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器嘿嘿一笑：“您還記得當時榮藝的周年慶晚會嗎？鄙人有幸參加了，然后幸運地撿到了您的小包，親手交到了您的手上。”

        沈意薇仔細回憶了下，似乎是有這么回事。

        她當機立斷，怎么認出的不重要，認出之后怎么瞞住林樂修才重要。

        “葉總是吧？”沈意薇抱著手臂，眉毛微挑，擺出一副談判的架勢。

        “不敢當不敢當，叫我小葉，叫我小葉。”

        沈意薇莞爾：“我不過是欣賞林樂修的才華，也想積攢一些和作詞人打交道的經驗。畢竟以后我也是有家族企業要繼承的人。你曉得吧？”

        稚嫩的少女裝出老成的模樣，莫名有些好笑。

        大器心里說道：我信你個鬼！明明是拜倒在我們小樂的牛仔褲下，還不敢承認！

        當然這個時候，萬萬不能笑出聲。嘴上他是畢恭畢敬的：“這個自然，您大駕光臨，是我們小樂的福氣。我們小樂以后還要靠您的提攜，您想呆多久都可以。”

        沈意薇聽出言外之意：“你放心，呆夠了我立馬就走。但在這期間，如果你敢把我的身份泄露出去，我找□□打斷你的腿！”

        大器連稱不敢，并狗腿地答應沈意薇好好保密。眼見大器如此識時務，沈意薇在心里樂開了花。大器知道她的身份也好，好歹多了個得力的幫手。以后叫他幫忙，想必他也不敢不從。

        兩人鬼鬼祟祟回到座位，林樂修不免詫異。

        “你們認識？”

        一大一小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大器端起酒杯解釋：“這不一會兒我們得去見姜總嘛，我提前跟沈……，呃，薇薇，解釋了一下注意事項，免得到時候出什么岔子。來來來，慶祝小樂得到姜總賞識，慶祝明天的早餐有著落！”

        好歹蒙混過關，收到沈大小姐獎勵的眼神一枚。

        伶人樂姜成辦公室。

        滿目的黃花梨家具襯得整個房間古色古香。一整面墻做成了樂器陳列柜，里面的樂器囊括東西，遍及古今，都做成手掌大的尺寸，甚是精巧。青玉雕的小提琴，紫檀焦尾古箏，翡翠玉簫，件件材質上乘，雕工精絕。其中一套六十五件的全制青銅編鐘尤為可愛，繞是沈意薇見慣了好東西，也不禁心癢癢想拿到手中把玩一番。

        沈意薇看得出神，不料姜成悄然站在身后。胖胖的圓臉上掛著和藹的笑意，看上去不像一般商人那般精明。

        “沈小姐喜歡這編鐘？”

        沈意薇見他們聊得愉快，便也沒存什么戒心，老實承認自己很喜歡。

        姜成微微一笑，執起編鐘架上的木槌遞過去，“不如試著敲一敲？”

        此言一出，不僅林樂修他們愣了，姜成的秘書也大吃一驚。要知道，這編鐘乃是姜總的心頭好，從不肯讓人觸碰。這沈小姐好福氣呀。

        這些擺件一看就很金貴，害怕出現什么閃失，林樂修出聲婉拒：“姜總，小助理不懂事，還請多擔待。”忙使眼色讓沈意薇不要動。

        姜成擺擺手，一再讓沈意薇拿木槌試奏。

        沈意薇小時候在羅女士的逼迫下學過一段時間的編鐘，本就頗有心得，此刻興致來了，一曲《屈原問渡》端的是行云流水，繞梁三日。

        “好！好！好！”姜成撫掌大贊，“看不出來沈小姐年紀輕輕，對編鐘倒頗有造詣。我旗下的樂人要有你的一半，我也不至于如此操心了。”

        林樂修狐疑向大器看去，發現他一臉理所當然的崇拜與欣賞，絲毫不覺得有什么問題。沈意薇不過貧苦出身，如何會編鐘這種高端樂器？這可不是市面上隨隨便便的培訓班就教得起的。更何況這編鐘的尺寸遠遠小于正常，還能將曲目演奏得令人稱贊，這功底可就不一般了。

        沈意薇對林樂修的心理活動一無所知，將木槌放好，順手將歪了的編鐘調了調。對于姜成的夸贊，淡淡笑道：“不過班門弄斧罷了。”

        她說得輕松，姜成心里已經大受震動。像啊，真是像。微笑的側臉，喜愛的樂器，連演奏結束后的小動作都一模一樣。

        沈意薇轉身，剛要離開這展示柜，被姜成一把攔住。“沈小姐這般人才，要不要考慮到我這邊任職？林總給你多少，我給你三倍，保證不會虧待你。”

        沈意薇想都沒想就直接拒絕。

        大器連忙上前打圓場，“姜總你這就不厚道了，哪有在林總眼皮子底下搶人的。更何況，我們薇薇可是林總的得力助手，靈感源泉，一天都離不得。”

        沈意薇聽得愣住，自己是林樂修的靈感源泉？哈哈。如果是真的，她夜里做夢都會笑醒。

        話已至此，念及林樂修尚且對自己還有用，姜成只得打個哈哈：“是姜某唐突了，林總莫見怪。這樣吧，剛剛我們談的比例，再給你們讓出5個點，怎么樣？”

        大器眼睛都瞪圓了，直言姜總是個大善人，又肯提攜后輩，將來一定會發大財云云。

        林樂修沉默，他不常和商人打交道，卻也明白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商人重利，五個點，哪是輕飄飄說讓就讓的。生意若這么好做，豈不人人發達。

        “那林總的意思呢？”偏偏姜成不放過，盯著他的眼睛里有一絲精光瞬間閃過。

        一時想不透前因后果，林樂修也只得答應。

        “那就這么說定了。”姜成很高興，送他們到門口時千叮嚀萬囑咐，讓沈意薇一定常來玩，倒有些依依不舍的意思。

        姜成的殷勤，沈意薇沒放在心上，林樂修和大器對視一眼，彼此的眼里都帶了些沉重。

        大器借口還有事情要和秘書對接一下，示意林樂修他們先走，自己留下來打點，順便打聽一下姜成的喜好。

        從姜成處出來，沈意薇和林樂修并肩走在街頭。此時已是初春，和別處的春天不同，s城的春天反倒是落葉蕭蕭，街頭的黃花鈴木肆意怒放，像是秋天的美景。

        又到了兩人相處的單獨時間，沈意薇總是有些高興的，一路上嘰嘰喳喳個不停，但林樂修非常偶爾才回答一兩句。雖說平時他話少，但也不是撲克臉。沈意薇回憶著、猜測著，始終沒找到答案。這種不高興，直到進了家門都沒有緩解。

        剛進門，林樂修來不及坐下，拉著她，盯著她的眼睛直接開口：“你到底是誰？”語氣生硬，夾雜著些許怒氣。

        沈意薇措手不及，又來了。她騙個人容易嘛，怎么幾次三番總是繞不過身份這個坎。今天這又是哪里出了紕漏。瞧著林樂修的神情，似乎是真的生氣了。

        見她微微低著頭、絞盡腦汁想借口的模樣，林樂修直接挑明：“別拿貧民窟那一套來糊弄我。哪個貧苦人家的孩子，會敲編鐘？”

        原來是這里！沈意薇懊惱著，她怎么就那么管不住自己的手，好不容易瞞到現在，就要前功盡棄了嗎？不，她不甘心，腦子迅速轉著。

        首先，不能慌。她大剌剌往沙發上一躺，“就這呀！林總，您忘了我是j省人嗎？我們那出土了好多古文物，編鐘都是成套成套的啊！”

        “編，接著編。”林樂修不為所動。

        “然后呀，有考古學家過來管理這些編鐘。當時我還是小孩子，喜歡看熱鬧嘛。那些大人見我喜歡，就教了我那首曲子。真的，我就會那一首，別的都不會了。”沈意薇舉著小爪子發誓。

        林樂修依然冷著臉不發一言，眼睛里除了冷漠還有一絲厭惡，看她的眼神和彷佛回到了在蒲甘剛遇到的時候，和看一個陌生人沒什么兩樣。不，那個時候對待“落難”的她，眼睛里尚有幾分憐憫。

        沈意薇嘆口氣，看來今天是瞞不過去了。

        她斟酌著，小聲地開口：“其實，我是……”

        門突然開了，大器闖了進來。

        “我終于知道為什么姜總對薇薇那么好了！”

        粗線條的大器沒有發現這小小空間里的古怪氣氛，沒人回答他也毫不介意，自顧自地開了口。

        而從大器出現的那一刻，沈意薇的腦子在電光火石中開了竅：大器呀大器，你來得太是時候了，真是天助我也，嘿嘿嘿。

        “你們不知道，我逮住姜成那秘書，好說歹說，終于把話給套出來了。”大器一副功臣自居。“開始呀，這秘書也沒想通，姜總城府多深的一人，秘書跟了他那么多年，也從沒見過他對誰那么傷心。他那編鐘，從不肯讓人動的。”

        “那他讓我動是什么意思？”沈意薇也憋不住了。

        大器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這就是問題的關鍵了。秘書也是后面才想起，說是你看著和姜總已故的夫人有點像。而且她夫人生前，最拿手的樂器就是編鐘！”

        沈意薇哀嚎，“不是吧，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可不愿意和其他人有什么這方面的牽扯。

        林樂修聽了半晌，若有所思。難怪姜成出手突然大方，原來和沈意薇有關。這就有些麻煩了。他必須弄清楚沈意薇的來歷，才知道姜總這條路，還能不能走。

        “所以，沈意薇，你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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