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土崩瓦解
張詠早料到王繼恩會來興師問罪,未等他開口,就搶先說道:“宣政史大人必是為盜賊之事前來,經本府細細查問,這些個所謂盜賊都是因李順叛逆脅迫所致,故而本府讓他們卸甲歸田,重新務農勞作去了。”
王繼恩冷笑了一聲說:“知府大人說的好輕巧,可知道本官為了抓捕他們費了多少周章,如今你私放盜賊,這個罪過可不是你三言兩語就能洗脫的!”
張詠坦然說道:“宣政史大人想必也聽過晏子使楚的故事:橘樹生長在淮河以南的地方就是橘樹,生長在淮河以北的地方就是枳樹,只是葉子相像罷了,他們的果實味道卻不同。這是什么原因呢?(是因為)水土地方不相同啊。同樣道理:從前百姓在李順脅迫下做了叛賊,今天我們攜手將叛賊們改造為良民,有什么不可以的嗎?”
“這.......”一席話又讓王繼恩無言以對,只好拂袖而去。
所謂一物降一物,兩次正面交鋒王繼恩都沒有占到便宜?偹泐I教了新任知州的過人之處,此后王繼恩對張詠就只能敬而遠之了。
沒過多久,張詠智斗王繼恩的事情就傳到了京城。
元侃笑著說:“這王繼恩仗著父皇的恩寵,可是出了名的驕橫啊,也只有張乖崖才治得住他,現下我才明白,當初父皇說的那句話的深意!”
劉娥問道:“什么話?”
元侃說:“當初舉薦張詠入蜀,父皇說用非常之人應對非常之事。想來就是說的這個了。”
錢惟演點了點頭說:“以官家之英明,又怎么不了解王繼恩的為人。如今蜀亂即平,只怕大軍不日就要回京。到時候安置將士、撫恤傷亡,朝廷恐怕還要有一段時間要忙的,我們這個詩社呀,要擱置起來嘍!
元侃皺了皺眉頭說:“王繼恩所率禁軍長駐蜀中,已經無匪可剿,如若久不撤兵,恐怕再生事端啊!”
劉娥說:“那王繼恩久握重兵,豈能輕易交出兵權?撤軍之事,須緩緩圖之,若是操之過急,難保不會軍心生變。
元侃顯得憂心忡忡:“前日張詠來信說雖然他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王繼恩的囂張氣焰,但王繼恩麾下將士自恃平叛有功,不僅有仗勢侵奪百姓之舉,更有妖言惑眾,造謠生事者。明面上他和王繼恩相安無事,可這個王繼恩卻一直在和他暗地里較勁呢,只要王繼恩在蜀中一天,張詠難免處處受到掣肘。大亂之后百廢待興,撤軍事務,實在刻不容緩!”
錢惟玉嘆了一聲說:“急又急不得,緩又緩不得,如何是好?”
劉娥笑著對元侃說:“看見沒,有人比你更著急呢。”
元侃一時未理解劉娥的話意。
劉娥朝著錢惟玉努了努嘴說:“早日撤軍,劉美哥哥早日回來呀。”
此話即出,眾人不約而同笑了,錢惟玉微微紅了臉說:“你們不好好想辦法,倒有心思來取笑我!”
錢惟演趕忙替妹妹解圍道:“王爺難道忘了,寇準即將回京述職,張詠常說寇準乃當世奇才,不如就此事向他請教一二?”
元侃拍了一下手說:“對呀,我怎么把他給忘了,大年(楊億的號),你好好準備一下,待寇準回京,為寇準接風洗塵!”
楊億笑著說:“寇準最喜豪飲,我那里還窖藏了兩壇眉壽,到時候挖出來與諸位暢飲!
楊億口中的“眉壽”乃京城中樊樓自制的佳釀。眉壽者,取其福康、長壽之意。除眉壽酒外,樊樓另有一種自產佳釀名曰“和旨”,“和旨”乃取醇和、甘美之意。當時的汴京城內酒樓已有“正店”與“腳店”之分。只有正店才可以釀酒、賣酒,腳店則只能從正店買酒。京城中大小的腳店數以千計,可正店只有七十二家。樊樓為正店之首,故而有自己的釀酒作坊。
楊億欲把自己珍藏的好酒拿出來為寇準接風洗塵,足以看出二人的交情。
御書房外,內侍夏承忠像熱鍋上的螞蟻來回走動,眼看晚膳時間到了,太宗還在批閱奏折,絲毫沒有要傳晚膳的意思。
“陛下,該用晚膳了!”夏承忠硬著頭皮躡手躡腳進來,輕聲提醒了一下。
太宗擺了擺手,示意夏承忠退下。
夏承忠輕輕搖了搖頭,剛剛轉過身,就聽太宗吩咐道:“傳張鑒!”
夏承忠以為自己聽錯了,連忙問道:“陛下,是要傳晚膳嗎?”
太宗一時納了悶兒,忽而回過神兒來,笑著說:“什么傳晚膳?朕何時說傳晚膳來著,朕要你去傳張鑒,殿中侍御史張鑒,你這耳朵怎么當差的,朕看也就是個擺設罷了?”
一席話說得御書房內當值的內侍們都偷偷樂了。夏承忠也笑了,只是笑得比哭還難看,急忙上前一步跪下說:“奴才自侍奉陛下以來,常常看到陛下雞鳴而起、深夜方寐;就連盛暑晝長,也未曾安歇片刻,實在勞苦過甚!”
太宗不以為然地說:“朕自勤不怠,才能夠周知利害,使獄訟平允,不致枉撓,深以為適,何來勞苦之說!
夏承忠磕頭道:“奴才只知道陛下春秋綿長,才是萬民之福!故而懇請陛下傳過張鑒、再傳晚膳。不對不對,是先傳晚膳,再傳張鑒!哎呦,這話說得顛三倒四的,奴才這張嘴也成擺設了不成!”說完就自抽了一個嘴巴子。
太宗看著夏承忠的滑稽樣子,更加樂了,笑著說:“罷了罷了,作出這等可憐樣子。起來吧,就依你,先傳晚膳。”
夏承忠喜出望外,連忙爬了起來,快步走出殿外吩咐道:“快傳晚膳!”
太宗口中的殿中侍御史張鑒乃太平興國三年進士。因出身將門,升為朝官,擔任大理評事。曾奉詔判決江左的刑案,昭雪很多冤屈積案。太宗很是贊賞張鑒的才干,這次召見他就是想把他調任到益州,協同張詠一起分制王繼恩的可控兵力。
太宗在后苑門向張鑒面授方略,與他一起面圣的還有西京作坊使馮守規。
張鑒拜謝道:“臣蒙陛下抬愛,榮幸之至;不過益州剛剛平定,軍隊不和,如果聽到使命突然到來,替換他們的軍隊,臣擔心軍隊會猜疑畏懼,發生難以預料的變故。請陛下讓臣以安撫使的名義入川。”
張鑒的一番話正中太宗下懷,當下便賜予他“空名宣頭”——即未填寫姓名的補官文憑,不日啟程。
益州府內,張詠正在處理公務,手下人來稟:“大人,卑職已經查明人犯所在,要不要立即捉拿歸案?”
原來前兩天有百姓向知州府告狀,說有士卒搶奪了他們家的耕牛。張詠派人調查此事,發現百姓所訟屬實,并且查出這個士卒乃王繼恩帳下的一個低級軍官,素日里常有仗勢擄掠之舉。這次犯事后聽說苦主向知州張詠告發,便連夜出城逃亡。
張詠沉思了片刻,吩咐道:“即刻捉拿人犯,逮到了就捆綁起來,投入井中溺死,切勿將其押回!”
手下人領命而去。屬官不解地問張詠:“大人,人證物證具在,何不將其押回公審,也好震懾一下王繼恩呢?”
張詠笑了笑說:“王繼恩不久就要班師回京了,沒必要這個時候刺激他!
“班師回京?談何容易!”屬官話音未落,就見門人送來一張拜帖。
張詠看了拜帖,笑著對屬官說:“看,這下就容易多了。”轉頭對門人吩咐:“快快有請!”
來人正是安撫使張鑒和馮守規。
眾人寒暄落座。
張鑒道:“下官奉陛下圣諭,前來行安撫之事,不想那王繼恩傲慢無比,根本沒把下官放在眼里。此番前來,就是與諸位大人商討,望大人不吝賜教!”
張詠站起身拱了供手,同時指著院中的一棵大樹道:“巡差大人請看,此樹根深葉茂,若想連根拔起,恐怕要費九牛二虎之力。若是先斷其主干枝丫,是不是就容易得多了?”
張鑒、馮守規連連頷首,張鑒說:“知州大人言之有理!下官知道該怎么做了,只是這個中細節,尚需與大人細細推敲一番;我二人不免要叨擾幾日了,還望大人諒解!
“無妨、無妨!”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張鑒即與張詠一起,先調動益州地方部隊到外地,同時命令多數跟隨王繼恩出征的皇帝侍衛“使臣”先回京城,分散了王繼恩的部分軍力。接著又督促王繼恩等將領分路討捕殘余亂民,張鑒等人則招納、安撫近身的官兵。
事實證明,這些措施不僅安定了軍心,同時也安撫了蜀中百姓。張詠廢除舊制,鼓勵農桑,又下令減輕賦稅,并讓流民回到鄉間勞作。在他的“寬政”下,蜀地逐漸回歸平靜,經濟和生產也逐漸地得到恢復。王小波、李順、張余接二連三的叛亂終于土崩瓦解。
張鑒回朝,走到半路,朝廷升他的官職為“左諫議大夫”,實任三司“戶部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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