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無法共情
這優(yōu)美的漢話，忒也動聽，劉瑾等人激動莫名，
老臉臊得通紅！
上來就是一招人身攻擊，只戳人家肺管子，李青都有些看不過眼，可……這跟他又有什么關系呢？
文官太監(jiān)不和才是常態(tài)，且也有助于權(quán)力結(jié)構(gòu)穩(wěn)固，雙方真若和平相處，談笑風生，那才壞事呢。
李青冷眼旁觀，一副吃瓜群眾模樣。
然，事態(tài)并未向著他預想的發(fā)展，劉瑾等人雖憤懣難當，卻也不敢直接撕破臉，只能表達憤怒，甚至不敢罵回去。
現(xiàn)階段的劉瑾等人，遠比不上王振、汪直之流，加之剛晉升上來，文官對他們自然毫無懼意。
沒一會兒，這場小風波就以劉瑾等人率先低頭而平息下來。
“李先生，我們進去說吧。”楊廷和道，繼而看向劉瑾等人，說道，“祖制，太監(jiān)不得干政，幾位還請回避。”
“我們有皇上旨意。”劉瑾咬牙說。
王華道：“那還等什么，宣旨吧。”
劉瑾一滯，悻悻哼道：“諸位大人還請回避。”
涉及到皇帝，文官們還是給予尊重的，他們不敢，也不會在公開場合挑戰(zhàn)皇權(quán)。
唯一表達不滿的方式也就是跪?qū)m門罷了。
文官們退開，卻并未離去。
劉瑾等人見狀，滿心無奈，只得宣紙。
“李先生聽旨。”
“我聽旨。”李青頷首，卻沒有絲毫動作。
張永等人有些不悅，劉瑾卻已經(jīng)有些習慣了，昂首挺胸道：“先生明日進宮，朕有話問你。”
“就這？”李青訝然，隨即又恍然。
這些人只是借著小皇帝口諭的由頭，接近自己，拉攏自己罷了。
他就在京師，且常進宮，又哪里會有十萬火急之事。
“明日我會進宮。”李青含笑說。
見此情況，八人都有些氣餒，張永正色道：“我等雖是宦官，對皇上的忠心卻是日月可鑒，那群飽讀詩書大儒之士，對我們畏之如虎，簡直……可笑。”
劉瑾摒棄前嫌，跟進道：“他們是人，我們也是人，他們讀過書，我們也非目不識丁，無非是少了一嘟嚕罷了，我們真就比他們差？未必吧！”
“是啊是啊，皇上都覺得我們是可用之才，難道他們比皇上還英明……”
李青不置可否，待幾人說完，這才道：
“明日我會進宮，至于政治權(quán)力場的事，我不想?yún)⑴c，你們大可放心，我不會幫著他們對付你們。”
聽他這樣說，幾人心里多少好受些，雖仍覺得惋惜，卻也不那么難以接受了。
八人亦相信李青不是誆騙他們，因為一直以來，李青都不受文官待見，比之被排擠走的嚴嵩，文官集團對李青的厭煩更濃郁。
說了一些漂亮話，八人便告辭回宮了。
他們?nèi)藙傋撸�文官們就又擁了上來�?br />李青沒慣著，對這些人亦沒優(yōu)待，就往門口一蹲，打開油紙包撕下一只雞腿，津津有味地啃著，絲毫沒有開門的意思。
眾人震怒。
李青不為所動。
開玩笑，皇帝震怒我都不哄著，你們算哪根蔥，就算是老朱，我也不是沒硬頂過……李青絲毫不理，甚至還翹起了二郎腿。
直到王華出場。
都是人精，他們自然瞧得出，李青對王華的態(tài)度很特殊，于是把他拱上前來。
李青很無奈：“我無意于朝政，你為何老是勉強我呢，令郎之事……他是自愿的啊！”
“他是被自愿的吧？”
“……”
好在，王華只嗆了一句，便不再這事上糾纏，轉(zhuǎn)而道：
“先生雖未有官職在身，可你也明白，大家都明白，只要你想，甚至即便你不想，皇上也會給你官做，圣上如此隆恩，你豈能愛惜自己？”
頓了頓，“太祖定下祖制，太監(jiān)不得干政，可今日之朝堂……太監(jiān)已經(jīng)開始插手朝政了，列祖列宗的江山社稷，大明百兆生民……豈能讓閹宦指手畫腳？”
“天大大事，在君，在臣。可沒聽說過在太監(jiān)的啊……”
王華苦口婆心。
李青也了解到，文官們?yōu)楹螘�有這么大的反應了，敢情是太監(jiān)要干政。
對此，李青并沒有大驚小怪。
他當然知道，相較于文官，太監(jiān)雖更忠心，卻也因自身局限性，并不適合干預朝政。
宦官當權(quán)，弊大于利。
可他更知道，這所謂的干政，并非真是太監(jiān)的主張，而是皇帝想假借太監(jiān)之手，踐行自己的治國策略罷了。
永樂朝的三寶，正統(tǒng)朝的王振，成化朝的汪直，皆是如此。
有用好的，也有沒用好的，客觀來說，用太監(jiān)并非是昏招。
昔年朱瞻基開內(nèi)書堂，也正是為了防止外廷勢大，架空皇權(quán)。
李青相信這些人中，有真為國著想的心思。可也存著私心，不想話語權(quán)旁落。
太監(jiān)天然親近皇帝，皇帝亦然。
兩方若是合作，外臣的話語權(quán)會逐漸下滑，直至……徹底淪落為執(zhí)行部門，只能照本宣科。
這不符合他們的利益，亦不符合他們的理想。
客觀分析文官，毛病不老少的同時，多數(shù)人都還是想做出一番事業(yè)的，讀書是為了做官，做官是為了名利。
十年寒窗苦讀，沒人想著做一個惡官、奸臣，遺臭萬年。
這就是權(quán)力場上的矛盾。
說起來，大體上都還是想大明公司長長久久的開辦下去，皇帝這樣想，臣子亦如是。
可大多時候……說難聽點，雙方都會覺得對方是SB。
這是君臣不合的本質(zhì)，這個問題……無解！
不同的是，在家天下的權(quán)力架構(gòu)下，皇帝更為純粹，因為整個天下都是他的，而臣子則就復雜一些，一方面，他們也想大明更好，另一方面，他們也想自己更好。
這也是李青成為皇權(quán)堅定擁護者，走更腐朽道路的根本原因。
他何嘗不知封建王朝的弊端？
可問題是當下的土壤根本沒辦法推翻封建制度。
會流血，流太多太多血……
基于此，對王華的苦口婆心，李青只能沉默。
他無法共情對方的痛心疾首。
轉(zhuǎn)眼，天色漸黑。
王華說的口干舌燥，李青卻只是回應了個飽嗝兒，本就不餓的他，又吃下一只燒雞，真給撐著了。
李東陽有些看不過眼，道：“先生就真忍心冷眼旁觀？”
“我相信皇上！”李青微笑道，“若你們相信我，也請相信皇上。”
眾人：“……”
敢情說了半天，你是一個字也沒聽進去是吧？
一行人望向王華，王華卻只是嘆了口氣，不想再浪費口舌了。
他結(jié)識李青較早，由于兒子的關系，對其有一定了解，知道李青不是那種能被輕易勸動的人。
王華團團一拱手，轉(zhuǎn)身離去。
余者面面相覷，皆是一臉難看，主力輸出都走了，他們就更沒可能勸動李青站在他們這邊了。
一行人敷衍了做了個結(jié)束禮，拱一拱手，先后離去。
李青笑瞇瞇道：“諸位慢走。”
他難得客氣，可落在這些人眼中，卻很不是滋味兒，覺得他是不屑、瞧不起。
一個江湖郎中，你有什么可豪橫的啊？
眾大佬氣得不輕。
發(fā)誓再也不來了！
…
終于清凈了。
李青舒了口氣，開門進家，洗了個澡，躺在床上回想著王華以及文官們的憂慮。
鑒于朱厚照的急切性格，李青恐他重蹈朱祁鎮(zhèn)覆轍，還是決定勸上兩句，別玩脫了。
睡了個踏實覺，次日一早，李青就進了宮。
御書房。
朱厚照剛下早朝，正在批紅，待聽到太監(jiān)說李青求見，他略感詫異：“這廝竟還會如此積極？”
“宣。”
少頃，
“草民李長青，參見吾皇萬歲……”
朱厚照故意不吭氣。
令他沒想到的是，李青更不要臉，直接來了句：“謝皇上。”
不只是他，就連侍候著的太監(jiān)也不禁大感吃驚。
朱厚照有求于人，不好上綱上線，便也沒計較，揮退奴婢，道：“昨日給皇后賢妃她們看過了？”
“嗯，她們無恙。”李青點頭，又說：“你也無恙。”
朱厚照不在意這個，他還年少，且剛登基不久，對子嗣的渴望并不大。
早立國本是文官樂意見得的，皇帝可不是，大多時候，帝王并不太想早立國本。
無他，這會侵害到自身權(quán)力。
尤其是朱厚照這種根基還未穩(wěn)固的情況下。
他在意的是床笫之歡。
朱厚照悶悶道：“你之前說的事可以付之行動了。”
“什么？”
“你再想想。”
“？”李青突然很不舒服，語氣也生硬下來  ，“想不起來了，請明示。”
“……助興的藥。”朱厚照悶聲說。
李青愣了下，有些想笑。
“不許笑。”朱厚照有些破防。
李青忍俊不禁，“開開開，這就開。”
當初一刀之后，他倒是把這事兒給忽略了，當下痛快開了一張藥方。
“一日一次即可。”
“嗯。”朱厚照這才滿意，“昨日下午，六部九卿去找你了？”
“是！”李青問，“你欲讓太監(jiān)干政？”
“你覺得呢？”朱厚照挑了挑眉，反問。
李青心下了然，沉吟道：“具體做什么？”
“朕登基也一年多了，該進行一次清丈土地了。”朱厚照目光灼灼，沉聲說：“全大明的清丈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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