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菊花
連著兩個晚上沒睡好,膈應(yīng)完別人之后,郁畫確實是一覺睡到了中午午飯的時候。
等她坐到碗筷旁邊的時候,所有人都看出來她精神狀態(tài)不太好。
“郁姐你沒事吧,”莫柳擔心地問了一句,“你看起來精神不太好,補覺也沒補好?”
郁畫揉了揉眉心,笑著看向她,“沒事,就是認床的毛病。”
她不愿意多說別人也不好多問,只說了幾句就開始新一天的吃飯折磨。
村長一家照舊是早早吃完就下桌,尤其是走的時候還惡狠狠瞪了郁畫一眼,估計是昨晚那位驚喜來賓的原因。
吃完飯郁畫簡單說了下昨天在樹林和晚上的事,聽的其他人一愣一愣的。
“這也太驚心動魄了,”張?zhí)熨n感嘆了一句,緊接著問,“那郁姐你為啥想要去樹林?”
“猜測,”郁畫半垂下眼,開口道,“村民們對南山諱莫如深,但是對樹林很隨意。”
“這里的人口性別比例太離譜,這么多女性又不可能憑空消失,所以我猜測那些不見的人說不定能在樹林找到線索。”
“可是殺了人不應(yīng)該更害怕別人知道嗎?按照這個邏輯不應(yīng)該是南山更有可能?”王書琦不解地問。
“正常社會的思維下應(yīng)該是這樣,”郁畫似乎笑了一下,淺色的眼瞳泛起稍縱即逝的冷光,“這里就不一定了。”
“正常的現(xiàn)代教育告訴我們,性別不過是區(qū)別兩種性征的名詞而已,但是當陋習中重男輕女的思想蔓延,一種性別就成了另一種性別的附庸。”
“奴隸是沒有人權(quán)的,怎么處置都不過是主人的一念之間而已。”
“這種思想的根深蒂固下,我并不認為他們會對那些女性的埋骨地產(chǎn)生恐懼的情緒。”
郁畫抬頭看了一眼南山,山體不算高大,甚至按照嚴格的規(guī)則劃分應(yīng)該只是丘陵。
但是在陽光下山頭濃綠到發(fā)黑,仿佛永遠照不亮的墨。
她耳邊的翡翠輕挨了一下臉龐,郁畫收回視線,她神色不太好,一貫勾起的唇角平直,像是沒什么精神維持明朗的表情。
郁畫一直是個溫和隨意的人,不管什么時候看向她都是溫柔甜美的。
此時驟然褪掉笑臉,燕涯突然發(fā)現(xiàn),其實郁畫淺色的瞳孔剔透而淺淡,留不住任何情緒。
他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兩夜幾乎沒睡讓疲倦淡淡地墜在她眉梢,在這種程度的壓迫下才讓她流露出幾分不一樣的情緒來。
心里防備很重,抗壓能力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較的。
燕涯看著郁畫進屋,一副正準備補眠的樣子。
“你覺得她們?yōu)槭裁磥碚夷悖俊?
被燕涯這句突然問住,反應(yīng)了幾秒才明白這個“她們”說的應(yīng)該是晚上的驚喜來賓。
郁畫莫名其妙的回頭,“我怎么知道?總不能是看我好欺負吧?”
“有沒有可能是因為,”燕涯似乎笑了一下,墨玉樣的眼瞳望進郁畫的眼睛,“她們只能來找你。”
什么?
郁畫還是有些沒聽明白,剛要張口突然一頓,仔細想了想,面帶無奈復(fù)又開口:
“難不成她們有npc任務(wù)當面交接?”
這是一句玩笑話,很明顯郁畫沒聽懂他的意思,燕涯也沒追問只笑了笑讓她去睡覺。
這也是一句謊言。
郁畫回過頭驟然收起臉上的表情,下意識抬手捻住耳邊的翡翠。
這句沒頭沒腦的問題郁畫在第一時間就聽清了對方的言外之意,已死之人在傳統(tǒng)故事里會怎么跟活著的人交流?
托夢。
兩位夜間的不速之客,到底有沒有采取這一項十分古樸且有風格的方法,郁畫不知道。
準確來說她可能永遠都無法知道。
在她這么久的記憶以來,郁畫從沒做過夢。
在現(xiàn)代心理學研究中表明,夢境是人類大腦的延續(xù)。
這一以大腦為載體對過往記憶的雜糅復(fù)現(xiàn)是人類復(fù)雜心理與腦部的體現(xiàn)。
郁畫確實對自己的身份存疑,甚至曾經(jīng)在網(wǎng)上匿名提問過,但是在這種境遇下她還沒有想與誰分享這種猜測。
郁畫側(cè)躺在床上嘆了口氣,燕涯太敏銳了,說到底這種事情居然也能是可以被推測出來的嗎?
而推測出來了不得了事情的燕涯沒有進屋,他正坐在屋外,對面是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村長。
很顯然村長也沒有反應(yīng)過來燕涯這個時候會在,他愣在原地,“你“
“不送。”燕涯打斷他,目光如有實質(zhì)般壓在他身上。
村長臉色難看的立在原地,卻很快僵硬的頂著他的目光原路返回。
“怎么了?”郁畫抬頭問,她好像聽到了村長的聲音。
“沒事,”燕涯拉著椅子進來靠著門框坐下,“你睡你的。”
這一個小插曲打斷了郁畫之前的思考,她索性放下來,至少在新手領(lǐng)航規(guī)則的束縛下,她是安全的。
這一覺睡得比之前好,下午清醒過來的時候整個人的狀態(tài)都有了良好的改變,郁畫滿意的點點頭。
燕涯在已經(jīng)離開不在屋里,拐出去后郁畫才看到他正跟村長一起喝茶。
只不過村長的表情不太好看。
沒把村長的表情放在心上,郁畫上前笑吟吟地打了個招呼。
“睡好了?”燕涯調(diào)笑道。
“不能再好了。”郁畫笑著回應(yīng)。
一整天無所事事只用睡覺,確實是不能再好了。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快五點,村民們都扛著鋤頭回來準備晚飯的時候。
郁畫實在是好奇糧食是怎么被做的這么難吃的,剛想跟上去看看,就聽燕涯說:
“勸你最好不要,假如你還想吃飯的話。”
眼看著村長佝僂的背影似乎從不知道哪個地方舀出來一馬勺咸菜,郁畫有了些不好的聯(lián)想,當即停下腳步。
“聽人勸吃飽飯。”她誠懇地說。
今天晚上郁畫有別的想法要證實,吃完飯后她跟燕涯都沒有急著回房間,兩個人老神在在地坐在院子里。
等其他人都回去得差不多了之后,他們站起來堂而皇之的當著村長的面走了出去。
暮色四合,天邊最后一縷斜陽將陷。
郁畫加緊腳步趕到最開始住的院落,院子里一大片金燦燦的菊花正無知無覺的開放。
這種作死的舉動在身邊跟著燕涯的情況下,竟然顯得不那么有病,郁畫安慰自己好歹還有雙重保障。
隨著最后一絲殘陽被吞噬,一聲野獸樣的嚎叫響起,就像是一聲號角,緊接著是此起彼伏呼應(yīng)樣的嚎叫。
這里的夜晚沒有星光,月亮也慘敗瘦弱,像是誰掙扎時抓下的指甲印。只剩下院子里金色的菊花能依稀辨認出輪廓。
郁畫站在花田旁,有些緊張的攥緊了指尖。
在某一個時刻外面的聲音突然全都停止了,夜色濃稠的如同墨汁,郁畫看了半天都分辨不出來門外的是樹影還是怪物。
萬籟俱寂,就像是剛剛的聲響是個幻覺。
郁畫屏住呼吸盯緊門外的影子,突然,一聲尖利的嚎叫響起,郁畫的耳膜都開始生疼。
這群怪物似乎能分辨人類,在發(fā)現(xiàn)郁畫他們后毫不猶豫地沖著他們而來,卻又堪堪停在花田的幾步之外。
過不來,菊花果然有用!
郁畫心里欣喜,一抬眼猝不及防跟一雙擠到面前的、腐爛的眼珠四目相對。
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下一秒就是嚎叫跟防空警報一樣在耳邊響徹。
郁畫下意識捂住耳朵后退一步,這時她才發(fā)現(xiàn)周圍已經(jīng)里三層外三層圍滿了怪物。
她心下暗道不好,隨著怪物的增多,最里層的怪物竟然在一點一點靠近!
假如到了某個臨界值,這群東西沖破菊花的屏障,燕涯會不會有事郁畫不知道,但自己一定不死也脫層皮。
她咬了咬牙,從袖口突然抽出一條柔韌的柳枝,柳色青翠欲滴,看著就像是枝頭的新條。
郁畫向外甩了一把,柳梢抽到怪物身上發(fā)出“滋啦”一聲,緊接著怪物痛苦的嚎叫趕緊避開后退了幾步。
郁畫捏緊柳枝,前端的末梢柳葉已經(jīng)枯敗飄落。
正僵持的時候,突然傳來一聲嚎叫,郁畫發(fā)現(xiàn)周圍的怪物一動,從外側(cè)開始陸陸續(xù)續(xù)的離開。
只有剛剛被抽了一下的恨恨不離,但最后還是憤怒的離開循著剛剛的聲音而去。
夜色里隱隱有慘叫傳來,郁畫福至心靈,突然驚喜的回頭看著燕涯,“你干的?還是那一家?”
“不是,”燕涯點了點頭,“已經(jīng)被劈過一次,換了一家。”
現(xiàn)在郁畫知道燕涯在她補眠的時候都去干什么了。
這可真是干得漂亮。
郁畫松了一口氣,不好意思的笑著,“是我疏忽了,多虧你了哥。”
“行一思三,再謹慎些。”
郁畫點點頭,虛心接受了燕涯的建議。
她摘了一朵菊花端詳,發(fā)現(xiàn)哪怕摘下來也跟長在地里沒什么區(qū)別后,又放心摘了好幾朵才離開。
四野寂靜,怪物的嚎叫聲在村子另一邊響起。
郁畫站在隔壁門外隨手一推,沒上鎖的門就被推開。此時院子里黑漆漆靜悄悄,沒什么人影。
郁畫繞到門后看了一眼,門閂完好無損。她又走到窗戶口,往里一望果然屋里空無一人。
也是,里面的人出去了,門閂當然不插了。
“你還記得下午時候說的,村子好像有些矛盾,以至于整體劃分成兩個陣營嗎?”
她頭發(fā)上還頂著一朵金黃的菊花,夜風一送就輕輕擺動。
遠處傳來了怪物的嚎叫和好幾聲哀嚎聲,聲音凄厲到似乎能讓人聞到血腥味。
“現(xiàn)在看來這一部分的村民晚上都能變成怪物。”
郁畫把花取下來拿在手里,抬眼往發(fā)出慘叫的方向看了一眼。
“而且夜間和白天是兩套不同的規(guī)則,在夜間不守規(guī)矩不會觸發(fā)死亡。”
燕涯知道郁畫在跟他交流梳理思緒,所以非常體貼的當了個完美聽眾。
郁畫看著他,“我現(xiàn)在知道你那天的意思了。”
“這個村子從外面看起來大家都一樣,靠天吃飯糊口度日。”
“可是有的村民家卻有玻璃窗蠟燭等等,至少沒有看起來那么窮。”
“那么我懷疑,整個村子以方位劃分為兩個,靠近東面的村民清貧,且晚上會變成怪物。”
“不完全是這個意思,”燕涯插了一句話,隨即示意她繼續(xù)。
郁畫雖然有疑問但沒有糾結(jié)在這個上面,繼續(xù)開口道:
“而靠近西面的村民富有,白天極具攻擊力,但晚上疑似攻擊力會減弱。”
“猜?lián)P起手腕,纖細白皙的腕子上深紫色的痕跡還沒消褪。
“這是我跟村長的小摩擦,然后也從另一戶痛失大門的人家那里能感覺到,他們的攻擊力并不比這些怪物低。”
“那能讓他們一入夜就擔驚受怕,緊閉門窗的理由,最合理的,就是他們一入夜攻擊力就會大打折扣。”
“那么村子里離譜的新生兒分布也就有了解釋,這五十多個有孩子的家庭,應(yīng)該全部都來自于西面。”
“這像是報復(fù),”郁畫猶豫了一下,隨后肯定了這個詞,“真的像是報復(fù)。”
“東面的居民白天很少跟人交流,大多數(shù)時候都沉浸在往日的生活作息里,他們都不是這里的原始居民。”
一段話結(jié)束,郁畫亮著眼睛看向燕涯期待他的反應(yīng),燕涯猛地望進一雙璨璨然的琥珀瞳,下意識頓了一下,隨后開口:
“嗯,你的結(jié)論是對的。”
他看了眼外面,打了個手勢,“先回去再說。”
郁畫沒有意見,兩個人回到院子,用被拆散架的床板和被褥臨時在花田旁靠著墻搭了個窩,好歹能湊活。
遠處的聲音還在繼續(xù),郁畫靠在門邊眺望,攜著笑意回頭說,“也不知道明早那一家是什么表情。”
燕涯聽出了她的幸災(zāi)樂禍,也笑了笑招手讓她來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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