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舒盞沒能等來這一天。
每一次大考的分數都可以直接下載學習App查,現在舒盞沒了手機,查不了,就在課間用了班上的電腦。
好幾個同學圍在她身邊,說要見證奇跡的誕生。
分數一出來,果然引起一陣“哇”的驚呼,還有不滿:
“每次都考這么高!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人比人氣死人,舒盞同學我們還是絕交吧……”
“黃佳妮同學考多少啊?還有平時那幾個高分的呢?”
舒盞的心,卻在看見成績的那一刻沉了下去。
平心而論,這次試卷不算難,可——怎么比預估的成績少了幾十分?!
完了。
這下完了。
舒盞問了江遠汀的分數,又問了黃佳妮的分數,努力維持著平靜走上車門。
上樓的時候,她的雙腿顫抖不已,內心仍然無法相信自己聽見的回答——
都考得比她高。
江遠汀上次考第五名啊……
跟著她一起去圖書館,他也得到了提高嗎?
那她呢?她呢?
舒盞不敢去看排名。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跌到了什么地步。
明明、明明這一個月來,她都在像別人那樣,刷題、熬夜、成倍的努力,平時書不離手,硬著頭皮啃……
為什么成績不上反掉?
她看了自己的數學卷子,簡單的題算錯了,就連她最引以為傲的歷史和政治——都比上次還要慘。
現在是綜合考試,考的是整個高一高二學的東西,也就是復習考。
那些久遠的知識點,不是已經在復習中撿回來了嗎?
舒盞失魂落魄地開了房間的燈,只覺得自己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煎熬得很。
舒母沒回來。
沒回來,即將到來的暴風雨,才是最令人恐懼的。
舒盞去洗了澡,披著濕漉漉的頭發,坐在書桌前看自己的答題卡。
她需要好好地分析一下卷子,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為什么找不回做題的狀態?
十一點半。
做完數學題,舒盞停了筆,靠在椅子上小憩。
還有點時間,她想再看一會兒。現在讓她睡,她也睡不著——
門就是在這個時候打開的。
舒母“碰”地一聲關上門,手勁大得驚人,蹬蹬蹬的腳步聲離舒盞漸近。
“你是想氣死我?”
聲音尖銳不復從前。
舒盞閉上了眼睛,背后冷汗涔涔,手背也是粘稠的。
該怎么辯解呢?“我其實很努力,但就是沒有考好,下次一定可以”——
這樣蒼白無力的話,在現在的舒母面前,能起到什么效果?
“你知道你考了第幾名嗎?”
這回,已經不是“你考了第二名”,而是“你考了第幾名”。
幾。
學文科以來,舒盞就沒聽見過這個字。因為,她一直是“一”啊!
“不知道。”她的聲音顫抖得厲害。
“第六!”舒母毫不留情地揭了她的痛處,“第一名是遠汀。人遠汀剛來的時候考第幾?考三十多,名次都沒有!你呢,從第一到第二到第六,考不過轉校生也就罷了,連遠汀你都考不過?”
她把什么東西扔了出去。
是舒盞的手機。
“啪嗒”一聲,屏幕再度四分五裂。
這手機受到過一次摧殘,花了點錢修了修,修好了。
不過這一次,估計沒辦法修好了吧。
“以后你別碰這玩意了!沒資格!”
舒盞終于控制不住自己,“刷”地一下站起來,“我沒有,我這個月一直都在努力學習——”
“你說的努力學習,就是跟遠汀去圖書館約會?”舒母瞇著眼,眸子里有著冷冽的光。
舒盞愕然:“您怎么知道?不是約會,我們是去做題……”
“做題做的跟小情侶似的?”舒母沉著臉,“你當我二十年書白教了?”
前天她去上班,辦公室里的老師聊起自己的孩子,她提了一下自己最近在跟女兒冷戰的事情,甚至尋求老師們的幫助,想辦法與舒盞和解。
結果今天,舒盞的成績就狠狠地打了她的臉。
那天有位跟她帶一個班的歷史老師說——
“這是你女兒吧?我去圖書館碰到了她幾次,她跟一個男生在一起,我看她挺開心的……”
附帶一張照片。
偷拍的,只有背影。
可舒母怎么會認不出來呢。
歷史老師憂心忡忡:“我有點懷疑他們兩個在談戀愛,之前沒跟你提,怕不了解你們家的家世鬧笑話。”
“鄰居家的小孩,他們從小就玩得很好,是朋友,”舒母笑了笑,“謝謝,我回去會跟她好好溝通的。”
溝通著溝通著,就成了這樣。
“你為什么要跟遠汀談戀愛?”舒母質問,“遠汀那樣優秀一個孩子,學理科是前幾,學文科也能考前幾。你理科學不進去就算了,我不怪你,可你文科也要掉成這樣?”
那一刻,所有的黑暗與矛盾,在一瞬間爆發。
“是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做你的孩子?”
舒盞咬著下唇,問道。
舒母眉一挑:“你說的什么話?”
“難道不是?”舒盞忽然站起來,手撐著椅子,差點沒站穩,腳又扭了下,拉到了之前的傷口,有點疼,“江遠汀,你的每一個學生……所有人都比我優秀,所有人都比我更值得你關心。你可以夸江遠汀,對江遠汀好,可以給學生家訪,和他們談心,帶著他們學習……父母不才是孩子最好的老師嗎?”
舒母:“我把你交給了老師,你的老師更應該關你——”
“可你不僅是我的老師,你還是我的媽媽啊!”舒盞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你怎么不想想我?怎么不想想我這個親生女兒?”
“你不會的。你連對學生十分之一的耐心都不肯施舍給我……像這樣,你學生的成績退步了,你會跟他們談心,幫他們分析問題,幫他們介紹專業,指導他們選擇未來……而我呢?除了罵我,你還會說什么?
“你考幾次第一,一輩子就天天考第一了?誰沒有幾次失誤?你跟男同學走得近一點,就是談戀愛了?我跟江遠汀六年多,被誤會了幾次,你難道還不知道我跟他到底什么關系,還要懷疑我?
“我有點自己的想法怎么了,我打扮一下怎么了,非要讓我每天穿著校服,像個書呆子一樣走?你不知道他們怎么說我的?說我清高,說我長得好看卻沒品味,說我作……我敢找你談心嗎?你只會說你忙。”
只要舒母一帶高三,就會像是變了個人。
舒盞知道自己必須理解——
可她不想理解啊。
她是她的孩子,她可不可以有一點任性的權利呢?
“你走,”她推著舒母,力氣卻大得驚人,眼淚一串串往下掉,滾燙又灼熱,灼著二人的心——“你走,不要讓我看見你,我不想看見你!”
舒盞很清楚她做了什么。
她和舒母徹底鬧矛盾了。
這個家的氣氛進入白熱化。
離高考不過一個多月,舒母干脆住進了學校,幾天幾天都不回家了。
舒父忙著在兩邊輾轉,這邊說說那邊勸勸,母女兩個誰也不肯低頭。
不僅是在家,在學校也是如此。
舒盞向班主任請求換了位置。
她的同桌變成了寧見薇。
小姑娘笨拙地安慰著人,弄得她都不忍心板著一張臉,柔聲說了幾句,沒有再在這個話題上停留。
對江遠汀,她也沒有理。
她可以收斂住自己的脾氣,不對外人撒氣——可是,人對親密的人,總是任性的。
從很多細節上。
她沒有等江遠汀回家了。
晚上放學,她直接拎著包快速走。早上提前半小時出門,江遠汀都踩不到她的點。
偶爾幾次她發現他跟在她身后,眸子深得很,一個字也不說。
舒盞沒管。
江遠汀不是厲害嗎?那就厲害吧。
他們都在進步,除了她,除了她。
鄭芷考了年級第十五,沒有跟舒盞提,怕影響她情緒。那天學校頒獎,她上了領獎臺,聽見鄭芷的名字后,舒盞愣了愣。
吃午飯的時候鄭芷還很猶豫:“對不起盞盞,我不是故意瞞著你的,我怕你傷心……”
“我有什么好傷心的?”舒盞勾了下嘴角,完全看不出情緒,“我很開心,替你高興。你進步了,你很棒。”
這是真心話,她由衷地祝福鄭芷。
只是恨自己不爭氣。
鄭芷還是覺得她的情緒不對勁:“盞盞,你不要賭氣了……”
她知道在舒盞身上發生的事。
舒盞其實不太喜歡跟別人分享自己的事情,倒豆子一樣,把別人當垃圾桶。她只草草提了幾句,可這幾年朋友,結合她的家庭情況,鄭芷怎么會猜不出來呢。
“我沒有,”舒盞搖頭,“你要是覺得對不起我,那就幫我個忙吧。”
鄭芷問是什么。
“找一群人,在表白墻上幫我擴列。不一定你班上的,你認識就行。說我征對象,175+,要長得帥會打籃球的,成績不是重點,有意加我Q。”
手機摔了,她有電腦。她已經不怕舒母了,她不在家,那她就用電腦。
鄭芷:“???”
“她不是說我在談戀愛嗎?”舒盞靠著后背,氣定神閑,“那我就談給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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