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排長~是你嗎？”

聽到這聲遠處傳來的呼喚，正要轉(zhuǎn)身走人的李向東停下了腳步。

他回頭看到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穿著一身打滿補丁的衣服，身上背著一個竹編的背簍，手里拿著一把鐮刀正在向他快速跑來。

李向東腦海深處的記憶，隨著這個小男孩距離他越來越近，慢慢的涌現(xiàn)了出來。

好熟悉的稱呼，讓他想起了那段激情燃燒的歲月！

“小鼻涕蟲？”

“哎！”

小鼻涕蟲再次看到李向東，他很激動，“李叔你不是回城了嗎？你怎么又回來了？”

李向東快步迎著他走去，邊走邊解釋道：“你忘了這是你嬸子娘家，我回來走親戚啊，你怎么跑這來割豬草了？”

“我們村有好豬草的地方都被人給占了，周家村不欺負外人，所以我就來這里了�！�

小鼻涕蟲走到李向東身邊，說著說著眼圈就紅了，眼淚劈里啪啦往下掉，“李叔，我可想你了�！�

李向東摸了摸他的腦袋，“哭什么哭，已經(jīng)是小大人了也不怕人笑話，走，今天中午李叔請你吃飯�！�

小鼻涕蟲吸溜了一下鼻涕，擦了擦眼淚，搖頭道：“不用了，割完豬草我還要回家吃飯呢。”

“你跟我客氣什么？一會兒有肉吃�！�

李向東拉著他就走，根本不給小鼻涕蟲反駁的機會。

他記得小鼻涕家里條件不好，中午一般都是隨身裝著一個窩窩頭，說是要割完豬草后回家吃飯，無非就是野桑穿井長，家貧兒早熟。

這只是小鼻涕蟲心里那一點點的矜持罷了。

兩人說笑著向周父的方向走，李向東自打看到小鼻涕蟲，便感覺十分的親切。

他下鄉(xiāng)后第一次割豬草身邊就跟著小鼻涕蟲，這個小家伙，一直陪著他到回城之前的倒數(shù)第二次割豬草。

最后一次是他自己去的，那次差點把村里的豬給喂死...

反正總得來說，小鼻涕蟲完全可以說是他李向東下鄉(xiāng)后戰(zhàn)天斗地的歷史見證者！

周父抽著煙站在原地，看著李向東拉著一個瘦的跟麻桿一樣的孩子走過來，他看向自己的女婿疑惑道：“這孩子是？”

李向東笑著跟他老丈人解釋道：“這是隔壁我下鄉(xiāng)那個村的孩子，名字叫小鼻涕蟲，他來咱們村割豬草，我打算帶他去咱們家吃頓中午飯�！�

他拍了拍小鼻涕蟲后腦勺，介紹道：“這是我老丈人，你叫他周爺爺吧。”

小鼻涕蟲禮貌的喊道：“周爺爺好。”

“哦，你好，你好。”

周父笑著點了點頭，再次看向女婿問道：“他為什么叫你李排長？你下鄉(xiāng)的時候干過民兵？我怎么不記得有這回事啊�！�

李向東正尋思怎么說呢。

小鼻涕蟲開口道：“李叔是我們村第一任割草先鋒排的排長�！�

“咳咳~”

周父差點被自己嘴里的一口煙給嗆死，自己這個女婿一天天的花活兒真多。

“這是我自封的，帶著他們鬧著玩呢�！�

李向東很是尷尬的解釋了一句，趕忙給他老丈人拍背，幫他順氣。

“好了，好了，不用給我拍了。”

周父弓著身子緩了緩，然后直起腰板看著小鼻涕蟲問道：“那你李叔回城后，你們割草排誰是排長啊？”

“周爺爺，我們是先鋒割草排�！�

小鼻涕蟲糾正了一下周父的說法，繼續(xù)說道：“我們先鋒割草排現(xiàn)在只有副排長，李叔永遠都是我們的排長。”

“是嘛？”

周父來了興趣。

一個因為胡鬧而成立的草臺班子，而且成員除了他女婿以外應該都是些小屁孩，大人應該不會這么沒臉沒皮。

可就這么一個不能算是組支的小團體，居然會對自己女婿這么崇拜。

他好奇道：“你們?yōu)槭裁催@樣做��？”

小鼻涕蟲仰著腦袋說道：“不為啥啊，李叔對我們好唄，我們先鋒割草排所有人都可想我們李叔了。”

周父轉(zhuǎn)頭看向自家女婿，“東子，你給我說說？”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能是我們待在一起的時間久了，他們對我有感情吧�！�

李向東簡單應付了一下他老丈人，他總不能說這些跟他一起割豬草的孩子，有好幾個受過他的恩惠吧。

他當時下鄉(xiāng)的時候隔壁村子很窮，村里有些孩子甚至連一身衣服都湊不出來，感個冒什么的，一兩毛錢家里還能出的起，可再大一點的病，除了生生的硬挺著，沒有別的辦法。

再加上當時風聲鶴唳的環(huán)境，跟著他們一起干活的那些婦女早都麻木了，但是他一個熱血小青年硬不下心來。

李向東下鄉(xiāng)期間好多次回家要錢，也不都是他自己禍禍，身邊整天圍著一群小孩子，他又自封了個排長，那他這些小戰(zhàn)友們生病了家里沒錢怎么辦，只能是他回家去忽悠李父要錢。

所以他以前在鄉(xiāng)下雖然是出了名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但他也是有一些好名聲的，否則他怎么可能下鄉(xiāng)這么多年一直割豬草。

當真以為村里的干部沒手段，治不了他身上的懶毛病？

他成年后又為什么會有人主動幫他介紹媳婦？

那些當媒人的難道就不擔心自己以后被人戳脊梁骨，走夜路被人套麻袋？

單憑他家在城里又怎樣，父母又能照顧多久？

當時號召知識青年下鄉(xiāng)的口號可是扎根農(nóng)村，誰也沒想到他們這些知青會有回城的那一天。

所以說，李向東以前只是個有些懶的街溜子，不是什么壞人。

...

...

出去的時候是兩個人，回來的路上成了三個人。

李向東背著小鼻涕蟲的背簍，手里拿著鐮刀揮舞了兩下，還別說，肌肉記憶果然強大，他都感覺自己的手感又回來了。

“李叔，曉海跟你和嬸子一起回來了沒？”

“回來了，現(xiàn)在和他兩個表哥在村口的河邊玩水了，等會吃飯的時候你就能見到了�！�

“嗯，妹妹回來了沒？”

“也回來了。”

“李叔，那你吃完午飯能不能跟我一起回村一趟？臭蛋他們可想你了�！�

“這次就算了，等下次李叔再來的時候，我再去找你們玩�！�

對于小鼻涕蟲來說，他們只是一個多月沒見，可對于李向東來說，真的已經(jīng)是很久很久了。

他去見自己這些小戰(zhàn)友們，總不能空著手吧？

還是等下次他多帶一些吃的過來，他們再見面的好。

周父在一旁聽著兩人的對話，他插嘴問道：“你們李叔他當排長的時候都教過你們什么？”

“李叔說讓我們要時刻保持革命熱情。”

“還有嗎？”

“戰(zhàn)斗的時候敢于犧牲�！�

“還有沒？”

“還...還有就是告訴我們不要去偷看女孩子上廁所和洗澡，如果被人發(fā)現(xiàn)了，跑的時候一定要先把臉給捂上�！�

周父聞言愣了愣，抬腳便向身邊的李向東踹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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