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高臺琴響6
隋衡沒有接受田闋的安排。
最近他睡眠很少,甚至有些痛恨睡眠這件事。他永遠忘不了那一天醒來后,身邊空空蕩蕩,衾被整齊的畫面。
都怪他睡得太沉,才把他弄丟了。
每當回到那間屋子里,他就會近乎偏執的想,如果那日他沒有喝酒,沒有睡得那么死,一定不會錯過他起床, 并為他采花的情景。
他幾乎能夠想象,他是如何動作優雅地穿好外袍,束好玉帶,怕吵著他,輕手輕腳下床,而后走到榻邊,推開窗,探手折下那枝梅花的場景。
也許,送花之前還偷偷親吻他了。
畢竟前一日夜里, 他剛對他說過,喜歡他。
隋衡把那枝梅花插進了花瓶里,不許任何人碰,也不許嵇安動屋子里的任何東西。甚至以前江蘊看過的書,吃過的東西,用過的用具,去過的任何地方,也要原封不動地保留著。
他要留下一切能證明他存在的痕跡,以證明他曾經真的存在過。以往種種美好溫存,并非他一個人的幻覺。
隋衡帶著徐橋在齊都街頭閑逛。
他雖是逛,目光卻敏銳地搜尋著人群中的每一個人,尤其是穿青色衣服的。
田闋只能領著幾個齊國大臣跟在后面作陪。
走到一個售賣機關鳥的小攤販面前時,隋衡突然停了下來。
隋衡視線落到一只青色的機關鳥上,伸指,撥弄了一下鳥翅。
站在貨架后面的老人家立刻小心翼翼問∶"公子可是要買機關鳥?"
對方器宇不凡,衣飾華貴,臂上戴著玄鐵護腕,腰間挎著重刀,還擁有一雙狹長凌厲的鳳目。老者第一次見如此俊美張揚,猶如野豹一般的年輕貴族男子,不由望而生畏。
"嗯。"
隋衡將那只機關鳥握到掌中。
齊都機關鳥的確名聲在外,徐橋欣慰,以為出來一趟,隋衡心胸開闊不少,終于對"尋找愛妾"之外的其他事物產生興趣。
他忙問∶"殿下可是要買回去賞玩?"
隋衡看他一眼。
道∶"孤買給孤未來兒子的。"
"他答應過孤,會給孤生一個。"
徐橋∶ .
徐橋絕望。
得,不僅沒好,還更嚴重了。
田闋不解內情,以為隋衡在隋都真的還有其他侍妾,他附和∶"這種機關鳥,精致小巧,不會傷人,的確很適合給幼兒玩耍。殿下若喜歡,我明日讓人送些更精巧的到驛館里,供殿下挑選。"
隋衡說不用。
付過錢,將機關鳥納入袖中,繼續往前走了。
等齊子期點完祈福燈回來,馬車里已沒有江蘊蹤影。
他說不出是失落更多還是擔憂更多,立刻讓老翁想辦法,幫他找人。
老者勸道∶"興許他真的有要事,已經離開齊都了呢,公子何必如此執著。"
"不可能,他身上還帶著傷,又有仇家圍追堵截,哪里會那么容易出城,說不準現在已經遭遇危險。"
齊子期要帶著侍衛親自去找人.
老者勸也勸不住,僵持間一道儒雅聲音傳來∶"要去找誰?"
原是段侯彈完迎神曲,從鳳凰臺上下來了。
齊子期下意識捂住嘴,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
老者搶先稟道∶"回侯爺,是小公子半路撿了只受傷的鳥兒,不小心弄丟了,正急著找呢。
"那就派幾個人幫他找找。"
"是。"
隋衡還在負手,不緊不慢地閑逛著。
高臺上的琴音已經歇止,匯聚在城門下的百姓開始陸續散去,流回各條街道,走在路上,摩肩接踵,衣角相擦。
隋衡也被撞了好幾回,但他都恍若未覺。
不多時,田闋的侍從來報∶"大人,段侯已經登車準備回府了。
田闋如蒙大赦,先向隋衡告罪,說有要事需要暫時離開一下,留下其他大臣陪著隋衡,立刻急急往段侯車駕所在方向而去。
段侯府規矩很嚴,等段侯回了府,他最早也得明日才能請示此事了。
江蘊則已逆著人流,在齊都城門關閉前一刻,出了城。
他身上多了不少傷痕,袍袖也被割掉好幾片,雖然狼狽了些,并不影響行動。這回纏上他的人是青雀臺的殺手,而不是普通刺客或尾巴,對方不可能識得他,他半路截殺了一人,才得知對方是將他當做了不久前逃走的一名坤君。
幸好對方人數不多,他應付起來還有余力,若明日驚動了整個青雀,他就不一定能如此輕松逃出來了。
江蘊最后回頭,看了眼齊都巍峨城門,和旁邊嘉立在夜色中的高臺。
今夜聽了想聽的曲子,還出乎意料的再一次看到了他,也算收獲頗豐,不枉此行。
教你如何設置閱讀頁面,快來看看吧!
他也該回到屬于自己的地方去了。
江蘊從袖中摸出一只漂亮精致的青色機關鳥,輕輕撥弄了一下鳥翅,又將鳥兒放到唇邊,輕輕吻了下,便嘴角一揚,悠然往南而去。
田闋攔在段侯車駕前,隔著車窗,恭敬稟報了隋衡來齊都的事。
段侯聽完,沉吟道∶"既是涉及兩國邦交,你最好入宮請示一下王上意見,今日,王上應當在玉泉宮進行湯浴療養。"
田闋應是,立刻又往王宮趕去。
段侯車駕回到府中,仆從打開府門,挑燈恭迎,侍衛忽見車轅上落著張紙,忙撿起遞給段侯,道∶"這似乎是田大人方才落下的。"
段侯接過,看了眼,指尖倏地一頓,問∶"這是何物?"
齊子期從后面馬車下來,湊過來看熱鬧,看清紙上畫的人像,露出驚訝色∶"這不是楚言么?"
"楚言?"
"是,就是我跟父王提過的,在隋國遇到的那個朋友。
段侯沉默了下。
"昨夜來找你的那名外地學子,也是他?"
"是。"
齊子期憋了一夜,終于忍不住道∶"不僅昨夜,剛剛孩兒想找的其實不是鳥,而是他。他正被仇家追殺,還受了傷,父王能不能幫幫他。"
段侯目光掃向后面老者。
老者心虛低下頭。
入府,等齊子期回屋睡覺,段侯方獨自進入正堂,坐了下去。
段侯隱在黑暗中,問∶"為何不告訴本侯,他曾來過?"
老者顫抖著抬頭;"老奴也是不想讓侯爺再想起以前那些事,老奴擅做主張,愿受重罰。
"他現在何處?"
"聽說是住在城里的客棧里,也可能,已經出城了。"
段侯沉默許久,擺手讓他退下。
次日一早,齊王在宮中擺宴,隆重宴請隋衡。
齊人天生高大,齊王也不例外,即使年近半百,他依舊筋骨強壯,嗜好騎馬射箭和各類游獵活動。
他雖然對隋衡射殺田猛之事有些不滿,但又對這個年輕輕輕便以好戰嗜殺聞名江北諸國,并一手創立了有血屠之稱的青狼營的隋國太子充滿好奇。
齊王特意將齊國有名的武將都召集了過來,讓他們陪著隋衡一道宴飲。
隋衡酒量驚人,千杯不倒,舉手投足,有一種普通武將無法比擬的銳利威壓之氣,連高坐在御座上的齊于都有些被那無形的銳利鋒芒所攝。
齊于瞇著眼,想,有此子在,難怪隋國能雄霸北方,將江北諸國收拾得服服帖帖。和隋國交好這步棋,果然沒有走錯。
齊國國力雖然不弱,且猛將如云,雄兵在握,可仗么,能不打就不打,和戰爭相比,他更喜歡享樂。
隋衡敷衍了兩句之后,就直入正題,讓齊王幫忙找人。
這事兒齊王已經聽田猛匯報過,不管人到底是不是在齊國境內,他也是樂于幫這個忙的,便問∶"殿下的貴妾,可有畫像,讓寡人看看?"
隋衡早已親自畫了無數畫像,讓大理寺到處散發。
這回來齊都,自然也帶了厚厚一沓。他心里還想驗證一件事,便吩咐徐橋∶"把畫像給齊王呈上。"@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徐橋應是。
心里無端有些擔憂,因一早出門時,他就覺得隋衡情緒不對,目光不善。以往,只有在逢上惡戰時,隋衡才會露出那樣殺氣騰騰的眼神。
徐橋思來想去,除了昨夜回驛館時不慎丟了新買的機關鳥,殿下似乎也沒遇上別的事。
齊王本舉盞笑著,拿到畫像,垂目一掃,雙目輕輕一縮,險些丟了手中酒盞,甚至露出些許驚懼色。隋衡盯著他一舉一動∶"怎么?王上識得孤的小妾?"
齊王已恢復常色,笑道∶"殿下說笑了,既是殿下的枕邊人,寡人如何識得。寡人只是忽然想起,殿下上回拒了寡人送去隋都的兩名坤君,怎么,可是他們姿色太差,入不了殿下的眼?"
隋衡懶洋洋說不是。
"孤是個專一的人,不喜歡三心二意。"
齊王哈哈大笑。
"殿下可真是有意思。俗話說,英雄配美人,殿下這樣的少年英雄,怎能只便宜一個人呢,自然要更多更好的美人相配才好。"
他一拍掌,立刻有兩排雪袍少年魚貫而入,恭順跪到殿中。
齊王道∶"這都是寡人用最上等的東西精心嬌養出來的,平日讓他們過得都是比齊都城貴男貴女們還富貴安逸的日子,半點臟活重活不讓他們沾,皮相肌骨皆是上乘,殿下可隨便挑,隨便選,就算最后殿下找不到那位貴妾,也不虛此行是不是?"
隋衡心里一陣膩歪,正待開口,宮人稟段侯到。齊王展顏,忙命宣。
隋衡眼睛一瞇,抬眼,就見一道墨色身影走了進來。
是個十分溫潤儒雅的男子,穿一襲華貴墨裳,衣擺處用銀線繡著蘭花圖案。
齊國段侯,美姿容,有令高山仰止之美貌,據傳有人曾因擅自睹望仙顏而惑了心智。
段侯行過禮,,徑自望向隋衡,道∶"殿下要找的人,本侯應當可以告知殿下一些消息。"他已經死了。"
段侯命人抬上來一具尸體。
教你如何設置閱讀頁面,快來看看吧!
(https://www.dzxsw.cc/book/31203672/32110209.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