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哲一咬牙，“下個月的論書會，老夫旁邊的位置留給十三爺。”
眾人震驚，論書會可是天耀每一個讀書人都向往的地方，每三年才舉辦一次。
會上將對三年內所著的新書進行討論點評，不少讀書人因此而聞名于世，對于想要進科考的讀書人頗有益處。
蘇老年歲已高，早有退出之意。
這幾屆，蘇老旁邊的位置一直空著在，大家皆以為蘇老百年之后，會是他的小徒弟劉知秋上位，沒曾想竟讓溟親王接手。
偏偏墨北溟還不領情，“本王不慕虛名。”
蘇老氣惱的抖抖胡子，這小子，還蹬鼻子上臉了。
墨北溟冷著臉，根本就不理他，誰讓他剛剛不下車，擺架子就算了，還問王妃要白玉棋子……
蘇老只能喝口茶消消火，剛端起茶杯余光便瞥到站在旁邊默不作聲的林濟世，靈機一動，忙對他招招手。
林濟世微怔，上前詢問，“蘇老有何吩咐？”
蘇哲滿臉蠱惑，“你可想跟著老夫一起去論書會？”
林濟世遲疑，“怕是學生才疏學淺，不堪重任。”
“有老夫在你怕什么？”蘇哲笑瞇瞇的看向林志遠，“讓他，這小子跟你一起，你們兩個就坐在老夫旁邊。”
“怕是小兒資歷尚淺……”
蘇哲打斷了林濟世的話，“從今日起，你們二人便是老夫的關門弟子，看誰敢輕看你們。”
林濟世和林志遠相視一眼，忙端著茶杯跪下，“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在蘇哲這里，他們不是父子，而是師兄弟，這樣真的好嗎？
林寒伊忍不住看了看墨北溟，這風格怎么跟他很像？
墨北溟也正好在看她，那微挑起的濃眉分明在說，娘子盡管看好戲。
蘇哲卻擺起了架子，“光喝茶可不行，第一次見師父總要給點見面禮的。”
林濟世和林志遠聰明的將古文典籍雙手奉上，“這些典籍是徒兒收藏的，現在孝敬師父。”
蘇老笑瞇瞇的接過，“兩位乖徒快快請起，有沒有吃的？為師還沒用晚膳。”
“有，有，請蘇老稍待。”表舅媽別提多開心，就算不在白鹿書院任教，當了蘇老的徒兒，夫君和遠兒也能生存。
眾公子已經改變看法，蘇老腆著臉都想收藏的古文典籍怎會有假。
“師父，”
劉知秋一開口，便被蘇哲打斷，“自你一意孤行，不尊師命起，便不再是老夫的徒兒，劉院長還是跟別人一樣叫老夫一聲蘇老。”
劉院長落得沒臉，惱怒的一甩袖袍正欲離開。
林寒伊提醒道：“劉院長，剛剛張公子拔劍之事，還沒有定論。”
書院里的學子都看著，怕是今夜之事很快就會傳遍整個京城，劉院長恨鐵不成鋼的瞪著張公子，“張公子沖動行事，明日便回府中反省。”
說完，不等眾人反應，便徑直離開院子。
只是反省？
既沒有開除學籍，也沒有實質上的處罰，劉院長分明是在偏袒張公子。
一些本在院子里看熱鬧的學子見此情形，皆搖頭離開，劉院長忤逆師長，賞罰不明，根本不值尊敬，他們今夜便要離開書院，另處求學。
聽到劉院長如此處罰的張公子，則高仰著頭，“不就是因著溟親王夫婦的關系，請了蘇老來，我們剛剛所提出的問題，林夫子一個都答不上來，看樣子也不過學問平平。”
蘇老喝了林氏父子的茶，自是要幫著他們二人。
“老夫也許久沒跟人討論了，大家不妨將心里的疑惑說出來，看看是否能有更多的收獲。”
見張公子提出幾個犀利的問題，別的書生也跟著開口。
蘇哲皆一一作答，還舉一反三，問的那些書生啞口無言，只能羞愧的低下頭。
“這幾本古文典籍可是老夫的師父生前私藏之物，想來也是師父們在天之靈，才會讓林夫子父子有緣拿到，故老夫才會收二人為徒。”
眾人恍然，難怪一直嚴肅的蘇老會如此作派，而張公子等人更是可笑至極，竟然敢反駁蘇老的師父。
“老夫跟幾位師兄一起創建白鹿書院，當時他國來犯，用假典籍換取書院不少珍藏，讓書院損失慘重。
“師兄大怒，這才定下院規，若有夫子私藏偽造典籍便要永遠離開書院。
“現在想來，當時確有些魯莽。”
“書籍本是傳道授業的一個記載體，我們學習也是個不斷精進的過程。
“我們不過推陳出新，從中汲取前輩的經驗教訓，何必太過于執著真偽？”
眾人皆受教，“蘇老所言極是。”
待眾人離去，表舅媽的飯菜也端上來。
蘇哲如同孩童般拿著筷子坐在主位，招呼著大家，“快坐下，別客氣，一起吃。”
墨北溟拉著林寒伊坐下，一把夾起蘇哲準備夾的雞腿放到林寒伊碗里。
“你這混飯吃的毛病什么時候能改改。”
蘇哲也不惱，接著又夾了個雞腿狼吞虎咽，“你又不是沒吃過長明觀的齋飯，寡淡無味，老夫都瘦了十多斤。”
“又沒人讓你住那。”
“還不是因為……”蘇哲剛欲開口，卻突然間想到什么，看了眼旁邊的林寒伊，埋頭啃雞腿。
林濟世則坐在蘇哲的另一邊，只顧給蘇哲夾菜，“師父，您嘗嘗這個。”
蘇哲也不客氣，還拿出自帶的小酒壺，自斟自飲，好不愜意。
林志遠坐在林濟世和林寒伊之間，默默吃菜。
酒足飯飽之后，蘇哲方才開口：“你們二人性子沉穩，老夫非常喜歡，老夫晚年還能收到你們二人為徒，想來是師父在天有靈。”
墨北溟直接拆臺，“你想收便收，何必要扯上自己的師父。”
蘇哲也不惱，“老夫是看著你們所著的《金石良言》，便想收你們的，沒想到，這飯菜甚合口味。”
林濟世恭敬的說道：“蘇老若是喜歡，便可在此長住，讓徒兒好生孝敬您。”
蘇哲搖頭，“貪圖享受容易迷失心志，老夫一會便要回長明觀去，待下月的論書會再見吧。”
想到劉院長和張公子今日的種種，林志遠擔憂的開口，“怕是白鹿書院再無我和爹爹的一席之地。”
不是白鹿書院的夫子，便無資格進論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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