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有點漏洞啊。”外賣員有些遺憾的站在原地開口說道，隨后轉身看向了馮垣，臉上出現了十分爽朗的笑容。
  “你怎么發現我不是外賣員的？”
  啊，其實我就是隨口一問。馮垣有些無語的想著。
  “稱呼上嗎？確實是個漏洞。”
  外賣員也并不需要馮垣的回答，反而在那里自言自語了起來。
  “還是不夠細節啊。“他一邊說著，一邊向著馮垣緩緩走過來。
  樓內的空間隨著外賣員的腳步似乎一點一點變得扭曲了起來。
  “嘀——！“
  “檢測到夢境深度加深。“
  “當前層數為7層，請游夢者盡快穩定夢境。“
  伴隨著夢境系統的聲音，樓道內的墻壁開始變得破敗不堪了起來，大團大團的灰塵糾結著蛛網掛在墻壁上。
  墻壁上較為低矮的地方已經黑的不成樣子，看不出原本的顏色。整個樓道內都散發著淡淡的霉味，看起來已經很久都沒有人在這里生活了。
  可明明，身后的窗戶外，依舊是一個正常小區的樣子。
  “不要緊張，我只是來處理一下異常情況，很快就會結束的。“
  從外賣員的臉色來看，他似乎真的不打算做些什么，如果忽略掉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氣和越來越詭異的樓道內情況的話。
  穩定夢境，說的到簡單。
  情急之下，馮垣一臉茫然的撓頭對著正緩步走來的外賣員開口：“怎么了？送錯餐了？”
  “什么？”外賣員顯然沒有料到馮垣是這種反應，有些探究的視線落在了馮垣臉上，隨后不經意的回答：“那倒沒有，我就是怕您給我一個差評。”
  樓道內的異變隨著兩個人的對話停止了變化。
  “怎么會，這兩天應該都是默認好評才對。”馮垣一副根本沒有發現外賣員不對勁的樣子，繼續說道：“不過方便告訴我一下你這工作一個月掙多少錢嗎？我看看我能不能也去。”
  “這個不好說。”外賣員也恢復了正常的樣子，露出了思索地神色，有些為難的開口：“最近單子也比較少，賺的不算特別多，只能直接在車上休息，根本付不起房租。“
  “謝謝，我會好評的，明天見。”
  “明天見。”
  周圍的樓道又恢復了一開始的時候干凈整潔的樣子，來自于外賣員身上的殺氣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馮垣關上了房門后又貼在了門上悄悄的聽著外面的聲音。
  外面的外賣員沒有馬上下樓，從門內根本聽不到他的腳步聲。就在馮垣以為已經混過去了的時候，一陣扭曲的笑聲響起。
  “哈哈哈哈哈哈！嘻嘻嘻嘻嘻嘻！有意外！“
  “哈哈哈哈啊哈。是意外！“
  這聲音的狀況不像是一個正常人，甚至不像是一個人。
  隨之而來的就是巨大的敲門聲。
  “砰砰砰！“
  “砰砰砰！“
  脆弱的房門在外面的人不計后果的敲幾下似乎瀕臨倒塌，可是又十分頑強的擋在那里。
  “這是怎么回事？“
  此時此刻也沒有了隱藏的必要，云勁松直接詢問道。
  “我也不太清楚。“
  馮垣也遠離了房門和另外兩個人站在一起。
  “他是因為被拆穿了不是外賣員的身份才這樣的么？“鶴學遠在旁邊小聲的問。”他是不是會知道這里是個什么情況啊？“
  “他肯定會知道些什么，直接抓進來問問。“云勁松果斷地決定。
  “那就先準備準備，不要受傷。“馮垣也同意了云勁松的提問。
  畢竟好不容易才遇到一個很有可能知道當下的環境是什么情況的人，如果就這么錯過了的話，距離離開這個夢境就更遠了。
  三個人短暫的交流了一下眼神之后，鶴學遠直接抱起了之前蓋的毯子當作等下控制門外的人的繩索。
  “叮鈴鈴！“
  是翻蓋手機的鈴聲。
  馮垣直接拿起手機接通電話。
  “喂？“
  “我勸你不要打開房門哦。“
  電話的那頭依舊是失真的聲音，混搭著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我為什么要聽你的？“
  “你可以不聽的。“
  說完之后，電話掛斷，馮垣第三次聽到了被掛電話的忙音。
  “怎么說？要聽嗎？“鶴學遠此時有些茫然的問道。
  “對于這種來歷不明的電話的建議，我覺得不應該采納。“云勁松也直接給出了自己的回答。
  可是馮垣卻想到了另外的一些東西。
  從第一個夢境中醒來之后，周圍的每一個人都在或多或少的透露出一個信息。一個人能夠承受的信息是有限度的，這樣的限度隨著他的意識強度增強而增長。
  而外面的人所擁有的信息，真的是房間內的自己可以承受的內容么？
  “你不要告訴我你信了一個來路不明的人說的話。“云勁松有些不理解的開口。
  “不是。“馮垣搖搖頭，心下甚至覺得有些好笑，之前自己對于路韌那些人對各種信息藏著掖著的行為嗤之以鼻，結果現在居然也要拿出這套說辭。

  “外面的人知道的信息，不是現在的我們可以知道的。你們之前應該也聽到了，他發生變化的時候，夢境的深度也隨之提升，就是說，他身上一定背負著巨大的信息量。“
  “所以呢？”云勁松作為一個剛從夢境中醒過來的人，還是理解不了馮垣話中的意思。
  不過鶴學遠懂了，臉色有些蒼白的把手中的絨毯扔在了地上，隨后對著云勁松開口解釋：“知道的太多會引發精神上的崩潰，進而再次回歸到夢境之中成為夢境的一部分。“
  “所以就這么錯過知道真相的機會嗎？“云勁松還是不能理解馮垣此時的選擇。
  說實話，在聽完云勁松的疑惑之后，馮垣對于剛剛的決定也有些不確定。
  真的要因為這個原因錯過一個知道真相的機會嗎？自己難道真的不能承受真相帶來的沖擊么？
  “馮哥？“鶴學遠的聲音有些顫抖的響起，拉回了馮垣此時有些偏移的理智。
  “你說的有道理。“馮垣揉了揉此時又開始一跳一跳的疼痛起來的額頭。
  這樣的疼痛他已經經受了很多次，幾乎每次都是在接近真實的時候就會喚醒這樣的疼痛，這是他的自我保護機制在提醒他，此時此刻的真實不是他所能接受的東西。
  同樣在提醒他的還有意識中瘋漲的觸須，這些觸須直接一團團的生長，互相糾纏在了一起然后嚴絲合縫的鋪滿了整個意識世界。
  “所以你們是都要放棄了？“云勁松的聲音聽不出來喜怒。
  “不是放棄，而是有些時候辦法不止一個。“馮垣強挺著精神回答道：”夢境的世界不是說只要意志堅定就可以的。“
  云勁松并沒有聽進去馮垣的話，確定了兩個人不會進行之前的計劃之后，直接沒什么表情的打開門，迎上了外面的人。
  如果那還可以稱之為人的話。
  外面的樓道內依舊是破敗不堪的樣子，而外面敲門的人早就已經不是人。
  一個人類大小的軀體上，長滿了各種各樣的手臂。有的粗壯，有的纖細，有的黝黑斑駁滿是傷痕，有的光滑細膩，甚至有的手臂長度是屬于小孩子，但是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這些手臂的手掌上滿是血跡。
  這些手臂在這個不算大的人體上奮力的伸出來，然后不停的敲打著周圍能夠觸碰到的東西。樓道內已經布滿了血色的手印，有的清晰，有的微弱。
  而此時承載著這些手臂的人正一臉癲狂的趴在馮垣的門口看著出來的人，眼睛里是此時的他們還看不懂的狂熱。
  “意外，哈哈哈哈哈哈，意外。“
  既然云勁松此時已經打開了房門，那么在糾結能不能得知真實已經毫無意義。馮垣一把扯回了打開門之后直接愣住的云勁松，丟到了鶴學遠的懷里。
  托云勁松開門的福，此時馮垣發現夢境之前對于自己能力的壓制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消失，意識內的觸須可以沒有任何限制的自由行動。
  拉開云勁松之后，馮垣直接驅使著觸須延伸開來，然后將那個滿身手臂的怪物籠罩住。
  接觸的一瞬間，它所背負的故事瞬間展開在了馮垣的面前。
  “救救我！“
  “救命啊！“
  “誰能來救救我們！“
  “怎么會這樣？“
  “嗚嗚嗚嗚嗚！爸爸媽媽！“
  “媽媽！“
  各式各樣的慘叫在耳邊響起，馮垣看到此時的自己正站在一個樓道內。灼熱的溫度不知道從哪里傳來，炙烤著樓道內每一個人。
  能聽到聲音還算是好的，地面上已經躺著太多已經沒有辦法發出聲音的人了。
  在馮垣進入的短短幾秒中內，溫度依舊處在繼續升高的狀態，保守估計，此時的溫度已經可以達到五十度以上。長時間待在這里的人，必死無疑。
  這是和夢境中自己居住的地方沒什么差異的樓道，差別只在于這個樓道內的墻壁有著被使用的痕跡，上面有小孩子的亂涂亂畫，搬動東西的時候留下的劃痕。
  而此時，所有的人都擠在了一樓樓道內的位置，不知道因為什么無法踏出這個樓道外面一步。
  “我還不想死，怎么還有沒有人來救救我們？“
  “到底發生了什么啊？“
  質疑，慘叫，哭聲從馮垣進來開始就一直沒有停止過。可是他也不知道這里發生了什么。
  看樣子，這就是自己居住的那個樓道。馮垣在人堆里面看到了江永詩，此刻的江永詩正在面無表情的坐在原地，似乎旁邊發生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
  一股莫名的感應讓馮垣覺得，江永詩此時距離可以醒來已經很接近了。
  看著這樣的場景，不難猜出，這里的所有人，都是那個出現在房間門口的那些手臂的主人。
  又是什么原因，讓他們變成了那個樣子？
  馮垣此時只是作為一個意識進入到這段記憶之中，就好像在上一個夢境中進入徐來為1號實驗體編造的記憶一樣，只能觀看，不能干涉。
  可是這不妨礙馮垣將這兩次看到的東西聯系在一起，無論是上個夢境中被編造的還是現在直接觀看的東西，甚至說之前經歷的那些夢境其實都在十分直白的表達著一個答案。

  就是，這些夢境的背后都是一個末日。
  不同的末日。
  意識到這點的馮垣把視線從呼喊的人群中移開，放到了周圍的環境上。掠過被涂鴉的墻壁，他看到了那里緊閉的窗戶。
  窗戶外是一輪灼目的艷陽，正揮灑著自己的能量。窗戶在這輪太陽的照射下已經有了融化變形的趨勢，光線慢慢扭曲，變成了絢麗的顏色。
  周圍的聲音漸漸停止了，明明溫度依舊在上升，他們此時所經受的環境要更加痛苦。可是這個時候的所有人都停止了悲鳴。
  每個人的目光都虔誠的看著從窗戶投下的扭曲變形的光線，隨后一點點向著光線的方向匯聚。
  那些眼神仿佛在扭曲變形的光線中看到了什么救贖一樣，忽略了身體上的疼痛，追逐著未知的解脫。
  但還是有人拒絕的這樣的光線，江永詩就在還保持著清醒的人的行列里面。
  那是一堆隱藏在黑暗中的人，完美的避開了從窗戶投射進樓道的陽光，沉默的忍受著肉體上的痛苦，對赴死的同伴冷眼旁觀又或者是有心無力。
  從距離窗戶最近的人開始，肉體緩緩融化，直到這個時候，那些被陽光迷惑的人才漸漸清醒，但是卻無法掙脫融化的進程，只留下一只向上求生的手臂掉落在了陰影里面。
  馮垣這才發現，陰影處已經積攢了不少的手臂，可能因為環境的特殊，這些手臂并沒有腐壞，反而依舊維持著鮮活的樣子。
  如果意識體也會反胃的話，馮垣決定自己此時一定會吐出來。
  向著陽光而去的人已經全部無聲無息的融化，只留下掉落在陰影的手臂還能證明他們曾經存在過。
  此時的樓道內更加沉默了，還活著的人基本上都安靜的坐在陰影里保持著體力，又或者是等待著最終的死亡。
  所以，為什么手臂會保留下來呢？
  馮垣借著微弱的光線看著每個人的手臂，最后在地上散落的手臂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裝置，那是夢境系統會給每個游夢者發放的通訊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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