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來和天尊
從太平興國七年三月到淳化五年九月,不到十年的時間,開封府的府尹已經更換了十余人次。因為這個緣故,私下就有人開玩笑說:真是鐵打的開封府,流水的開封府尹,話是糙了點兒,倒也貼切。
壬申日,開封府迎來了新任府尹:壽王趙元侃。
大宋自開國以來,如果是親王尹京,那就意味著已成為默認的準皇儲。
開封府的一眾屬官們一大早就精神百倍地在煥然一新的南衙中恭候壽王的到來。
當元侃面露微笑跨進開封府的大門,一抹清晨的陽光正好照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年青的輪廓,仿佛被渡上了一層金色的光環。
眾屬官紛紛上前躬身施禮,元侃毫無親王的架勢,逐一還禮。
當元侃走到推官楊礪面前,微笑著問道:“我記得楊大人也是狀元公啊,是哪一年及第的?”
自從壽王迎著陽光入府那一刻起,開封府推官楊礪就露出一種匪夷所思的神色,只見他目光怔怔地盯著元侃的臉龐,對壽王的問話似乎充耳未聞。
開封府判官畢士安覺得奇怪,急忙上前扯了扯楊礪的衣袖,提醒他莫要失了禮儀。待楊礪回過神兒,壽王已經在眾人的簇擁下走過去,好在并沒有人在意楊礪的失態。
畢士安一把拉住楊礪,悄聲問道:“楊大人何故如此失態?”
楊礪,京兆鄠人。祖上曾三代為官,至楊礪時,雖然家道中落,但天資聰慧的他深受父祖的熏陶,從小就飽讀詩書。建隆元年,大宋建國伊始,太祖皇帝開科取士,楊礪殿試后,取得“一甲第一”,成為大宋第一名狀元。
楊礪剛中狀元后,雙親相繼去世。楊礪由于“丁憂”沒有入朝為官。直到開寶九年,才在親朋的催促下赴京任職。先后任屯田外郎、鄂州知州。由于任內清正廉潔,秉公執法,受到當地百姓的擁戴。端拱元年,楊礪遷水部郎中。太宗很是賞識楊礪的才干,就選他擔任開封府推官。此時,楊礪已經年過花甲。
畢士安比楊礪小了十幾歲,是太祖乾德四年進士。如今他與楊礪一起調任到開封府共同輔佐壽王。畢士安對楊礪這個大宋“頭名狀元”的同僚很是敬重。所以他實在不明白這個穩重的大才子今天怎么會失了禮儀。
楊礪瞧了瞧壽王的背影,拉著畢士安閃過一旁,壓低了聲音說:“方才壽王一進門,就讓楊某想起一件很奇怪的往事!”
“哦?”
“說起來應該是四十年前的往事了,那時候楊某還年輕,咱們大宋還未立國呢。”
楊礪看了看有幾個屬官湊了上來,連忙住了口。
畢士安可沒這么好糊弄,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說:“四十年前?楊大人還在埋頭苦讀吧?能讓楊大人記得這么清晰,肯定非同一般啊,是不是和大人考取第一名狀元有關?”
“是啊是啊,大人快說嘛!”
楊礪無奈,只好重又壓低了聲音說:“有一天,楊某讀書累了,就趴在桌上睡了一會兒,然后就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到自己隨著一個宦官,穿過一條富麗堂皇的長廊,來到了一座宮殿門前,楊某隨著宦官進入殿閣內,看見大殿桌案后坐著幾個身著華服的人,正中間的那人正在批閱奏章。楊某看見自己的名字赫然在列,就壯起膽子詢問那人,為什么自己的名字會出現在這兒。那人笑著說:你的事情不歸我管,你去問問旁邊的來和天尊;說罷,那人就指了指身邊一個年輕俊朗的王者。楊某記得很清楚,那個王者笑著對我說:再過四十年,你就會功成名就,到那時,我們還會相遇。你們說奇怪不奇怪?”
“這有什么奇怪的,我當初還做夢夢見自己成為宰相了呢!”一個年輕屬官的話惹得大家都笑了。
楊礪卻神色凝重起來說:“方才壽王進府,楊某突然想起來我夢中見到的那個來和天尊竟和壽王一模一樣,屈指算來,到現在恰是四十年!你們說奇也不奇?”
“哦!”畢士安恍然大悟道:“我說你剛才怎么就失了禮儀,原來是因為這個。”
眾人這才回憶起剛才楊礪對壽王的問話充耳未聞之事,以楊大人這般年紀和身份如此失態,實在少見。
元侃回頭看見眾人議論紛紛,頗有疑惑。
待聽完楊礪的“來和天尊”之夢時,元侃不禁笑了,對楊礪說:“沒想到我和當朝第一狀元還有這種緣分!”對剛才楊礪失禮之事一點兒也沒放在心上。
開封府政務實在繁多,元侃索性打破以前親王做府尹不住府衙的慣例,命王繼忠打理一些日常用品,將府衙當做家一樣安置下來。
開封府衙附近有一處道觀,本為布衣方士王得一的住處。
元侃聽說王得一不但道法高深,醫術也相當了得。便在公務之余拜訪了他。
經過幾番周折,王得一被壽王推薦至太醫院。太宗的箭傷在布衣方士王得一的秘術治療下得到暫時控制,很是高興,就用草書寫了一首《逍遙詠》賜予王得一。
“直空修煉永長年,不識還丹在眼前。一得清來光宇宙,千朝須是用烹煎。人間天上分明錄,汞里花開豈偶然。達取但教信理路,勿貪世利誤周旋。”
王得一經常出入太宗居所,太宗有時候同他交談到深夜。
王得一欽慕道家,本就有出世之心,出宮后就將住處設為道觀,太宗特賜名為壽寧觀。壽寧觀一時成為眾多方士立鼎安爐、摶砂煉汞的去處。
一個小內侍向王繼恩回話:“小人聽那王得一說他早年陪陳摶老祖游歷時,曾經過一個王爺的府邸,當時老祖就對王得一說這個王府門口掃地的下人都是大富大貴的將相之命,王府的主人日后也會貴不可言!后來才知道那個府邸就是當時的韓王府。”
王繼恩示意手下打賞了小內侍。沉思了一會兒,對身邊人耳語幾句,那人領命而去。
太宗傷勢好轉,不顧群臣勸告,堅持恢復了早朝,御覽奏折。
這一日,設立在宣德門南街西廊的登聞鼓突然“咚咚咚”震天動地響了起來。
鼓,作為一種打擊樂器,在中國古代被廣泛用于祭祀、報警、樂舞等活動中。自周朝起,鼓則成為一種申冤道具。《周禮·夏官·太仆》記載:“太仆建路鼓于大寢門外而掌其政,以待達窮者遽令,聞鼓聲,則速逆御仆御庶子。”就是說,在宮殿最里層門外設立路鼓,讓大仆掌管,如有冤屈無處申者,或有緊急要事的人要上達于王就來擊鼓,大仆聽到鼓聲,要迅速去迎接看守路鼓的御仆與御庶子,以便了解情況后向王報告。這便是周朝的路鼓制度,亦是“擊鼓鳴冤”一詞的來由。
自本朝設立登聞鼓,太宗為使“下情上達”,對于擊登聞鼓上訴的事件,一般都會親自過問。
早在太平興國九年就有這樣一樁案件:開封城內有一寡婦劉氏與他人通奸,因擔心奸情敗露,憂悸成疾;又怕前夫之子王元吉去衙門控告,便惡人先告狀,派婢女去開封府控告王元吉企圖毒死自己。開封府受理此案后,將王元吉屈打成招。后來在錄問時,覺得案情有疑,便移送司錄司別勘。在別勘過程中發現了問題,將案件奏請皇帝裁決。對王元吉實行“免死決徒”,即判處徒刑,按折杖法執行杖刑。但在行刑時,王元吉大叫冤枉,他的妻子張氏也擊登聞鼓聲冤。這樣一來,案件便由太宗親自受理了。
太宗“臨軒顧問,悉見其冤狀”,將開封府原審此案的官吏都交由御史臺審訊,最終查明了案情的真相,王元吉得以平反,而原審此案的官吏則受到了相應的處罰:開封府知府劉保勛奪俸三月,推官張雍等主審官員免官降級,具體負責審訊的官吏決杖流放海島;而別勘發現問題的司錄司官吏則“賞緡錢、賜束帛”;擊登聞鼓上訴的張氏也賜帛十匹。據說開封府在審訊王元吉時,用了一種叫“鼠彈箏”的酷刑,“極其慘毒”。太宗下令對施刑的獄卒也適用此刑具,結果獄卒“宛轉號叫求速死。及解縛,兩手良久不能動”。宋太宗感慨道:“京邑之內,乃復冤酷如此,況四方乎?”
淳化四年中,京都開封又一個百姓敲響了登聞鼓,原因竟是控訴家奴弄丟了家里的一頭豬,請求太宗為其主持公道,追回損失,處罰家奴。太宗聽完陳述,下令賜給這個百姓一千錢來彌補他的損失。事后,太宗自己也覺得哭笑不得,就對宰相說:“像這等瑣碎小事也要向皇帝控訴,看起來似乎很可笑。但是如果能以這種心理來處理天下之事,那么,或許天下就沒有蒙冤的百姓了!”
如今,登聞鼓院內又傳出“咚咚咚”的鼓聲,不但驚動了值守官吏,也驚動了四周的平民百姓,大家紛紛朝宣德門涌去,不知道是何人有何冤情要敲這登聞鼓。
(https://www.dzxsw.cc/book/31249199/30295589.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