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燭影搖紅
元休剛剛邁出新房,就被幾個年幼的皇子簇擁著、嬉鬧著敬酒去了。觥籌交錯中,元休來者不拒,喝了一杯又一杯,早就有了幾分醉意。元休抬頭看見錢惟演正和一賓客閑談,忙扯了他的衣袖閃過一旁,指了指后院說:“我抽不開身,你快去看看她。”
“我說王爺,今兒可是你洞房花燭之夜,新人美如玉,你還有心掛念故人?況且,人多眼雜,萬一有人說出什么閑話,可是對你不利呀。”錢惟演壓低了聲音問:“你可想清楚了”元休撫了撫額頭說:“這樣,你帶著你妹妹惟玉郡主一起去,從假山后面的小角門繞過去,務必幫我把話帶到,讓她好好吃飯,好好休息”不待話說完,元休就被幾個賓客嬉鬧著簇擁走了,幾個年幼的小皇子還吵吵著要鬧洞房呢。元休回過頭朝錢惟演投過懇求的一瞥。
錢惟演兄妹出入夢月樓閣倒是輕車熟路。惟玉郡主對哥哥說:“看來韓王哥哥早就有準備,不過這夢月樓閣到底還是在韓王府內,恐怕韓王妃早晚要知道月夫人的存在,不知道新王妃容不容得下劉姐姐。”“什么容不容得下?月夫人對外又沒有什么名分,只說是管理書房的丫鬟。再說了,哪個皇子大婚前沒有通房丫頭?”小丫頭惠兒看到自家公子爺和郡主,也是喜出望外,連忙通報劉娥。劉娥出門迎道:“二位貴客怎么到這里來了,這是王爺的內書房,可不是吃喜酒的地方。”“我們不吃喜酒,來月夫人這里討杯清茶可好?”惟玉郡主連忙說:“劉姐姐,你可不要難過,韓王哥哥特地交待我們兄妹來看望你,以他皇子之尊,還在大婚之夜顧念著你的感受,可見你在他心里位份極重呀!”“惟玉郡主,我只是王府一個丫鬟,承蒙王爺垂憐,在王府內討口飯吃,不至于流落街頭,能有什么資格難過呢?你們來看我,我真是太高興了,惠兒,快去上茶。”劉娥一邊吩咐,一邊招呼錢惟演兄妹落座。
錢惟演捧了茶杯,掃視了一下房間說:“我怎么覺得這屋子好像比以前收拾得更加整潔了?”“是嗎?”劉娥抿嘴一笑說:“要不要參觀一下王爺的書房?”“求之不得!”劉娥稍顯得意地打開內書房,錢惟演擎著燭盤朝里望了望。“哥哥快看,這么有條理,這些書架上的書都被分門別類了,還作了標簽呢,這是典籍類,這是文史類,這是書法類,這是詩集類,韓王哥哥本來藏書就多,這下子一目了然,再不像以前那樣亂翻亂找了,劉姐姐,你可真是有心呀。”錢惟演看看井然有序的書房,再望望笑意盈盈的劉娥,不由得心頭一動:怪不得韓王對她一見傾心,這個劉娥,果然有不同凡響之處
盡管錢惟演目光中的欣賞之意一閃而過,劉娥還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她順手抽出一沓尚未裝訂的宣紙對錢惟演說:“恭請大才子批評指正!”錢惟演隨意翻看了幾頁,驚訝地問:“你還做了讀書筆記?”“嗯呢!孔子曰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過秦論》你能看得懂?”錢惟玉搶過了話頭說:“哥哥說的是什么話,莫非你一直是隔著門縫看人嗎,韓王哥哥早就夸贊過劉姐姐,說她生性聰慧,最喜讀史書,往往能夠舉一反三呢。”錢惟演笑著說:“并非我隔著門縫看人,我以為女孩子么總以女紅為主,就算是讀書左不過《女戒》《千字文》之類。”“那唐朝武則天讀書呢,在她掌管御書房時,總不是只讀了《女戒》吧?”一語既出,錢惟演兄妹都嚇了一跳。錢惟演更深地看了看劉娥清澈的眼睛問:“武則天?那可是一代女皇,你對她的事跡有了解?”“干嘛這么看著我?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耳聞過武則天的傳說。”“也對,聽說武則天出生于蜀中廣元縣,和你還是老鄉呢。”劉娥笑了笑說:“當年我隨劉美哥哥逃難到京城,曾經路過供奉武則天的寺廟皇澤寺。”“皇澤寺,原名烏奴寺,相傳是為了紀念李冰的,沒想到后來成了供奉女皇的寺廟。皇澤、皇澤,取其皇恩浩蕩,澤及故里之意。”“大才子果然見多識廣!”錢惟演笑了笑說:“當年的巴山蜀水,孕育了多少英雄豪杰,想必那皇澤寺一定是香火鼎盛,氣象宏偉吧。”劉娥嘆了一口氣說:“我在皇澤寺內端詳過則天皇后的真容石刻,但見她頭戴冕旒,身著王服,當真是方額廣頸,英氣逼人。想她一介女流,能夠頭戴王冠,怕是后世再無人能及吧。可惜后蜀亡國,戰亂頻頻,皇澤寺早就沒有了早日的氣象。”惟玉郡主悠悠嘆了一口氣說:“如果不是為了避免戰亂而殃及蒼生,我父王也不會納土降宋。”“惟玉!”錢惟演聞言大驚,厲聲呵斥妹妹。劉娥倒沒有細品惟玉郡主的話,只當她心無芥蒂,實話實說罷了。
錢惟演連忙岔開了話題,一邊翻看劉娥的筆記,一邊說:“當年我讀《過秦論》,實在嘆服賈誼的文筆特色,駢偶行文,筆鋒銳利,讀起來讓人欲罷不能。”劉娥微微笑了笑說:“拋開文筆不談,前世之事,后世之師,我讀此文,總覺得賈誼之言,如雷貫耳。”“哦?月夫人可有高論?”“高論談不上,只是個人的一點兒體會。”“愿聞其詳!”劉娥因著元休大婚,心中的煩愁無法排遣,幸有惟玉兄妹前來相伴。索性命惠兒續了香茶,和他們兄妹秉燭夜談。
“首先,秦國的崛起是必然的!因為它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何以見得?”“周室衰微,此乃天時;秦據崤函之固,此乃地利;君臣固守以窺周室,此乃人和。天時、地利、人和皆備,焉能不興?”“三者皆備,哪個更為重要?”“竊以為三者之中,人和才是根本,所以古人云,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錢惟演挑了一下眉毛:“請月夫人說下去!”劉娥起身,學著素日里元休的樣子,背負了雙手,緩緩踱步:“所謂人和者,人心齊也,人心齊,泰山移。人心渙散,則萬事難成。想那六國,原也是兵多將廣,謀士如云;奈何各懷私心,人心渙散。終至縱散約敗,逐一滅亡。但是秦統一后,卻沒有及時休養民生,反而大興土木、勞民傷財,所以秦的敗亡也是必然的。”“是啊,人說打天下難,殊不知守天下更難啊!”“所以說,仁義不施,攻守之勢異也,這便是秦亡的原因,也是賈誼想表達的觀點。”錢惟演不由得站起了身,拍手叫到:“所謂英雄所見略同,打天下需要武力和謀略,治天下需要仁義道德!”錢惟玉也緩緩立起了身:“我總算體察到父王的苦心,他的舉動,何嘗不是一種大仁義?”“行仁政者得人心,得人心者得天下!”
燭影搖紅,大宋皇子趙元休的洞房花燭之夜,蜀女劉娥與錢塘才子各抒己見,侃侃而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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