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梅苑歲華5
樊七上午負氣離開后就沒遠走,一直躲在花園里,等夜深人靜沒人時,才偷摸摸出來。
聽到江蘊如此說,他猛抬起頭:“你答應幫我了?”
不料江蘊看他一眼,道:“我困了,明日再說吧!
樊七:“……”
樊七懷疑這小狐貍精又在故意戲弄自己,可這般丟臉的事都做了,他還有什么怕的,便道:“明日就明日!
于是次日一早,嵇安帶著宮人來送早膳時,就看見一副奇異的畫面,小郎君清清雅雅,已坐在涼亭里看書,旁邊則規規矩矩站著人高馬大的樊七。
小郎君手指輕輕點一下桌案,向來脾氣暴躁的樊副將便殷勤的倒茶倒水。
嵇安大為驚詫,其他宮人也面面相覷。
涼亭內,江蘊慢悠悠飲了口茶,又慢悠悠擱下茶盞,方抬頭看了眼已經急得面紅耳赤的樊七,道:“有勞樊副將了!
樊七急不可耐:“你倒是說,到底有什么辦法?”
江蘊道:“現在談這個還為時尚早,我需要知道九大營所有世家勢力的構成,營盤分布,營中主帥、主將、職事官信息,還有那些勛貴子弟之間尤其是他們家族間的關系!
“一個上午時間,樊副將應該可以搞定吧?”
樊七一頭霧水。
“這些和我的事有何關系?”
江蘊:“以樊副將的腦子,自然是想不明白的。午時之前,我要知道這些信息,現在已經卯時,樊副將趕到城外還要半個時辰,回來也要半個時辰,留給樊副將的時間不多了!
樊七暴躁而郁悶地離開了。
想,若這回小狐貍精再敢戲耍他,他這輩子都要和小狐貍精勢不兩立。
嵇安親自將早膳擺上,笑呵呵道:“還是公子有辦法,能將這魯莽沖動的樊副將都收拾得服服帖帖。”
江蘊拿起一塊棗泥糕,小小咬了一口,沒說話。
幫一個內心對他并不友善的敵國副將,對他沒有任何好處,根本不值得他費心費力,但這是一個了解隋國朝堂勢力分布的好機會。
軍營可以算是最典型的小朝廷的縮影,尤其是九大營這樣主要由世家弟子組成的營盤,內力盤根錯節,暗流洶涌,捋順其中關系,基本可大致判斷出隋國朝堂上世家勢力的強弱分布了。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平日困在別院里,他鮮少有能了解到這些信息的機會,打聽多了,難免引起那個人懷疑,這是個順水推舟的機會。就像他每到一處陌生環境,先看布局與地形分布一樣。
中午時,樊七果然滿頭大汗的回來了。
他是個大老粗,不識多少字,一些說不明白的,直接畫在了紙上。
江蘊大略掃了一眼,便道:“太簡單了,我不僅要知道這些人的家世信息,還要知道他們的性情喜好,哪怕是最鐘愛的食物與最厭惡的食物,越細越好。還有,以后煩勞用口述,不要瞎涂瞎畫!
樊七并不擅長交際,就這點信息,也是費了好大功夫,絞盡腦汁才打探出來的,聽了這話,覺得江蘊簡直是在雞蛋里挑骨頭。
可這回他是存了破釜沉舟的決心記,忍著沒發作,而是問了句:“你當真是為了幫我,而非戲弄我吧?”
江蘊淡淡回:“你可以不做的!
樊七咬牙,將紙揉成一團,扭頭走了。
傍晚時,樊七再度氣喘吁吁回來,他詳細向江蘊口述了自己最新打探到的信息。江蘊坐在書案后,自己提筆記錄,畫關系圖。
聽完,抬頭道:“不錯,有進步,但遠遠不夠,而且你的信息應當有誤。你說那名林氏子弟為了升職,上月私自賄賂了主帥一千金,又說他只是顏氏一表三千里的旁支,根本算不上勛貴,表面虛張聲勢實則寒酸得厲害,那這一千金哪里來的?消息是否確實可靠?若這一千金真是他們所獻,金子來源,是否有更多內情可挖?還有,你說那兩名顏氏子弟喜食辣,又說他們患有嚴重痔瘡,據我所知,患有痔癥的人是不能吃辛辣刺激食物的,到底哪條是對的?”
樊七聽得腦袋都大了。
他剛才一股腦說完,有些地方說了什么,連自己都記不清了,沒想到江蘊還能條分縷析的一條一條給他掰扯。
他氣悶道:“那么多事,我哪能樣樣都記得!
江蘊將“痔瘡”與“喜食辣”兩條劃掉,道:“人人都想過得輕松,可事實就是,想要過得輕松,就必須比其他人更努力。就如樊副將,想要不再挨揍,必須學會動腦子!
“方才我提到的兩處,今夜,樊副將必須弄清楚正確答案!
樊七又想拍桌子走人。
今晚,大晚上的,讓他去哪里打聽消息去。
江蘊接著:“除了這些,我還要知道,你提到的這幾個勛貴子弟,他們近日有無發生過沖突,無論肢體沖突還是口角沖突!
“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和我又有什么關系,我還有老娘要照顧!”
“那樊副將現在就可以回家!
樊七只能又氣咻咻走了。
他倒要看看,這小狐貍到底能搞出什么名堂。
晚飯后,樊七又回來。
他將新探查到的信息補充上。
江蘊正坐在窗下吃梅子,忽皺眉:“你身上什么味道?”
樊七:“還不是你非讓我去確認那兩個混球是不是真患有痔瘡,這等私密事,我如何能知道,只能去茅坑里守著了!”
樊七一臉晦氣,因為茅坑里的蚊子個頭出奇大,他被叮了一身包。
江蘊默默放下梅子。
走到書案后,提筆寫了兩行字,交給樊七:“明日午飯時,按我所寫行事!
樊七接過看完,不敢相信瞪大眼。
“就這?!”
江蘊點頭。
“沒錯,用量你自己把控,越刺激越好!
“做完之后,你要把東西分別往盧氏、韋氏、王氏那些子弟帳中放一份,但林氏的一定不要放。”
“為何?”
“你不需要知道,執行即可。”
“……”
樊七還是半信半疑,難以置信,這樣簡單這樣不可思議的法子能幫他擺脫困境。
這看起來根本與他沒有半分關系。
但小狐貍看起來自信滿滿,樊七決定豁出去試一試,道:“好,我明日就去辦。”
樊七離開后,江蘊閑來無事,繼續盯著案上的信息圖看。
他發現一個特別情況,九大營短短一月內,新增了三個糧草庫,一個距離都城記并不算遠的營盤,為何要一下囤積那么多糧草。
次日依舊是個晴好天氣。
梅子太多,江蘊一個人吃不完,便讓嵇安和高恭分給別院的宮人一起吃。十方恰好過來,也榮幸得了一把。
十方問:“公子給樊大哥出了什么好主意,我今早路過城門口時,看他騎著馬,精神十足的出了城,和昨日判若兩人。”
十方還是從嵇安口中得知,昨日樊七一大早就跑來別院請教江蘊的事。
江蘊拿起一顆梅子,道:“只是一些雕蟲小技而已,成不成,還得看他運氣和悟性!
樊七運氣還不錯。
午后不久,就興沖沖來到別院,直奔涼亭,第一時間和江蘊匯報好消息!拔矣昧耸兜牧,那兩個蠢貨吃完飯不久,就腹痛欲死,其中一個還肛裂出血,險些喪命,如今他們已經互相扭打成一團了!
十方聽得一頭霧水。
“什么十倍的量?”
樊七正在興頭上,便如此這般的說了一通。
江蘊給出的方法的確很簡單。
在確認兩名顏氏子弟患有痔癥后,讓樊七將一種能激發痔癥發作的龍炎粉偷偷放進他們的食物中,龍炎粉無色無味,若不懂醫道,很難辨認出來。之后又讓樊七將龍炎粉放進另外三名勛貴子弟盧氏、韋氏、王氏的帳中。
顏氏子弟勢大,囂張跋扈,得知被算計后,勢必會惱羞成怒的找兇手,盧氏、韋氏、王氏就是最大嫌疑人。這些勛貴子弟平日一起廝混慣了,正常情況下,未必會因這樣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大動干戈,但江蘊從樊七搜集來的情報獲知,這些勛貴子弟最近在共同競爭一個職位,且勢力相對弱小的王氏,近來有脫離顏氏,向太子府靠攏的趨勢,幾人面上和諧,暗地里夾槍帶棒已久,一點小沖突,就能將所有潛藏在暗處的矛盾全部激發出來。
十方問:“那為何單單不往林氏子弟的帳中放?”
江蘊道:“因為有人看到,林氏為了競爭職位,私自賄賂了主帥一千金!
十方想了想,恍然大悟:“我懂了,這樣一來,盧氏、韋氏、王氏三族子弟就會懷疑是林氏為了競爭職位,故意用龍炎粉誣陷他們,挑起他們和顏氏的矛盾。而顏氏還揪著那三家不放,這真是要亂成一鍋粥了,他們窩里斗起來,自然顧不上找樊大哥麻煩了。”
“公子妙計,屬下佩服!
樊七說得時候熱血沖頭,現在說完,莫名有些不自在。
他忸怩著,從身后露出一籃子蘋果,迅速放到案上,道:“這、這是我老娘讓我拿來的,她說,讓你一定收下,這、這是她的心意。”
說完,摸了摸鼻子,做賊似的,落荒而逃。
而此刻別院外,一輛裝飾精致的馬車正緩緩停下。
車門打開,走出一位白衣勝雪的年輕公子,懷中抱著一架七弦古琴,正是洛國世子洛鳳君。
仆從問:“世子當真要拜會那位楚公子?”
世子素來高冷,不將任何隋都顯貴放在眼里,國君和王后勸了多少次都不管用,這還是世子第一次,主動出門拜訪人。
洛鳳君點頭,讓仆人上前遞帖子。
無人看到,街巷拐角處,還停著另一輛馬車。
趙衍立在巷口張望片刻,回記到車邊,同端坐在車中的老師,左相即墨清雨恭敬稟:“師父,聽說太子去驪山練兵,要兩日后才能回來,目前別院里,應該只有楚言一個人住,可要弟子替您去通傳一聲?”
趙衍其實有些無語。
因師父大人已經連續兩日,讓他駕車過來太子這座別院前溜達了,明明就是為了那個楚言而來,就是不肯承認,還不肯下車。
即墨清雨本想說不用,可捋須片刻,顯然又下定了某種決心,清了清嗓子,道:“去吧,就說老夫是恰巧路過!
趙衍松口氣。
師父要是再拖延下去,等太子回來,就半點機會也沒有了。
江蘊剛接到洛鳳君的拜帖,正斟酌,嵇安就又送來了左相府的拜帖。
嵇安很忐忑,左相和殿下出了名的不和,說句水火不容都是委婉了,如今左相突然主動拜訪他們殿下的別院,這是要干什么?!
江蘊溫和道:“那就請他們都進來吧!
于是傍晚,隋衡提前結束練兵,來到府門口時,就看到了兩輛十分扎眼的馬車。隋衡眼睛一瞇,問:“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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