去救援也回天乏術。但如果我們按兵不動,北齊必定會亡于草原騎兵鐵蹄下。到時我們只需坐收漁翁之利,不費吹灰之力便能吞掉北齊大半版圖。到時天下沒有北齊南齊,只有李家的大齊。”
兩月前南齊皇帝立三皇子為太子,許他參論朝政。如今李秋寒神采奕奕立于座下,半點看不出他這半月既落水又落馬還被人下毒。聞得太子此言,殿中官員有的面露贊許,有的只是搖頭。
“你以為朕不想這么做么?”龍椅上皇帝不見半點喜色,“可李時昭信中說如果七日內看不見南齊援軍,他會立刻向西陵投降,和那幫草原蠻子聯手攻打我們!
李秋寒一凜:“如此一來,李時昭便成了李家的罪人,他敢嗎?”
“他怎么不敢?”旁聽的國師穆朗嘲笑,“如今北齊危在旦夕,左右他都是千古罪人,當然是怎么痛快怎么來!
“所以他寧可將國土拱手讓給蠻夷,也不肯顧念一點同宗之情?”
“我看殿下方才舍棄北齊的架勢,也不像顧念同宗之情的樣子!蹦吕收Z氣輕佻,“我差點忘了,做了北齊女婿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太子殿下。將妻族吃干抹凈后還要隔岸觀火,想要榨干他們最后一滴血。婉寧公主如果知道這件事,恐怕不會高興吧?”
太子面色陰沉下去,他與金楚音成親不到二月,按理說正是新婚夫妻如膠似漆的時候。然而他還記著金楚音被妖魔擄走的事,最后雖成功入了洞房,但他總疑心金楚音被擄走后失了貞潔。圓房當夜金楚音沒有落紅,李秋寒越發開始懷疑這一點。即便金楚音再三解釋甚至發了毒誓,李秋寒依舊不愿再碰她一根手指。
“既然李時昭把事做絕,我們也不必給北齊留情面!崩钋锖畡C然回答,“父皇,婉寧公主如今還在我們手上,正好可以作為我們拿捏北齊的人質。如果李時昭敢派兵攻打我們,我們大可先殺了金楚音祭旗!”
話音未落,李秋寒渾身一涼,極強的殺意從身側猛然飚出。將要入夏,李秋寒卻仿佛身處九尺寒冰。他猶疑地回過頭,只見國師穆朗盯著虛空一點,似在出神。
“國師是對秋寒有什么意見么?”
穆朗回過神來,殺氣退去一些:“怎么會?只是穆某昨日夜觀天象,發現北齊此次不但能解決眼前的危機,還能從西陵那里撈到不少好處。穆某想,順水人情,何樂不為?如果我們派出六皇子領兵出戰,必將無往不利,成功擊退西陵騎兵!
“這也是國師看出來的‘天機’?”皇帝問,“一定得是秋庭?”
“哪里就具體到這個地步。只是我想六皇子有天命眷顧,應該能添上不少成功的把握。陛下既被李時昭威脅不得不出兵,何不讓六皇子領兵前往?如果北齊當真擋不住西陵南下的腳步,六皇子也可順路征服北齊領地,也算從草原鐵蹄下救出李家百姓!
“老六這幾日病得很重,床都下不來,如何能上馬打仗?何況他也從未學過兵法武功,即便如國師所說有氣運眷顧,也絕不能無中生有忽然開竅。”
“陛下的意思是……”
“太子自五歲起便跟隨在大將軍身后學習兵法,朕也為他延請了合適的教頭教授武功。若是你出馬,朕很放心。”皇帝目光落在太子身上,“秋寒,可有信心沒有?”
自知有六弟氣運護身的李秋寒怡然不懼,振衣下拜:“兒臣遵旨。”
奎木狼殿前遏制住殺氣,并非因為他有強大的自控能力,而是因為他看見了房梁上的燕月生。在李秋寒說出殺金楚音祭旗時,奎木狼當真動了殺心。神祇很難與人有同理心,那一刻奎木狼憤怒戰勝了理智,他居高臨下地審視著滿殿的人,覺得他們毫無活下去的價值,不如全都殺了干凈。他想殺的不止南齊太子,還有南齊皇帝。是他們將金楚音從奎木狼身邊帶走,剝奪二人在一起的自由和權利,奎木狼仇恨此二人遠勝仇恨燕月生。同在皇宮中的司命察覺到奎木狼正在失控邊緣,及時現身示警。如果奎木狼控制不住殺心,燕月生會親自出手幫他控制,不管動用什么手段。
刺殺人間真龍天子的神君會墮落成魔,他們是天庭必須鏟除的對象。如果奎木狼因愛墮魔,便是破情劫失敗,燕月生絕不會手軟。
“有沒有很失望?皇帝派出的監軍不是少君而是太子!弊叱龃蟮顣r,奎木狼說,“這不是我的錯,我已按照你教的說了,要怪只能怪你當初和皇帝說過的話!
燕月生曾對南齊君主說,關于朝政大事,皇帝決不能聽從穆朗的主意。這些年奎木狼因為這句話吃了不少苦,不然他早就能勸說南齊皇帝放棄和北齊的盟約,帶著金楚音遠走高飛。
“誰說我想要李秋庭現在去做監軍了?”燕月生坐在宮墻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先把自己的事管好吧,奎木狼!
“我能有什么事?”奎木狼一聲嗤笑,“我很好!
“你當然很好,不好的另有其人!毖嘣律湫,“我昨日無聊翻了翻金楚音的命簿,發現她的命簿上七日前出現了新的變數。我將李秋寒支出關外,說到底還是幫了你的忙呢。”
“你在打什么啞謎?”奎木狼皺眉。
“金楚音懷孕了。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應該是你的孩子吧!
如同一個驚雷在耳邊炸響,奎木狼呆呆立于原地動彈不得。燕月生輕盈地從墻頭跳下:“李秋寒雖然草包,可也不是完全沒有頭腦。他只要算一下和金楚音同房的日子,便該明白那絕不可能是他的孩子。他這兩月若是留在京內,早晚會發現婉寧公主已經懷孕。到時他會怎么對待金楚音,你應該可以想得到!
奎木狼終于找回他的聲音:“這么說,你今日種種,全是在幫我?”
“幫你?”燕月生重復一遍,“我說過的,我不會阻止你,可也絕對不會幫你。你最好記牢這一點。”
元和十八年三月,南齊六皇子重病垂危。太子李秋寒率兵兩萬北上,一月內連下西陵十三城,暫解北齊之困。
元和十八年四月,西陵將軍郭開運聯合北齊叛軍提前設下埋伏,火燒南齊七千軍士,成功生擒南齊太子。西陵以李秋寒為質,勒令南齊退兵割地,繳納贖金。南齊太子妃聽聞消息后當場暈厥,救治的太醫診出她已有兩月的身孕。
元和十八年五月,六皇子李秋庭病愈,奉父命率兵五千前往北地,半路為北齊農民起義軍截殺。監軍李秋庭與三百騎兵一同脫離了隊伍,下落不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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