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雜的聲音瞬間擠占了馮垣所有的注意力，但是幸運的是他的最后一步還是憑借著本能踏了出去，直接倒在了展館外面。

展館內所有的雕塑在馮垣離開之后紛紛在門口止步，轉瞬之間，又都回到了應有的位置。

“媽媽，我想要玩旋轉木馬。”

“姐姐，你吃的是什么？”

“這個，這個多少錢？”

“千味拉面，要來試試么？”

“你愛我啊我愛你……”

大量的雜音沒有先后的同時擠在了馮垣此時的意識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高興有喜悅，有為難有委屈，全部都匯集在了馮垣的耳邊。

“誒，這個人怎么了？怎么暈倒了？”

“拿著導盲杖，這是個盲人吧，我打個急救電話吧。”

“散開點，省的呼吸不暢。”

好正常的聲音，馮垣睜開了一直緊閉的眼睛。出現在他眼前的依舊是一片黑暗，他還是個盲人。

“醒了醒了，你怎么樣需要叫救護車么？”

周圍熱心腸的聲音讓馮垣以為自己回到了現實中，他撐著地面坐起身，在其他人關切的聲音中開口。

“老毛病了，我就是低血糖犯了，歇一會就好餓了。”

“低血糖啊，早說，我這里有糖，來。”

說話的人不由分說的拆開了糖紙將糖喂進了馮垣的嘴里，有些粘膩的甜味在馮垣口中散開，是熟悉的大白兔奶糖，這個味道太甜了，所以吃的僅有的幾次都讓人記憶深刻。

“謝謝，好多了。”馮垣含著糖有些口齒不清的說著。

“害，沒事，我扶你去旁邊的椅子上休息一會吧。”說話的人好人做到底，不由馮垣拒絕的就將人引向他說話的位置。

腳下的地面很是平坦，身體相接的地方是溫熱柔軟的皮膚，和之前被追進雕塑展館的時候碰到的那些“人”是兩個手感，現在扶著自己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好了，注意腳下，這里有個椅子，小心不要被絆倒。”身側的人耐心的說著，終于將馮垣平安的放在了椅子上。

“好了，你在這里好好休息一會應該就能回復，還需要其他的幫助么？不然你加一下我的聯系方式吧，我在這里還要待一段時間，有什么事的話可以直接聯系我。“

“謝謝，我能問一下這里叫什么名字嗎？“馮垣沖著說話的方向禮貌的道謝。

“這里是舊新瑪特，不客氣，那我先走了。“

好心人身上有著別的什么事，確定馮垣安全之后就果斷的離開。

不過舊新瑪特大廈，不會還有個新新瑪特大廈吧？馮垣坐在椅子上安靜的聽著周圍的聲音。

右邊的位置時不時的會吹過來幾縷清涼的微風，風中攜帶著外面街道上的機油味，哪個方向，應該是出口的位置。

要出去么？

“我勸你不要出去。“無機質的系統音響在了馮垣的耳邊。

馮垣這才發現，那個莫名的程序形成的圓球一直靜靜的漂浮在自己的身邊，可是從醒來到現在，無論是自己還是之前幫助自己的人都沒有發現這個圓球。

“為什么不要出去？“

“出去之后，你會迷失在無盡的夢境之中，再也找不到回歸的坐標。“

“可是之前路韌明明可以打破夢境的界限把人送到醒世界。“

“因為她有堅定的錨點，我檢測過了，你沒有。“

有錨點才能在夢境中自由行動么？這是不是也說明，只要有一個可以回歸的坐標，就可以脫離夢境系統，自由的在夢境中行走？

“檢測到危險想法，申請意志審查。“

這居然是危險想法？

馮垣還沒來得及想到怎么拒絕，耳邊忽然爆發出了一陣強勁的音樂，聲音的來源是自己的右方，剛剛判定為出口的方向上。

“動次打次動次大，動次打次大。“

巨大的音響仿佛要貫穿聽到的人的耳膜，馮垣直接不適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音樂的鼓點擊打每次好像都打在了越來越激動的心跳上。

再這樣下去，心臟要爆了，就沒有人覺得這個音樂聽著不舒服么？

“意志審查申請駁回。“

系統音清晰的穿過了周圍污染級別的噪音響在馮垣的耳邊，對馮垣的身體狀態沒有任何的擔憂，甚至到現在，馮垣都不知道這個程序是干什么的，或者進來這個夢境有什么作用。

“請游夢者專心進行夢境。“

說完之后，系統音再次陷入沉寂，沒有管此時的馮垣正處在一種極端難受的境地。

馮垣捂著心臟，有些艱難的站起身，往遠離聲音的方向行走。

隨著深入本層商場的內部，那段動感的音樂帶來的不適感緩緩消退，終于，馮垣找到了一個相對來說還算是安靜的地方，摸著旁邊的墻壁席地而坐。

他剛剛實驗了一下，在這個舊新瑪特大廈內，自己并不能和之前一樣在各種角度中如履平地。如果單憑自身對周圍的認知來看的話，這是一個和現實差不多的夢境。

某種程度上，這種真實的夢境其實要更危險一點，因為分不清和夢境現實之間的差別，從而錯失離開夢境的機會。

尤其是，經歷了這些夢境之后馮垣才發現，一開始經歷的那些夢境什么單人夢，游離夢，體驗夢，基本上都是對應著游夢者不同的精神狀態而已，在深層次一些夢境中，這些其實對通關夢境本身并沒有什么太大的幫助。

“啪。“

像是有什么東西仍在了馮垣的面前，清脆的聲音比較類似于硬幣。

馮垣呆愣的向著聲音發出的方向望去，隨后一點點的抬頭似乎是想知道扔下這個東西的人是誰，。不得不說，此時的馮垣在墻角的位置一坐，雙目失明，導盲杖往懷里一插，目光茫然的樣子，確實很難不讓人做出點什么行為。

僵持了一會之后，馮垣還是伸手往前探了探，摸到了一枚硬幣，入手冰涼，兩面均有花紋。

“誒！你看他真的撿了！我就說是個要飯的吧！給錢！“

“真是的，乞討穿的這么人模狗樣的干什么？還以為是騙錢的。“

如果說之前醒來的時候聽到的聲音充滿著善意的話，那么現在響在馮垣面前的聲音無疑滿是惡意。

馮垣摸著手中的硬幣，兩面的花紋摸起來也根本不是什么錢幣，反倒更像是商場內的游戲幣。

“行了，這個我們還要留著玩游戲呢。“

說著，有人直接強硬的拿走了馮垣手中的幣子。

聽著逐漸遠去的腳步聲，馮垣坐在原地有些無奈的笑了笑，但還是沒有起身。‘

現在的他需要好好的想一想，自己在哪里，接下來該干什么。

進入這里的前一秒，自己聽懂的耳邊的聲音。

“不能讓他離開。“

這個他很明顯指的是馮垣，而不離開，很大的可能是不讓他離開那個展館。

不過馮垣仔細的算了一下，在聽懂這句話的時候，自己就算是摔也會直接摔在展館的外面，而不是躺在展館內。

所以那些聲音成功了，卻又沒有成功。

又或者說，聽懂了那些聲音之后，夢境將自己又拉入了一個更深層次的意識集合之中。這里的所有人的意識都還覺得自己是在正常的生活之中，所以才會和現實如此相像。

舊新瑪特大廈，這應該是構成之前那個大廈的大廈之一，或者是商場之一。

不過可惜的是，曾經在記憶中看到的那個大廈并不叫這個名字，否則尋找起來線索要更為方便一點。

現在出口的方向暫時不能指望了，能做的也只有在這個看著很是正常的商場內逛逛。

感受著周圍的人來人往，馮垣還是從地面上站了起來，拿著導盲杖慢慢的向前走。

在上一層夢境中的習慣此時還在影響著他，讓他此時生不出任何和人交流的心情，甚至不想發出聲音。

“你好，請問你需要幫助么？”

又是一個帶著善意的聲音響在馮垣的耳邊，成功讓他停住了腳步。

此刻站在馮垣身側的人似乎有些拘謹，在問完之后沒有再繼續說些什么，只是靜靜的等著馮垣的回答。

“謝謝。”馮垣向著聲音的方向開口，“請問這里有沒有一個舞蹈室？或者雕塑展？”

“舞蹈室？雕塑展？”

出聲音的人疑惑的重復了一遍，馮垣甚至感覺自己能夠聽到這人腦子運轉的聲音。

“雕塑展倒是沒有，不過四樓新開了一家舞蹈室這兩天挺火的，你要去那里么？”

來人的聲音有些疑惑，畢竟想不通一個瞎子去舞蹈室干什么，總不可能是看人跳舞，難道是去練舞？

“可以麻煩你告訴我在哪里么？”

“我正好也要去，我帶你去吧！”

這回是一只略顯纖瘦的手拉起了馮垣的手臂搭在了肩膀上，引導著馮垣一點點前進。

“再往前走走就是電梯。小心腳下。”

“就在這邊了。”

通往舞蹈室的路途并不算長，尤其是舞蹈室的旁邊就是電梯的情況下。

事實上，不需要引路人多說什么，走出電梯的瞬間，馮垣就能聽到從舞蹈室內傳來的音樂。

和下方有些嘈雜的鼓點相比，此時舞蹈室內傳出來的音樂要舒緩很多，能讓聽到的人莫名的情緒舒緩放松起來。

“這就是門口的位置了，請問你是想要進去么？”

“謝謝，到這里就好了了，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都是順路嘛。”

馮垣聽到了開門關門的聲音，給自己引路的人已經走入了正前方的舞蹈室內。

剛剛從電梯內出來的時候馮垣就在計算著距離和方向，此時到達舞蹈室門口，正好和剛醒來的時候去往電梯的路相差無幾。

也就是說，自己現在所處的很有可能就是剛醒來的時候的那個商場，而不是后期去往的那個雕塑展所在的商場。

場景變換的原因是當時自己乘坐只有上下沒有層數的電梯，某種程度上其實也算是通過變換層數來達到變換商場的事實。

既然自己現在可以進入屬于舞蹈室的商場的現實，那么之后很可能也有機會進入到屬于雕塑展的商場的現實。

馮垣的想法有些繞，但是本質上沒有多復雜，和之前想到的一樣。這個夢境內由不同的商場匯聚。

有的人認知的商場是這個樣子，有的人是那個樣子，當這些認知集合在一起的時候，就形成了之前馮垣乘坐電梯時無論如何都到達不了終點的無盡大廈。

不過既然在電梯內能夠聽到那個引導的聲音，是不是也說明就算在這里，其實有著一個處于主導位置的意志，或者說存在？

“先生，請問是想要來這里學瑜伽么？”

馮垣立在舞蹈室門前太久，引得里面的老板不得不推開門出來詢問一下是什么情況。

畢竟一個瞎子擋在了門前的行為無論如何都看著不太正常。

“啊，不是，我只是想要問一下這里的裝修是什么樣子的。”馮垣很快的從思考的狀態中跳了出來。

“問我們裝修？”舞蹈室的老板狐疑的重復了一遍，有些不太理解馮垣問這個干什么。

“我有一個朋友，他想要開一間舞蹈室，正在四處學習怎么裝修比較好，所以我就想出來問問。”

“哦哦。”舞蹈室的老板敷衍的應和著，“我這裝修沒什么特別的，注意靜音，注意地板不要太脆，周圍最好有鏡子可以看清楚舞蹈動作就行，別的其實就都看個人的喜好。”

“這樣啊，謝謝。”得到答案之后的馮垣點點頭，而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樣好奇的詢問。

“我剛剛上樓的時候聽說咱們家的地板同樣是鏡子，真的么？鏡子不是最怕大力踩踏的么？”

這個問題問出去之后，馮垣感覺到周圍的氣氛瞬間安靜了下來，這種安靜很是熟悉，是剛醒來的時候的夢境的那種氛圍。

隨后，馮垣聽到舞蹈室老板有些扭曲的聲音在面前響起。

“你不是瞎子么？我明明沒有說過，舞蹈室的地板是鏡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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