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黃沙之中，一個小小的白點正在緩慢的挪動著，近了，那是一個人，他正杵著一根干枯的樹枝，咬著牙撐著往前挪去，他身上的一副破爛不堪，用兩根鞋帶系著勉強捆在身上，至于鞋子，反正不在他的腳上，滾燙的沙子烙得腳底生疼，若在他的不遠處，一定能聽見咕咕作響的聲音，那是他的肚子在對最近幾日飽受的不公平對待發出的抗爭，他不禁自嘲地想到。

　　“這會兒真是上頂黃天，下踩厚土，中間立著一個無糧肚啊。好熱，好餓，好累，也不知道能撐多久。呵，這里風景倒也還算不錯，如果走不動了順勢一滾，還能埋上，嘖。”

　　他的狀況愈來愈差，已經開始有些神志不清，甚至眼里頭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現實，那睜著的眼睛不過是眼皮子還未合上罷了。

　　太陽越來越毒辣，曬得他七竅生煙，終于，在翻過一道沙丘的時候，他的腳下一軟，便順著沙丘徑直滾了下去，一連翻了不知道多少個跟頭才在兩個沙丘之間的凹陷處停了下來。

　　他想要爬起來，可四肢卻是一點兒也不聽使喚，就好像是斷了一般，身子在原地蠕動一番就像是一只毛蟲，也是無能為力，他那不清楚的大腦告訴他，他要死了，身下的滾滾黃沙就是自己的埋骨之地，他想要再看一眼，但他再也沒有一絲氣力了，甚至就連抬抬頭也做不到，眼睛一合，便是墮入了無邊的黑暗。

　　……

　　一個月前，朧右。

　　“怎么樣，有什么新發現嗎？”

　　“如出一轍，腹部被剖開了，里面是一些奇怪的東西。”

　　幾個穿著白色防護服的人正在從地上把幾乎已經解體的尸體和內臟撿起來，一部分一部分地裝進裹尸袋，一旁駐守的幾位警察盡管在這一個禮拜里頭不是頭一次見這種情形了，但不管看多少次身體還是有些止不住的有些反應，太殘忍了。

　　這已經是城東一個星期之內第二起謀殺案了。

　　自從兩個星期前那場突入其來的詭異大霧開始，這場持續到現在大霧不光封鎖了市區的交通，還奇怪地隔絕了整個城區的信息通訊，有線電話，無線電，網絡……想得到的通訊方式全部中斷，失去了作用，起初還以為是有人破壞了信號基站，滿城的電工師傅在一開始就到處跑，檢修各地方的網絡信號什么的，完全沒有被破壞的痕跡，甚至說那些東西還能再撐個十幾年都沒問題。

　　最終得出的結論是，這次的大霧帶有某種特殊的電磁效應，這一效應不光能使霧氣及其濃重數日不散，更能夠阻礙任何通訊設施的工作，這是一場蓄謀已久的大型謀殺案。

　　東郊的武塘村、汗山區的十字路口，城南的三號地鐵站……這些消息還都是通過人工送過來的，鬼知道是不是還有什么不知道的地方又多出來幾個受害者。

　　法醫用的白色面包車上閃著警報的黃燈讓人能夠勉強辨認其存在，到處都是忙碌的人員他們身上的白色防護服幾乎讓他們與灰色的霧氣融為一體，時隱時現。似乎這里的一切都隱約的被包裹，被隱沒，被送到這場大霧里頭最終消散在霧中一樣，只有藍色紅色交替的光芒下勉強可見的警車，那就像是這個城市最后的一道防線一樣，脆弱但頑強不會被輕易摧垮。

　　凌云向著警車那邊慢慢走去，他要去找一個人，在一大片白芒中，只有少許穿著鮮紅雨衣的身影略顯突兀。

　　“江歌？你在哪呢？”

　　“這呢！”

　　這其中一個紅色身影高舉起了一個發光物，朝著凌云這邊揮手。

　　“來了。”

　　這大霧確實詭異，算得上是伸手不見五指了，離開身邊四五米便變得模糊，再遠一些就只能看到模糊的點點了，若不是強光指引，恐怕穿些淡色的衣服就能隱身在霧氣里頭。

　　凌云拿出一根繩索，套在江歌腰間的抓鉤上，另一頭系在自己身上，為了保證安全，倆倆行動的時候就這么互相綁著，多多少少能有些照應，不過更多的恐怕是心里安慰要多一些。

　　“那邊收拾好了，我們去簽字，對了，奈瑟槍拿著，沒準兇手還在附近逗留，你留意下四周。”凌云沖著江歌說道，然后便拿著報告慢步向黃色燈光那邊走去。

　　江歌扯了扯繩索，叫道：“凌哥。”

　　“怎么了？”

　　“這是這周的第幾個受害者了？第一個嗎？”

　　“不不，第二個，昨晚你在休息，晚上我們在白云街上，就離白云的公安局不到三百米的地方發現了一個。”

　　“兇手這么囂張？當著公安局的面當街行兇？這也太沒把我們放在眼里了吧？”

　　“昨晚在回來的路上旺財聞到了血腥味，就在爬在車頭狂吠，我們就下車找了，在路邊的公共廁所里頭，手機里頭的電話記錄還有很多沒打出去的報警電話。”

　　“那，有沒有目擊證人？”

　　凌云搖搖頭，說道：“有是有，不過真正見到的就沒有了，都是住在附近的居民，在家里聽到了求救聲，于是打了報警電話，但是你知道的，這玩意現在就是塊廢鐵，要是電池膨脹一下還能當個手雷用，要是還能用的話……唉。”

　　話到這里就噎住了，實在沒什么好說的，受害者基本上都是如此，如果通訊方法能用的話，絕不會放任那個犯人逍遙法外，可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霧卻成了那個殺人犯最好的偽裝，他不需要偽裝成什么人，也不需要什么奇形怪狀的外貌，他哪怕光著身子就往這無法消散的大霧里一鉆就仿佛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每當凌云來到案發現場看著生命從身邊擦肩而過而自己無能為力，那身上的余溫就成了一道刻在人心里的傷疤。

　　現在唯一阻止犯罪繼續下去的辦法就是讓大家待在屋里，不要出門。

　　徹底中斷的通訊和潛藏在大霧中的危險使人們在需要交流時不得不登門拜訪，或者以傳聲筒之類的方式將一戶戶人家連接起來，很難想象這種事情居然會在現代都市里頭出現，而且還是如此規模的，就好像是一場夢似得，所有人都睡在了這一場夢里，無比的荒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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