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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方予柔


暮春時節總是多雨。

        云來客棧的燈火籠在夜色中明明滅滅,細弱的啜泣混雜著檐頭滴答的雨聲,一同淹沒在汴京夜市的喧囂里。

        方予此刻手腳冰涼,像是匣子里的蝴蝶標本,被釘死在冷硬的木板上。周身能動的,唯有一雙眼睛。

        夜靜的可怕,借著微弱的燭光,方予看清頂上的雕花木梁,奇怪而古樸,往左是漆黑一片暗壁,往右還是漆黑一片暗壁。胸口像是壓了百斤的石頭,沉悶的,呼吸的起伏都變得困難。

        頭疼的要裂開,腦海里一片混沌,別緊張,別慌,她安慰自己,有意將呼吸的節奏放緩,吐納之間,五感逐漸恢復。刺激的生漆味兒鉆進鼻腔,隔著厚厚的木板,傳來一個約莫十四五歲的女聲,嚶嚶的哭得正傷心。

        一刻鐘后,頭疼得到紓解,意識徹底清醒,方予憑借這些線索拼湊出,自己所在之處,是一個方形漆制的小匣子。等等,方形漆制的小匣子……棺材?她怎么會在棺材里?

        她張了張嘴想叫人,嗓子里卻像是堵了一團浸滿辣椒粉的棉花似的,又干又痛,發不出聲音。還是個啞巴?

        噩夢,方予想。

        她閉上眼睛又重重睜開,閉上再睜開,頂上仍是奇怪而高的木梁,兩側暗壁,空氣中的生漆味兒刺得她流下兩行淚,外頭的哭聲止住,小丫頭抽泣著問:

        “廖媽媽,我家姑娘成了這樣,明日文遠侯府來要人可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廖媽媽像是被哭得煩了,語氣五分潑辣五分不耐,“你不好生看顧姑娘,還有臉問我?”

        方予眨眨眼,想起來了——是密室逃脫,帶劇情的那種,自己怎么在這兒睡著了。

        她的手腳逐漸能受意志驅使,撐著冷硬的木板慢慢坐起身,腦袋仍是昏沉的,脖子疼得要斷掉一般,她不由活動了下頸椎,帶動一陣細微的風,頭上的釵環叮當作響,供桌上的燭焰也跟著跳了兩跳。

        坐起身才發現,停棺的房子氣派的很,右側一張鏤刻繁復的拔步床,懸著輕紗帳幔,左邊幾口碩大的紅木箱子,門窗緊掩,當中站著兩個穿紅著綠的女子,被雷劈了似的張嘴盯著自己。

        她低頭一看,身上鮮紅的衣衫開著一朵一朵暗金色并蒂芙蓉,真好看。

        “姑……姑娘?”

        小丫頭哭得眼睛都腫了,退到門邊怯生生望著她,方予很想答應,但嗓子是在發不出聲音,只得配合著沖她點點頭。不想廖媽媽腿一軟,靠著門滑坐在地,顫抖著手指著她問:

        “你、你……你是人是鬼?”

        這……也是劇情的一部分?

        方予此刻成了啞巴,只能盡量擠出一個友善的笑容,然而她不出聲,慘白著臉一笑,氣氛就更加詭異了,偏生此刻老天爺十分配合的起了陣陰風,吹滅了一支蠟燭。

        廖媽媽攤坐在地上,手腳并用,慌忙想扒開門,還是小丫頭膽大,試探著上前,摸了摸她的手,激動道:“熱……熱的,廖媽媽,我家姑娘還活著!”

        一轉頭,廖媽媽早跑得沒影兒了。小丫頭狠揩了把眼淚,扶著方予邁出了棺材。

        “老天保佑,姑娘看開些,千萬別再尋短見了,要我說啊,那表少爺可不值得姑娘為他這樣,文遠候府也未必不好……”

        小丫頭邊走邊絮叨著,方予從正廳走到美人榻處,冰涼的四肢已經回暖,只是仍舊沒什么力氣。小丫頭又利索的推開門窗,雨后清涼的風涌進來,稀釋了一屋子的生漆味兒。方予就著這風抹了把臉,外頭的飛檐斗拱被雨洗的發亮,迤邐回廊,古意昭昭。

        這根本不是密室。

        一刻鐘后,二十一世紀的女大學生、堅定的唯物主義者方予終于接受了自己穿越的這個事實。

        她四仰八叉地臥在榻上,任憑小丫頭擺弄著自己的頭發。她記得自己同室友約好了去玩密室逃脫來著,怎么就莫名其妙的穿越到了這個鬼地方?還成了個啞巴。她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裳,嗯,好料子,刺繡也精致,看樣子是個剝削階級,倒也不算太壞。

        她揉搓著袖口的刺繡,忽而一頓——自己身上是,嫁衣?正廳里擺了個什么來著,棺材,這是要抓她去配陰婚?

        是了,配陰婚。

        方予一激靈坐了起來,把小丫頭嚇了一大跳,連著發釵扯下好幾根頭發。

        “姑娘,怎么了?”

        方予打量她一眼,小丫頭圓頭圓眼,梳著雙丫鬟,看起來沒什么心機。她指了指自己的嘴,擺擺手,小丫頭驚訝道:“姑娘不能說話了?”

        方予點點頭,小丫頭想了想,潑了盞涼茶在硯臺里,開始研墨,方予走到案前,寫下狗爬似的三個大字,小丫頭伸著脖子認了半天,脆聲道:“配……婚?”

        方予嘆了口氣,小丫頭的文化水平還是有限,她想了想,畫了一幅八卦圖,用手指著陰儀,小丫頭會意,一字一字道:“配——陰——婚?”

        方予點點頭,小丫頭忙擺手道:“不是,不是配陰婚,姑娘怎么死了一回,連這個都忘了!這字也……唉!活著就好。”她提筆寫下娟秀的小楷,“姑娘,這才是陰字。”

        簪花小楷襯得一旁的三個大字更加粗笨,方予扶額,古人只認繁體,她竟忘了這茬。她只得又提筆寫下一個“忘”字,再指指自己的腦袋。小丫頭伶俐得很,問:“姑娘不記得從前的事了?”

        方予點頭。

        “那姑娘還記得我嗎?”

        方予搖頭。

        “姑娘不會連自己是誰都忘了吧?”

        方予點頭。

        “哎,這可麻煩了。”小丫頭給方予斟了一盞茶,又搬來一張玫瑰椅,挨著她坐下,托腮道:“那我便從頭給姑娘講起吧。”

        外頭的雨停了落,落了停,梆子敲了一聲又一聲,方予躺在床上卻怎么也睡不著。

        這個朝代喚作大周,年號熙寧,今年是熙寧五年。方予翻遍了腦海中的史料,愣是找不出關與大周朝的一丁點記載,這也就算了。

        這具身子的原主人喚作方予柔,父親在江州做了幾年知州,夫妻恩愛和順,一輩子只得這一個女兒,愛如珍寶。

        可惜方予柔才長到十歲,江州大疫,十室九空,方家也就留下了這么個孤女,只得北上陳州投靠叔父方世仁。

        這方世仁時任陳州通判,兩家原有些齟齬,久不來往了,方予柔乍來投靠,家中平白多了一張嘴,便是叔父不說什么,嬸娘也少不得埋怨幾句。至于他受了那孤女帶來的財帛產業一事,卻從來沒人提過。

        方予柔自小被嬌養著,哪里受過這等冷眼,少經離喪,自到了陳州便日日傷春悲秋起來。

        方世仁比方父略強些,生了一子一女,女兒方覺馨只比方予柔小三個月,兩人便有些不對付,總也是方予柔讓著她。

        誰曾想,予柔讓著讓著,竟把自己的婚事也讓了出去。

        方世仁早年間曾與一同僚約為兒女親家,不想這同僚好福氣,得尚公主,又封了文遠侯,兩家的門第便有些不匹配了。方家原以為婚約一事就此作罷,沒想到文遠侯不忘貧賤之交,今年開年便來陳州求娶方家大小姐。

        事出反常必有妖,方世仁一打聽,才知道這小侯爺竟是汴京城里出了名的混賬王八羔子,成日里混跡在煙花柳巷不說,還弄出一身的病,汴京城中傳言他活不過二十歲,可巧今年將將十九。

        文遠侯府的小侯爺拖到十九才議親,必然是京里門第相配的人家瞧不上他,才打起了這樁陳芝麻爛谷子的婚約的主意。方世仁心中煩悶,既舍不得女兒跳火坑,又不敢得罪侯府,愁的飯都少吃了幾碗。

        這時,方夫人便來出主意了。親生的舍不得,那便宜侄女兒還舍不得么?既除了眼中釘,又巴結了侯府,還保住了寶貝女兒,一舉多得的好事。方世仁心里的石頭落了地,兩口子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合計了一夜,第二日便有杜家人上門提親了。

        這杜家自然是方夫人的娘家,表少爺杜景安同方家兩個姑娘算得上青梅竹馬,方予柔白凈文弱,舉至溫柔,相較于咋咋呼呼的方覺馨,顯然更符合少年人對意中人的設想。杜景安斯文秀氣,偌大一個方家,予柔也只同他說得上兩句話,一來二去,兩人之間便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故而昨日,予柔滿心歡喜的喝過方夫人遞來的那盞糖水,上了花轎,以為終身有靠。轎子晃得人昏昏欲睡,予柔是傍晚在云來客棧的床上醒來的。廖媽媽說,且在此地歇一夜,明日文遠侯府便有人來迎她進門。

        予柔愣了半晌,乖巧的應了,并沒有鬧。只是晚飯吃得不多,等到日頭落下去,她便吩咐碧桃——也就是小丫頭,去汴京的夜市上替她買抹肉冷淘。

        “我一回來,姑娘就掛在那根梁子上了,舌頭伸得這么長。”

        碧桃指著正廳的房頂,捂住胸口仍止不住心悸。

        “那你買了吃的不?”

        予柔在紙上寫,碧桃看了忙起身,提起放在門邊的食盒。

        “姑娘不說我都忘了,這冷淘若是放一夜可不就浪費了。”

        是個勤儉節約的好姑娘。予柔贊許的點點頭,湊過去一看,原來冷淘就是涼面,還以為是什么稀奇玩意兒。

        予柔捂著脖子,吞咽有些費勁,她覺得自己需要來兩片西瓜霜。饒是如此,予柔還是努力同碧桃一起,將那盤冷淘吃了個干凈。人間四月,正是麻辣小龍蝦上市的季節,小龍蝦是入侵物種,辣椒更是在明朝才傳到中國。

        碧桃替她脫了那繁復的嫁衣,予柔躺在床上,一想到從此再也沒有小龍蝦吃了,她就郁悶的很,可郁悶也沒用,既然來了,總得思索后路。

        侯府是個火坑,斷然不能跳,可是她一個法學生,到了古代能干點啥?古代的訟師可不招人待見,慫恿人家打官司,在某朝代還會被安上個教唆詞訟的罪名,職業風險高的很,況且她也不會大周朝的律法呀!

        還是得想辦法回去,唯今之計,只有先躲過明天的大婚了。

        汴京開夜市,應當是沒有宵禁的。予柔摸黑下了床,在箱籠中翻出一件常服套上,又抓了把釵環首飾準備跑路。

        春雨過后,空氣總是分外清新。

        廊下的燈籠雖然點的密集,對于現代人來說,還是太過昏暗,予柔尚不能適應在這樣的光線下行走,她貼著墻壁小步挪過去,走了半日都未找到出口。借著燈色,她忽然發現不遠處的圍墻像有一截豁口,在學校苦練了多年的翻墻技術終于有了用武之地,予柔又驚又喜蹦過去,伸手去攀。

        然而她料錯了一件事,手上一陣濕意,隨即有刺痛傳來,她不由驚叫出聲。

        是了,她能發現這個豁口,店家自然也能發現,古代雖不會往墻上砌玻璃,碎瓷片卻是不缺的。

        店里的伙計被響動吸引,提著燈籠往這邊來了。予柔口不能言,解釋不清,只好拔腿就跑,她一跑,后面的人就追了起來,邊追邊喊抓賊。有好事的房客出來看熱鬧,那一扇扇門便次第打開。

        這院子真大啊,予柔邊跑邊想,她幾乎不記得來路了,直到碧桃睡眼惺忪推開窗子,她才狼狽的沖進屋。

        “姑娘,這么晚了你……哎呀,怎么這么多血。”碧桃驚叫道。

        予柔這才感覺到手上熱辣辣的疼。

        碧桃連忙找來藥匣子,取出一個青白色的瓷瓶,倒了些藥粉給她敷上。那傷口就變得清清涼涼的,血不流了,傷口也不疼了,予柔覺得她的嗓子也可以來一點兒。

        “哎,姑娘小心作養了這了么多年的手只怕是要留疤了。”碧桃一邊替她吹著,一邊嘆道。

        予柔這才舉起另一只手,在燭光下仔細研究,五指纖纖,水蔥似的指甲,薄薄的透著胭脂色,一看就是養尊處優慣了的。可是她寧愿回去九九六,也不想待在這兒任人擺弄。

        可是怎么才能回得去呢?予柔長長的嘆了口氣,鄉愁啊,鄉愁。碧桃只當她可惜自己的手,忙出言開解,她不知道,予柔是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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