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就看到過這樣一句話，如果國內沒有牽掛的人，出國就是天堂，如果有，那就是地獄。所以在日本的這兩年，我一直在想這對我來說到底是天堂還是地獄。

        我只知道，當東京華燈初上的時候，當北海道滿天飛雪的時候，當第一片櫻花落下的時候，我都忍住了，想給你短信的沖動。

        飛機終于降落在h市，我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想起不到三個小時前，我還在機場和揚子說再見，現在卻已經回了國。想起《阿甘正傳》里的那句話，人生就像是吃巧克力，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塊是什么味道。

        飛機上嘈嘈雜雜，有人說著日語，有人說著中文，有小孩的哭喊聲，有人提高了嗓門打電話。我伸了個懶腰，收拾收拾行李準備下去。但心里卻又不禁緊張，難道是近鄉情怯嗎，還是因為那個人

        出了機場就看見薔薇遠遠的站在那等我。她還是沒變，小小的身子卻總給人一種堅韌不服輸的感覺，在四月溫暖的陽光下熠熠發光。我看到她朝我激動的揮了揮手，反應了好久才緩緩抬手揮了揮。

        她趕忙跑過來給了我一個熱情的擁抱，又接過我的行李箱。明明分開兩年，但我們好像昨天才見過，一點都不覺得尷尬。

        “你終于回來啦！可想死我了”她俏皮的笑著，但我卻覺得這個笑在掩飾著什么。

        “大家都挺好的，思宇準備來的，但公司太忙了，然后小k呢，她現在可酷了，開了一家酒吧，想不到吧，那么文靜的一個女孩。文文已經結婚了，你要再遲點回來啊，估計她孩子都有啦哈哈哈”

        薔薇說了很多話，我知道她不是在掩飾久違的尷尬。

        只是在掩飾那個人，關于那個人的一切消息。

        四月的南城已經百花齊放。路邊的香樟還是和當年一樣，拼了命的往太陽的方向生長。

        薔薇一邊開車一邊還在說，我輕輕搖下車窗，讓四月的風透進來，風溫柔的撫摸著我的每根發絲，那些回憶也像觸電似的突然涌入腦海，有一滴淚，不知不覺，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薔薇見我半天不說話，想著從單人脫口秀變成我也可以參與的訪談，開始不停的問我問題，什么在日本生活累不累啦，日本的物價怎么樣，有沒有帥哥

        “那你還打算去嗎，零音廟”她停頓了很久，最后問了這一句。我知道她從見我的那一刻就想問了。

        “去吧。”我看著天邊的晚霞，那幾朵火燒云悠悠的飄著，像是天堂著了火。

        第二天，我出門前薔薇還在熟睡，昨晚我們喝了酒一直聊到凌晨。原本她想今天送我去零音廟，但我執意不用她送。

        我輕輕帶上門，走出家門才發現下雨了，又跑回去拿了傘。等到我坐上開往零音廟的公交車時，已經快中午了，但也和約定的時間差不多，我心想。

        我將纏成一團麻花的有線耳機一點一點的解開，想起他以前還嘲笑過我都什么年代了還用有線耳機，直到我們一起看的那部日本電影《花束般的戀愛》，里面男女主相遇時意外地發現彼此有很多共同之處，其中就包括喜歡用有線耳機。他噗嗤的笑了：“原來還真有人和你一樣怪，至少這個編劇是。”電影大屏幕的藍光映在在他的臉上，顯得五官更加硬朗。

        音樂從手機出發，通過耳線，流入耳朵，經過大腦，最后流入心臟。是《3:00am》，是他最喜歡的一首歌，是他15年在巴黎時單曲循環的歌，是我21年在日本時依賴的歌。

        旁邊坐著一對情侶，應該也是去零音廟。女孩安靜的依偎在男孩懷里，一臉天真爛漫的說：“你知道嘛，去零音廟只有兩輛公交車，1314路和520路。”

        男孩寵溺的刮了下女孩的鼻子，笑盈盈的說：“你呀，真不明白你們女生，天天腦子里都在想什么，怎么公交車都被你們說的這么言情。”

        思緒好像被拽回了幾年前，我也曾對他說，你知道嘛，零音廟不渡正緣，如果不是正緣，去過就會分手。當時他也不以為然，嘴上說著我幼稚，卻在開車時也騰出一只手緊緊地牽著我。

        到零音廟時已經是下午了，我開始有點后悔當時應該和他約個具體的時間，畢竟這個快餐化時代，微信一刪就是永別的時代，兩個沒有聯系方式的人，沒有約好具體時間具體場所見面的人，這輩子，怕是都見不到了吧。

        雨已經停了，我抬頭看著幾滴雨水沿著拱形的屋檐滴下。

        廟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對情侶和燒香的人，可能因為下雨的緣故。到后來，就連他們也都散去了。廟里的和尚看了我好幾眼，可能疑惑這個女生到底想干嘛，傻傻地站在廟門口等了快一下午了。

        烏云開始散去，天空變得清澈無比，像是倒映著一片寂靜的湖。

        和尚最后還是忍不住了上前問我要不要燒香，或者求簽。我回頭看了眼通往廟的那條山路，臺階陡峭，兩邊全是郁郁蔥蔥的樹木，偶爾幾只飛鳥略過，只是，不見人影，無人來。

        我嘆了口氣，知道他可能不會來了。笑著對和尚說，不用啦，我想求的簽，想許的愿，都和那個人有關，但他已經走了，再求也沒有用了。

        后來的日子，回了趟老家，見了父母。再回到南城，就開始安安心心找工作，最后去了一家日企，公司氛圍也不錯，同事都是從日本留學回來，大家都和和氣氣，共同話題也很多。下班后，我就和薔薇一起去小k開的酒吧，小k和我一樣，或者說她比我更喜歡文學，所以她給人的感覺一直是乖乖女、文靜的形象，唯一不同的是我喜歡村上春樹，而她更喜歡東野奎吾。所以這也就是為什么她相比我，骨子里面還是會很叛逆吧，當然，這也是我羨慕她的地方，活成了我想活成的模樣。

        再見到小k時，她頂著一頭紅毛，濃妝艷抹，穿著再短點都快看到內褲的包臀裙，手臂上紋著“rideordie”，大腿內側又紋著一只藍蝴蝶，妖艷而又鬼魅，像是在引人犯罪。我吃驚到張大了嘴，她卻咯咯的笑，笑臉倒是和記憶中的那個明朗少女沒什么兩樣。

        那天像往常一樣下班后拖著疲憊的身體鉆進小k的酒吧，小k給我調了杯雞尾酒就去忙了。我一個人坐在吧臺，聽著酒吧里放的爵士樂，在昏暗的角落里看著人群。我也不知道我從什么時候有了這個習慣，喜歡安靜的一個人坐著觀察人群，在日本時就喜歡帶上一本書在咖啡店坐上一下午，看著來來回回的各色人群，而每當這個時候，也不會有人注意我，我就像是被世界和時間遺忘的空間和時間的棄嬰。

        只是今天，莫名的感覺黑暗中有一個熾熱的目光。

        我順著那個目光尋去。

        是他，我的心咯噔一下，卻又不敢確定。就連忙收回了眼神。

        他好像瘦了，穿著黑色毛衣，愈發顯得成熟。

        等過了幾分鐘，手機傳來了他的短信：你回國了？

        而上一條也是他的短信，只不過是兩年前：出國后注意安全，我也不會換手機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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