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時候發現自己是雙性戀的呢？

        是下意識刻在軟肋上的紋身，看到對方清凌凌眸子下的孤冷時心中的一痛，毫不猶豫牽著她的手迎著晚風奔跑后的那個擁抱，遭欺負無視時被拉起手對視的那一眼透過對方的眼眸看到的憤怒與委屈，還是慶祝成人禮那晚熱鬧過后清早起來發現對方不辭而別的茫然若失，還是說著兔子和星星月亮時的執著與認真？或者是被認同時默默鼓勵支持與安慰后的觸動……？

        或許早在很久之前，他就有喜歡她了。

        這份感情純粹，不雜任何私欲，才更顯珍貴，才更難發覺。

        也更讓人不敢接受。

        偏偏有些事，未察覺不知情還好，一旦那個窗口破開了，心中的執念便會越發濃烈，越發深刻執著，也越發見不得人。

        因為清晰的明白著，二人沒有這方面的可能。

        就像那句話，靈魂相似的人哪里都合適，就是不合適在一起。

        卻偏偏喜歡的心沖破壓抑，不甘束縛。

        才越顯悲哀。

        “我喜歡你。”

        這四個字，怕是一輩子也無法說出口了。

        真心被封鎖暗無天日，喜歡與真情止于嘴邊無法訴說，是遺憾，是執念，無法解脫，無可奈何。

        喜歡一個人時眼睛是藏不住的，即使把嘴巴閉上，也會從眼睛里冒出來。

        田柾國怕被發現，被舒顏發現，被金泰亨發現，被大家發現。

        于是選擇最笨的辦法，逃避內心，遠離她。

        可夜深人靜時，下意識點開某個聯系人，看著許久未動的聊天界面，心中的恐慌便怎么也止不住。

        他會不會就這樣被放棄了？

        如果換作他，自尊心也不會允許自己的真心被平白辜負，傻傻地堅持下去。心中生了隔閡，便是之后再怎么努力縫合也無事于補，同他那樣相似的舒顏，一定也會這樣做吧。

        田柾國心中空落落的，想到舒顏以后再也不理會他的這一可能性，眼里漸漸地泛起了水意，還沒反應過來，豆大的淚珠就掉落在枕頭上了，他咬了咬牙，用手背抹去淚水，又丟臉又委屈又不甘。

        腦海里不自覺地浮現出第一天見面時的場景。

        當時還完全不認識，琥珀色的貓瞳里是漫不經心的漠然，只是隨意的一瞥，便再也沒有分給他一個眼神，如同這世界上來來回回的陌生人一樣擦肩而過。

        當時的他們，怎么也想不到后來會成為彼此最獨一無二的存在吧。

        明明是那么重要的人……

        所以田柾國不想放棄，也不想被放棄！

        他會好好認清自己的內心，在這之后，他一定會過去找她……

        可還未來得及發動補救措施，一個新聞瞬間引爆了全網。

        【bts忙內田柾國被爆和紋身師戀愛】

        這一標題瞬間炸翻圈子，同紋身師同桌聚餐和背后抱的照片引起了飯圈熱烈的討論。

        ［西八這是真的在一起了吧］

        ［原來是情侶紋身嗎？還一起去濟州島聚餐？還背后擁抱？我房子塌了］

        ［看起來那張圖不像忙內啊……誰說一定是柾國啊］

        ［田柾國有沒有良心？短短幾個月里又是交通事故又是紋身又是戀愛］

        ［說是和紋身店里的人交了朋友，誰知道是些什么不三不四的朋友，是因為老是一起玩才學壞的吧］

        ［對他真的完全失望透頂，難怪舒顏也不和他玩了，應該是早就看透他了。］

        因為公司第一時間的公關不及時，態度模糊疑點未及時說明，表示只確定了照片上的人是本人，是朋友偶遇玩耍，但卻不是情侶身份，含糊不清的說法導致不少人堅信田柾國和女紋身師談戀愛了而脫粉。

        看著鋪天蓋地的黑評，舒顏最終還是忍不住給金泰亨打了個電話。

        “泰亨啊，柾國那里……”因為和田柾國疏遠了，很多事情她也不知曉，照片看著模糊，公司卻沒有否認是本人，加上金泰亨之前的奇怪問題，舒顏忍不住想，難道是真的嗎？

        問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聽到金泰亨說了句：“不知道。”多少有包含點賭氣意味。

        特別干脆利落的，“經紀人現在正在和他談話，他說只是朋友。”

        “……”

        舒顏沉默良久，半晌才說了一句。

        “好，我知道了，你那邊已經很晚了是吧，不打擾你了，快休息去吧。”然后把電話掛了。

        此時的防彈正在新西蘭拍攝團綜，信號不穩定，這也是為什么他們那邊消息延遲的原因，失去最好的澄清時機。

        金泰亨愣愣地看著手機，舒顏就沒有別的想問的了嗎？她到底是信還是沒信？

        就在他思緒發空的時候，田柾國臉色難看地從經紀人那邊回來了，看到金泰亨時神情一松，可視線向下看到被他舉起的手機時又下意識緊張起來。

        “……是她嗎？”他聲音干澀地問道。

        聽到聲音，金泰亨才猛地回過神來，瞥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她有說什么嗎？那個緋聞是假的，我……”

        金泰亨打斷了他的話：“什么反應也沒有，和我聊了一句就掛電話了。”

        田柾國眼里的光漸漸熄滅，黯然道：“哥……你說她是不是真的不想理我了。”

        “不行！”他神情變化莫測，像是想到什么，下定決心，轉身就跑。

        “哎，你去哪里？現在已經這么晚了”金泰亨在他后面喊。

        “我明天早上一定會回來的，哥你先睡吧！”

        他丟下這么一句就遠遠跑開了，不知道是怎么說服經紀人的，連夜趕車去到機場，后來經紀人哥回來，說是那小子回首爾了。

        金泰亨一時有些怔住了，他眼睜睜地看著田柾國義無反顧勇敢地跑走了，就為了奔向那個人。

        他想，自己或許是知道田柾國是在想什么的。

        而自己卻沒有這個勇氣。

        無論是行動上，還是心里。

        自以為是看得最透徹的，卻依舊只能用嬉皮笑臉來掩蓋那份心思，不敢向前試探，也不想后退一步完全把自己封死。

        ……

        然后，凌晨兩點多，舒顏被一陣門鈴嚇醒，做好防范打開門后，卻看到門口旁邊蹲著個人瞧那腦袋還特別眼熟圓滾滾的。

        “…田…柾國？”

        她看到蹲在門口邊的人抬起臉了，好像剛哭過似的，蒼白著臉，清澈的眼眸含著淚光，鼻頭泛著粉嫩的紅，委委屈屈：“……我還以為…你不會出來了。”

        他剛剛打了好多電話，發了好多短信，可卻收不到絲毫回應，門鈴也響了好一會，直到徹底靜聲，她還沒有出現。

        他差點以為，舒顏是不想見他了。

        好不容易睡著了卻被吵醒，憋著滿肚子火以為是私生，防護工具都準備好了，打開門卻撿到了一只灰撲撲忍著淚的兔子，接下來該怎么辦？

        舒顏心累地扶了扶額。

        客廳暖橙黃色的燈光被打開，田柾國咕嚕咕嚕地灌完一杯溫水，才完全放松下來。

        一抬頭，就是舒顏抱著胳膊背靠墻壁面無表情的樣子。

        田柾國睫毛顫動，小眼神心虛地不敢瞧她，“……對不起。”

        “我錯了。”

        “你哪里錯了？”舒顏故意裝傻。

        “無視你……”田柾國的腦袋越來越下垂，像只喪氣的狗狗。

        舒顏冷笑一聲，“不是還在拍團綜嗎？怎么突然回來了。”

        聽到這句話，田柾國抬起頭，眼里是滿滿的認真。

        “因為有很重要的話要對你說！”

        “那個緋聞是假的，我和她只是朋友，當初我還和其他三個朋友一起濟州島玩偶遇上的，然后就一起聚餐，后來說去k歌房，經紀人當時也在場，因為那位朋友沒有帶身份證去不了所以才安慰地抱了一下她，其他朋友都抱了，所以我……”

        “你跟我解釋這些做什么，我知道你們是朋友就夠了。”看著他著急的模樣，舒顏淡淡說了一句。

        “……你不懷疑我嗎？”

        “為什么要懷疑你？我們不是親故嗎？是親故的話，不應該是第一時間信任彼此嗎？”她反問道。

        田柾國嘴唇輕顫，低垂著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看到他這副樣子，舒顏神色漸漸緩和下來，聲音不大不小，卻非常堅定。

        “只要是你親口說的，我就會相信。”

        “我相信你不是那種人，你已經做的很好了，在努力交朋友，一直在嘗試著不同的事物，從不停止學習享受生活愛自己，不斷填充自己的人生，努力地長大，有意識地去放松自己和克制自己，真的很棒。”她想了想，還是把這些一直藏在心里的話說了出來。

        未成年一直想了很久的紋身也是成年了才做的。

        于幼童而言，自由是無所顧忌做自己想做的。

        于成人而言，自由是不影響他人的自我放飛。

        田柾國盡量不去給他人帶來困擾的前提上完成自己的心愿便利貼，如粉絲們所愿，如自己堅持那樣，永遠保存著懷揣著希望和一腔孤勇的天真，而不是變成麻木自縛的大人，這點做的還不夠好嗎？

        隨心去留喜歡的長發去紋喜歡的圖案，然后天真快樂地舉起手背向全世界炫耀，沾沾自喜自己各種小心思的設計被大家漸漸發現贊嘆，去沒有負擔地痛快打游戲，然后第二天睡到自然醒任由暖暖陽光漫上臉頰又漸漸褪去。

        像個平凡的20年代男生一樣，自由揮霍青春，不向大部分明星成名后被滿身包袱所拘束甚至自以為高人一等，他仍然像個普通人一樣和朋友們排著隊等過山車，騎著單車在漢江公園迎著清風享受自由快樂。

        田柾國希望作為獨立的個人去感受這個年紀的男生本應該感受的一切事物和世界，舒顏又如何不是這般希望？她自己沒關系，因為她不在意，可田柾國和她這點上不一樣，而她還是希望田柾國可以如愿以償。

        這個愿望其實很簡單很質樸，于年少出道的明星而言卻不容易。

        舒顏希望田柾國的青春是圓滿，不含遺憾的。

        若是作為普通人，他可以去參加學校文藝晚會展露出清亮歌嗓，在練歌房放聲歌唱自己的夢想和愛情，在絢麗的燈光下隨心調動著身體舞動，不做任何裝扮掩飾地在大街上悠悠散步，坐在被藍天籠罩的公園里去畫最艷麗濃烈的誕生花、最干凈溫柔的藍色天空、最清澈明朗的大海、最喜歡的人。

        他會趁著石頭沉睡在灰蒙蒙的森林中安靜休憩的時候去拍攝記錄生活的每一個小細節和驚喜，去和好友親故勾肩搭背小酌一杯，但還是乖乖的不抽煙，去街邊盡情吃滋滋冒油的羊肉串，在弘大街頭看著來來回回的人海從自己身邊擦肩而過，望著漆黑的天空孤冷的月亮時，明媚的心情卻比漢江的水和晚風都還要自由。

        去學習、去體驗，去表達，去享受，去快樂。

        不是真正的平凡普通的二十年代男生，卻也能在萬人吶喊光鮮亮麗的舞臺中永遠保留著那一份熱愛與自由。

        “一直以來都做的很好呢，我們柾國啊。”

        舒顏眼神柔軟，看著眼前這個眼尾紅紅不安又茫然自以為做錯的少年，輕輕地伸出手將他攬入懷中，拍了拍他的后背。

        “不要再懷疑自己了，笨蛋。”

        明明嗓音是那樣清冷，說出來的話卻那么溫暖。

        田柾國睫毛顫了顫，無聲地收緊擁抱。

        他笑著，燦爛又耀眼，眼里卻閃過了淚光，帶著難以言喻的酸澀和釋懷。

        “……要當一輩子的親故呀，舒顏。”

        他時常會想，人為什么不能擁有全部的幸福，為什么非要做割舍……選擇只有一個，便總會因剩下的那個而遺憾不甘，可是，明明這已經足夠了。

        擁有這些，已經很滿足了。

        不是非要得到全部才是完整，

        其實是因為擁有這些已經存在的羈絆才能完整。

        而這些純粹的感情，于他而言是全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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