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帝子歸來5
徐橋知道隋衡近來心情不太好。
因數(shù)日前，大理寺的老寺卿當真帶人從城外的護城河里打撈出一具無名尸，因為長時間浸泡，尸體已經(jīng)腐爛變形，看不出本來面目，但尸身上穿得那青衫， 卻與小郎君離開時穿的那件一模一樣。
和逃到齊國或逃到衛(wèi)國、江國相比，文弱秀雅的小郎君，因為一時想不開，失足掉進護城河里，顯然更具有說服力。
隋衡依舊沒看尸體，但他獨自坐在梅苑的屋頂上，從天亮到天黑，再到第二日天亮，擦了一整日的刀。
徐橋從九大營時開始跟著隋衡，十分熟悉隋衡的性情。隋衡有一種尋常人沒有的冷靜和理智，越是遇到大事， 危急情況，他越是沉默，喜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權(quán)衡， 思考。徐橋明白，也許隋衡心里已經(jīng)接受了某個事實，只是不愿承認罷了。
不過在徐橋看來，這也是好事。
長痛不如短痛，與其抱著—個不切實際的幻想，在一次次的失望與自欺欺人中度日，還不如及早認清事實， 放下過去。
似隋衡這樣的天之驕子與一國太子，實在不該為情所誤。
隋衡是在戰(zhàn)場上浴火而生的孤狼。
于叢林里的野狼來說，天敵并不可怕，失去天敵、失去斗志，才是最危險的。
徐橋甚至有些慶幸，還有一個江國，一個江容與，能激發(fā)起隋衡的斗志。
隋衡近來行事作風，隱約又恢復了起初建立青狼營時，那股鋒芒全開，銳利逼人的勁兒。無論朝臣還是麾下將領(lǐng)，都不大敢招惹他。
徐橋不敢說對于現(xiàn)階段的隋衡來說，好還是不好，但至少比—味沉溺于舊日情要好。
所以聽見隋衡要用翻倍價格從江蘊手里搶購鹿角，徐橋沒有反對，而是很爽快地安排人去執(zhí)行了。
消息自然也傳到了暮云關(guān)。
江蘊剛喝完湯藥，正坐在榻上看書。
聽到范周稟報，幾不可察地揚了揚嘴角，而后道∶ "我們也翻倍，翻到四百金。
江蘊再度從袖中取出機關(guān)鳥，撥弄了兩下。
自從開始服食鹿角湯，腹中的小東西就恢復了之前的活躍，每當聽到機關(guān)鳥叫聲，都會歡悅地躥出來回應。
江蘊近來以此為樂。
短短半月，因為江北江南兩位太子隔江抬價，爭奪云國鹿角，云國白麋鹿價格直接從原來的一角十金翻到一角千金，價格整整翻了一百倍。
云國白麋鹿迅速聲名鵲起，甚至衍生出很多神奇?zhèn)髡f，有說云國鹿角是天賜神物，有長生不老的功效，比仙丹還要珍貴，所有才引來兩位太子爭奪，也有人說云國鹿角是療傷圣物，能化百毒，醫(yī)百病，肉白骨，起死回生，甚至還有人引申到"逐鹿"之說，認為獲得鹿角者，將最終逐鹿天下，成為天下共主。一時間，無論江南江北的公卿貴族，還是普通百姓，都開始爭著搶購云國鹿角。普通百姓買不起鹿角的，便偷偷越入云國境內(nèi)偷鹿，或者干脆也加入獵鹿隊伍。
不少生活貧苦的百姓，都靠著販賣鹿角一夜暴富，搖身—變，成為腰纏萬貫的富豪，百量黃金，以可怖的速度流入云國國庫。云國從上到下，都開始瘋狂捕獵國境內(nèi)的白麋鹿。
在隋衡將價格抬到一千金后，江蘊就停止了加價。
他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而且因為對岸對手的積極配合，效果出平意料得好，接下來，該等著驗收成果了。
只是因為隋衡的強勢爭奪，暮云關(guān)鹿角供應受到了極大影響。
孟輝已經(jīng)三天沒有收到新送來的鹿角，只能暫時將鹿角湯換成另一種補湯，給江蘊服用。
江蘊喝了小半碗，明顯感覺到肚子里的小東西意噠噠，好像有些不高興。以往每回喝鹿角湯的時候，他可是會發(fā)出很歡悅的氣息。
江蘊意識到什么，小聲問∶"你想喝鹿角湯，是不是?"
腹中立刻一陣躍動。
江蘊失笑，道∶"可是鹿角被一只小狗叼走了，只能委屈你一下了。"
那股氣息復又蔫下去。
五日后，公孫羊帶領(lǐng)三十名死士，成功從陳國擄了辛美人回來。
辛美人出身低微，年輕時吃了不少苦頭，已經(jīng)和"美人"二字沾不上多少關(guān)系。她站在殿中，惶恐地望著四周披堅執(zhí)銳、森然環(huán)列的士兵。
直到殿門打開，一個一襲青衫，溫潤如玉，優(yōu)雅如畫中人的年輕公子走了進來。
辛美人驚疑不定。
江蘊道∶"夫人不必怕，請夫人過來做客，是想勞煩夫人寫一封信到隋都，給二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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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周跟在江蘊身后，為她介紹∶"這是太子殿下。"
江南之地，能稱太子的只有一人。
辛美人愕然，而后慌忙跪了下去。
又半月之后，陳麒在出門上朝時，收到了一名陌生乞兒送來的信。
信上字跡與內(nèi)容令陳麒震驚震怒。
陳麒如今已在隋衡的強力舉薦下入兵馬司，擔任右司馬一職，這不是一般虛職，而是掌握實權(quán)的重要部門。陳麒在隋國的仕途，可謂真正的青云直上，每日來陳麒府中想巴結(jié)陳麒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
陳麒對陳國沒有什么感情，唯一牽掛的就是仍留在陳國王宮中的生母，幼時母子二人曾在冷宮居住過很長一段時間，相依為命，陳麒雖城府深沉，刻薄寡情，對生母感情卻很深。陳麒沒有將辛美人接來隋都，一是因為辛美人不愿離開故土，對江南感情很深，二是因為陳麒為人謹慎，在隋都未徹底立穩(wěn)腳跟，他不想把弱點輕易暴露與人。
當然還有另一個隱秘原因。
陳麒知道，隋衡的野心不止江北，打敗江國，征服整個江南不過是時間問題，等日后南北大統(tǒng)，江南之地會需要一個主事人。
陳麒在投靠隋衡時，提出的條件之一，就是希望能做未來江南之地的主事人。
江容與還活著的消息，不僅能激發(fā)隋衡斗志，更能激發(fā)陳麒斗志，他絕不可能放過這個報仇雪恨，將對方踩進泥淖里的機會。
但陳麒萬萬沒料到，江蘊甫一出關(guān)，就盯上了他的弱點，直接派人綁架了他的母親，還用辛美人要挾他，送洛鳳君出隋都，回洛國。
"大人?"
見陳麒眼神可怕，握信的手微微顫抖，仆從小心翼翼喚了聲。
陳麟深吸一口氣，道了聲無事，先坐上馬車，去上早朝。越是這種時候，他越要冷靜，不能白亂陣腳，陳麒深吸—口氣，想。
陳麒立刻猜到，江蘊要洛鳳君，是要解除洛國國君的后顧之憂，收回洛國。這不奇怪，因洛國緊鄰江國，是江國的西面門戶。
這是一步險棋，但只要成功了，便是一本萬利。
陳麒再次忍不住，攥緊了信紙。
洛國對江國重要，對隋衡在江南的布局亦重要，他若真因這封威脅信放走了洛鳳君，所要面臨的后果太嚴重，他不敢保證，隋衡知道真相后，會作何反應。他在隋國辛苦籌謀這么久才得來的前程，很可能要斷送。可若不答應對方要求，生母很可能因自己而命喪江國。
陳麒感到棘手。
對岸遲遲未見回信，范周有些焦灼。
范周道∶"聽聞這位陳國二公子心機深沉，冷血無情，是一條陰冷的毒蛇，屬下?lián)模麜粫䴙榱俗约旱那巴径艞壣感悦?"
江蘊說不會。
陳麒能有今日成就，一多半都是靠辛美人這位生母的辛苦養(yǎng)育教導。不到萬不得已，陳麒不會放棄生母性命。
但以陳麒的性情，應當也不甘心束手就縛的。
江蘊心中隱有猜測，道∶"先生稍安勿躁，若孤所料不差，這兩日，隋都便會有信傳來。"
暮云關(guān)又下起雨，天氣濕寒，江蘊不怎么出門，閑暇時都是待在殿中看書。
為了安撫太子殿下腹中的小家伙，孟輝每日都變著花樣地做各種補湯。
但小家伙興致不高，顯然最喜歡的還是鹿角湯。
兩日后，隋都果然來了信，不過不是陳麒所寫，而是一封來自隋國太子的親筆信，未尾蓋著隋國太子的印章。
前兩頁都在罵罵咧咧，罵江蘊恬不知恥，竟用婦孺做人質(zhì)，行齷齪之事，簡直連茅坑里的石頭都不如，他若是江蘊，就羞憤地跳河去死，絕無臉再活在世上，浪費糧食。罵到后面，信上換了朱筆寫"天地生汝，實乃天地之大恥"。最后一頁，隋國太子則用一種玩味的語氣，要邀請江蘊去江上飲酒，比試射術(shù)。
彩頭便是洛鳳君。
范周道∶ "隋國太子，這是要拿洛國與殿下下注。"
這個瘋子!
范周擔憂，沒料到陳麒為了前程，竟冒險直接把消息捅到隋衡那里∶"那殿下…."
"回信，孤應戰(zhàn)，與他比試。"
作者有話要說∶宙寶.要大商色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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