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4章 老師你焊地上啦?
張鐵軍開車去了皇姑,黃河南大街七十八號,沈陽市朝鮮族第一中學。
朝鮮族第一中學創辦于四八年,當時叫沈陽市朝鮮人民中學,校址在和平區北市玉溫里,和西塔朝鮮族小學,西塔小學共用一個校園。
當時只是初中,五零年升級為完全中學。
五五年成立蘇家屯分校,五六年分校獨立出去成立了朝鮮族第二中學,朝鮮人民中學更名為朝鮮族第一中學。
六五年因為擴校,校址遷到了黃河南大街,成為省級重點高中。
八二年,完全中學改為獨立高中。(初中部已經在八零年獨立為朝鮮六中)
這是一所寄宿制高中,全部學生都在學校住宿舍,禮拜天才能出校園。
今天是十五號禮拜二,學生這會兒還都在校園里。
這會兒的高考日期還是每年七月的七、八、九號三天,是零三年開始才調整到六月份的。
九三年的六月中旬,正是全國高三學生們最瘋狂的沖刺時間。
頭懸梁錐刺骨廢寢忘食勤學苦練聞雞起舞牛角掛書鑿壁偷光專心致志囊螢映雪……都是不可能的。
九十年代的高中生,特別是九十年代初的高中生,應該說是歷年歷屆高中學生中最幸福的群體,并沒有那么大的壓力。
對未來的選擇多到完全不知道怎么選,各種中專師范專科大學,都包分配,大學不是唯一的出路。
學校里并沒有后來的那種緊張氣氛和非人的標語口號,老師們大多數都在鼓勵,幫著分析指導,因人而教。
該玩的玩,該樂的樂,和高一高二的區別就在于,馬上他們就要畢業了,解放了,開始憧憬自己參加工作揮斥方遒的場景。
金惠蓮就在這里上學,是朝鮮族第一中學高三三班的一個普通學生。
這會兒的高中校園不鎖大門,門衛大爺坐在值班室里翹著腳搖頭晃腦的聽著收音機,對出出進進的人完全不管,甚至都懶得看一眼。
操場上一群學生正在踢足球,一個一個滿頭大汗肆意張揚的樣子像極了人類的青春。
夯土的操場坑包不平的,球門就是個銹跡斑斑的大鐵架子,歪斜著,但并不影響踢球的速度和心情,更不影響進球的歡呼和吶喊。
操場一側的籃球架子藍色的油漆斑駁,露出一塊一塊黑色的鐵管來,架子的腳上亂七八糟的壓著碩大的石頭,籃筐就是一個鐵圈兒。
雙杠和一長排高低不同的單杠挨在一起,就在沙坑的邊上,一群男男女女的學生聚在那里神飛色舞的說著話,表情是那么的生動鮮活。
體育老師坐在樹蔭下,懶洋洋的叼著煙在那望天,不知道是在回憶青春還是在欣賞風景,或者兼而有之。
這樣的場景是張鐵軍所熟悉的,曾經懷念著的,再過些年就再也看不到了,體育老師們開始生病,學生們被困在教室里奮斗。
大家跑不動也跳不高了,一個一個就像病嬰。
溜溜達達的順著操場的一側走在校園里,像是走進了一部歷史紀錄片。也只能看紀錄片了。
高大的楊樹在院墻根上茁壯的成長,抖擻著向上的葉子,不時的發出嘩啦啦的歌聲,掉落幾個青色的蟲子在地上慢慢的蠕動,探頭探腦。
人們都討厭蟲子,尤其是這種長的又粗又長的肉乎乎的,感覺它們像是外星生物。可是又都喜歡蝴蝶。這是個奇怪的邏輯。
“同學,高三三班怎么走?”張鐵軍拍了拍一個跑過來撿球的男學生,抹了一手的汗。
“啊?”
“高三三班,我找人。”
那學生奇怪的看了看張鐵軍:“這就是三班兒,我,我們就是三班,你找誰呀?”
張鐵軍眨巴眨巴眼睛,往操場上看了一眼:“你們就是三班?體育課?”
“昂,不行啊?”
“行,肯定行。那什么,金惠蓮是你們班的吧?在不?”張鐵軍往單杠那邊看了看,好像女同學都聚在那里。
“是我班的,你找她呀?”男生打量了張鐵軍兩眼:“你誰呀?”
“同學,我找人有事兒,你這查戶口就不太好了吧?”
“萬一你是壞人呢?”
“壞人跑到學校里面來干壞事兒?投案自首啊?”張鐵軍橫了男學生一眼,轉身往單杠那邊走。
那個男生抱著球站在那看了看他,扭頭就喊:“老師,老師,這個人要找咱班女同學,我問他干哈他不說。”
體育老師慢慢悠悠的轉頭看過來:“找誰?”
“不是,老師你焊地上啦?能有點老師樣不?”那男生一臉的厭棄加鄙視。
“又沒收拾你了是不?”老師瞄了他一眼,把煙屁股吐掉,啪的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別說,還是相當帥的。
話說一個三十來歲的中老年男人能隨隨便便使出來鯉魚打挺,這身體素質也是杠杠的,確實不愧是體育老師。
踩滅煙頭,像征性的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老師走了過來:“你是哪的?”
“我是當兵的,你這身體真好。”張鐵軍有點喜歡這個體育老師,不作做,身體素質好,和學生們也很親近。
“現在可不行嘍,老了,”老師活動了一下手腕,斜了那男生一眼:“我特么老了也能削好幾個你,瞅什么瞅?滾蛋。”
“你等著啊,等你不注意的。”那男生發了個狠,抱著球跑了。十幾歲,滿身都是活力和中二的血性。
這老師是故意把學生支開,怕他們說話太沖什么的得罪社會上的人,畢竟也不了解張鐵軍是干嘛的。
所以張鐵軍才有點喜歡他,有責任心。
張鐵軍把工作證拿出來遞給體育老師:“我找金惠蓮,不出校門,就說幾句話,不用離開你視線。”
體育老師接過工作證看了看,打量了張鐵軍一眼:“少將?”
“我是巡視員,就是個待遇。”
“牛逼。”老師把工作證還給張鐵軍,沖他比了個大拇指。這么年輕混到金豆子,不是自己能耐就是家里人能耐,反正都不是一般人。
金惠蓮還真沒在單杠那邊和女生們在一起聊天,這丫頭和幾個小子在打籃球呢,滿頭的汗水把頭發都打濕了。
這確實挺惠蓮的。
張鐵軍看到她就想笑,這丫頭也在笑。
她性格特別好,不管在哪和誰沒說話就先笑,一笑黑燦燦的臉上就出現兩個酒窩,顯得牙齒特別的白凈整齊,相當有感染力。
嗯,她有點黑,是那種健康的黑,天天在太陽下面瘋跑運動造成的那種黑。
“惠蓮同志。”張鐵軍舉手和她打了個招呼。
“他找你,當兵的,”體育老師說了一句:“就在邊上啊,現在上課呢,不興走遠。”
“那誰同志,”金惠蓮也沖張鐵軍擺了擺手:“你找我干啥?我都不認識你。”
“這不就認識了嗎?”張鐵軍指了指邊上,帶頭走了過去,離老師不太遠,但是能保證說話這這聽不到。
“你是誰呀?”金惠蓮好奇的打量著張鐵軍:“這個頭兒,夠用。”
“馬上畢業了,準備考哪?”張鐵軍點了根煙,隨意的問了一句。
“哪也不考,”金惠蓮笑起來:“我考不上,我學習可不好了,笨。”
“你……你姐現在在干什么?”他想問她爸在干什么,一出口改成了問她姐姐。
“你認識我姐?”金惠蓮眨了眨大眼睛。話說單眼皮的人真的難得能有這么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你想干啥?”
“我就問問她在干什么,哪有那么復雜?什么了也不干。”
“不是要追我姐呀?我跟你說想追我姐找我就對了。”
“可得了,沒那想法,我也看不上你姐。說實話,想考什么學校?”
“我真考不上,差的我也不想去,畢業就不念了,在家玩兒。”
張鐵軍看了看她:“你媽不讓你念了?”
“不是,我媽不管,不過我媽確實感覺上不上學的沒啥大用,我自己不想念了,不是那塊料。”她皺了皺鼻子。
“能考上還是念點書好,你這么聰明。”
“你砸基嘚?”
張鐵軍斜了金惠蓮一眼:“別學你媽說話,我聽得懂。”
朝鮮話的某些重要器官發音和漢語的咋知道,不知道特別相似,她媽媽就喜歡這么說。
金惠蓮捂著嘴哈哈笑起來,整個人揚溢著一種歡快的氣息,臉上和眼睛里都閃著光。
“你姐結婚了沒?”
“還沒。”金惠蓮搖搖頭,看著張鐵軍:“不過你也沒啥機會了,她倆都住一起了,晚了喲。”
“她現在在干嘛?”
“跟著我爸跑,我爸爸在弄印刷廠,具體的我也不懂。她們不讓我問,嫌我小。”
張鐵軍點了點頭,大概知道了她家里現在是處在哪個階段。
上輩子,她們家的發家歷史她詳細的給張鐵軍講過,各個階段的付出和辛苦,辛酸,遇到的各種事情還有成功的喜悅。
到九十年代末的時候,她們家已經是小有資產了,他爸爸把沈陽的廠子留給了她姐姐,去青島開辦了新廠。
她確實是高中畢業就沒再讀書了,就在家里跟著姐姐混,在廠里幫忙,跑跑業務跑跑材料,一直這么混到零二年去了青島廠。
張鐵軍和她最后一次見面就是在青島,她陪了他三天,然后就從他的生活里消失了。
當時她說的是家里不同意她和漢族人交往,不過張鐵軍感覺得到,是她對他失望了。上輩子的那時候,他確實是挺令人失望的。
“還是繼續上學吧,”
張鐵軍想了想,嘆了口氣,對金惠蓮說:“我今天來就是想看看你,沒有什么事兒,我建議你繼續上學,東大或者沈音。”
“我考不上咋整?”金惠蓮笑:“你管我呀?我家里沒有錢供我呢。”
“好,我供你,不過畢業了你得給我工作,干不干?我有家公司還是挺可以的。”
“你想泡我呀?我沒我姐好看。”
“別想那么復雜,我也沒有那個意思,就做好朋友不行?你才多大一點兒啊。”
“我十九了,還小?我媽說在以前我這么大孩子都要有兩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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