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綠橋鎮上的時候，已經過了中午了，兩人隨便買了兩個面包吃著，有一搭沒一搭的看著變化很大的小鎮。

        茍翠站在馬路邊，指著一棟紅色外墻的小樓說道，“我小時候就住這里，說起來，我們家是真窮，和媽媽結婚的時候房子是租的，后來有了我，爸爸就更存不住錢了，我在這里住到上初中，后來爸爸過世后，房主也忌諱著將房子收了回去，我想他大概是怕我在這里辦喪事。”

        她將傘支撐在地上，擺了一個很隨心的姿勢，繼續說道：“好在那時候我在縣城住讀，也不怕沒地方住。后來，爸爸的撫恤金下來，我又去白鹿城上高中，等到成年就買了現在的小房子。”

        她將身體擺正，看向前方，“走吧！我們去小學看看。”

        玉還朝問她：“你不進去看看？”

        茍翠釋然一笑，“看什么？都這么多年了，以前這還是一座平房，現在房主都蓋成小樓了，什么痕跡都沒了，況且，爸爸一直都在我心里，想他的時候，我就多看看遠處的山，也挺好的。”

        玉還朝看她重拾笑顏，心里也松了一口氣。

        兩人又來到綠橋鎮小學校，因為放假，校園里連個人都沒有，入口的大門也被鎖上了，茍翠伸長脖子往里看。

        “要不要我帶你進去？”玉還朝問道。

        茍翠一驚，連忙搖手，“不了不了，翻墻進去不好不好。”

        雖然她小學的時候真的翻過墻逃學，但是這種不好的行為自然不能和自己的男朋友說，以免破壞自己在他心中的完美形象。

        她前幾年回來掃墓也沒來看看自己的母校，沒想到學校的條件又變好了，連操場都是塑膠的了，籃球架也換了新的。

        學校門口小賣部的老板看到兩人一直往學校里張望，忍不住沖他們喊道：“你們找人嗎？今天放假學校沒人，過兩天再來吧！”

        茍翠轉過身，看著面熟的老板很是親切，她小時候也常常蹲守在小賣部門口，不是對著零食流口水，就是對著小玩具發呆。

        她小跑過去，對老板說道：“我小時候也在這里上小學，很久沒回來了，過來看看。”

        老板拿出兩個小凳子讓他們坐下，對著茍翠的臉看了又看，“這么一看，是有點眼熟，你哪一屆的？”

        茍翠答了，但時間太久了，就算是教她的老師，也不一定能認出她。

        “您或許認識我爸爸，他叫茍林，以前在護林站工作。”

        老板念了念這個名字，然后瞪大了眼睛，“茍林！就是十幾年前被大火燒死的那個？”

        他的話很直白，但茍翠并沒有反感，反而認真的點了點頭，“對，他就是我爸爸。”

        老板又想了想，“我好像記得他是有個女兒，叫茍茍翠！你叫茍翠！”

        “對。”

        老板有些激動，跑進店里拿出兩瓶飲料遞給兩人，“來來來，喝飲料！”

        兩人推拒不掉，只好收下了他的好意。

        “你父親可是我們鎮上的英雄，那年山火那么大！多少年輕人都不敢往上撲火，都是他帶頭沖在前面！可惜啊，好人不長命”

        茍翠握緊了手中的飲料瓶，低聲說道：“那也是他的職責”

        玉還朝心疼的拉過她的手。

        小賣鋪老板好像也意識到自己的話讓她有些傷心，忙轉移了話題，“哦哦，對了，你們剛才是想進學校？我有學校保衛人員的電話，要不要我打個電話讓他來開門，讓你們進去看看？”

        茍翠當然不會麻煩別人，而且這樣應該算是違反規定，她拒絕了老板的提議，又問了問他這些年學校的變化，老板一直經營著這個小賣部，學校的情形他比很多老師還清楚，對于茍翠的問題，他娓娓道來毫不費力。

        兩人又聊了一陣，茍翠覺得嘴巴都有些干，玉還朝自然也注意到了，很是貼心的扭開了飲料瓶蓋遞給她，又將她手中的那瓶拿過來握在手中。

        茍翠回他一笑，拿起飲料喝了一口。

        老板看著小情侶的互動，也笑彎了眼睛。

        茍翠蓋上蓋子，好像想到什么，問道：“對了，您還記得我那屆有位姓楊的老師，年紀挺大的，很和藹，后來失蹤了”

        這件事當時還挺轟動的，一位老師突然失蹤，這個消息在不大的鎮子里很快就傳遍了，楊老師為人和藹，很多學生都喜歡她，所以她不見后，很多家長還自發尋找，只是后來還是沒找到。

        “當然還記得！”小賣部老板唏噓道：“不過前年找到了她的尸體，而且她應該在那時候就死了，現在只剩下一具白骨。”

        茍翠不可置信的皺眉，“什么？楊老師找到了？”

        “是啊！前年不是翻新學校嗎？外墻重新刷漆，還建了塑膠操場，最后在學校后邊還建了一間醫務室，挖地基的時候挖出來的，后來聽說就是楊老師的骨頭，不過死了太久了，能查出來什么？也不知道當年得罪了誰？被埋在這里現在才被發現！哎！”

        “楊老師”茍翠低聲念了一聲，腦中閃過一個模糊的影子，她嘶了一聲，太陽穴突突直跳。

        玉還朝見她臉色不好，眉心一蹙，擔心的問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茍翠只覺得有些頭痛，她搖了搖頭，對著他露出一個勉強的笑，“我沒事。”

        “哎喲！小姑娘是不是餓了？就是那個那個哦哦，低血糖，你等等我給你拿點吃的”

        說完就又沖進店里，拿了一包吃的出來。

        玉還朝想著剛才只吃了一個面包肯定沒飽，忙接過老板拿出來的吃食，但看到手中火紅包裝的辣條，他直接愣住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不該撕開包裝袋。

        小學生都愛吃這些香嘴零食，小賣部老板也沒想這么多，就隨意拿了一包最受歡迎的辣條。

        臉色蒼白的茍翠看著尷尬的玉還朝和一臉好意的小賣部老板，她低頭笑了笑，從他手中接過辣條，然后沖老板說道：“多謝老板，我小時候也老喜歡吃辣條了。”

        老板慈祥的臉笑出幾道褶子，“不謝不謝。”

        雖然老板想友情贊助，但離開的時候，玉還朝還是留下了20塊錢。

        去車站的路上，已經恢復精神的茍翠撕開了包裝，咬著一根辣條大口大口的吃起來。

        看著她唇上紅彤彤的辣油，玉還朝忍不住皺了皺眉，勸道：“剛才還不舒服，還是不要吃這個辛辣油膩的零食了。”

        辣條很有嚼勁，很久沒吃的茍翠吃了一根就停不下來，“剛才是有點頭疼，不過現在已經好了，哦對了，你吃不吃？”

        玉還朝嘆了嘆氣，無感的搖了搖頭。

        茍翠從他眼中看出了嫌棄，咽下嘴里的辣條后故意嘟著滿是辣油的嘴往他臉上湊。

        玉還朝以為她是索吻，但現在他對著面前的“烈焰紅唇”真的下不了口，他用手推開她的腦袋，皺著眉說：“對不起，今天清明，我吃素。”

        茍翠：“”

        可辣條也是素啊！

        回家祭祖的人本就多，因為交通擁擠，兩人又在方河縣的賓館開了兩個相鄰的房間。

        睡眠質量一向很好的茍翠今晚卻做起了夢，夢里已經過世的父親面目依舊鮮活，將幼小的她背在背上，一步一步的走著山路，山林里綠葉蓋天，從樹縫間漏下的光斑灑了滿地，地上長著濕滑的苔蘚和鮮嫩的野草野花，雖然茍林已經很小心了，但還是腳下一滑，摔了一跤。

        作為父親的茍林慌忙爬起來去看自己的女兒，沒想到小小的茍翠雖然摔了半身泥土，衣服上還有綠色的汁液，但她不僅沒哭，反而在看到茍林一身臟兮兮的樣子大笑出聲。

        她坐在地上，一張天真的臉笑得五官都擠在一起，笑眼咪咪的只留下一條縫，還露出粉嫩的牙齦和幾粒雪白的牙齒，肉嘟嘟的手指指著茍林，笑他好臟。

        看著可愛的小茍翠，憨厚的漢子也露出寵溺的笑容，帶著泥土的手在她臉上擦過，留下一道泥印子，小茍翠看著他臟乎乎的手，無縫連接般的變了臉，仰著頭就開始哇哇大哭，弄得茍林不知所措，急忙去哄

        這些在記憶里的舊事，茍翠很久沒回憶過了，夢里的情形讓她在睡夢中展顏。

        瞬間，夢境里的畫面一轉，變成還是紅磚墻的小學校，學校里有位教音樂的楊老師，年紀或有60，看起來和藹又溫柔，班里的孩子都喜歡她。

        但剛上小學的茍翠根本不敢靠近她，因為她看見楊老師的身后有一只巨大的山羊黑影，羊角又粗又長，看起來很可怕，她回家把這件事告訴了父親，茍林很震驚，因為他只在山里見過半人半妖的妖怪。

        第二天，他送茍翠去學校，偷偷觀察到楊老師果然是妖后，專門找到她到一旁說話，對方也沒料到有人類光憑一雙眼睛就能看出她的身份。

        楊老師和茍林相互警惕了一段時間，后來慢慢了解到對方都沒什么惡意后才漸漸放下了戒心，不僅如此，楊老師在學校對小茍翠還多有關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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