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宮中下人，如此不堪使喚？”他的聲音顯得不溫不火。

皇后臉上的柔情蜜意僵了一瞬，尷尬道：“晚姐姐腿傷初愈，做事確實不穩當，臣妾以后就不使喚她了。”

“奴婢愚笨，請皇上皇后治罪，將奴婢逐出皇……”蘇晚晚聲音有些顫抖。

別人都是請求恕罪，她是請求治罪。

陸行簡直接打斷她的話，耐心告罄，語氣有點兇，“出去。”

“是。”蘇晚晚如蒙大赦，沒有抬頭，彎著腰捧著托盤往艱難地后退了幾步，正欲轉身離開。

陸行簡忽略她的存在，以及她一瘸一拐的步姿，低眸看著懷中人，握著夏雪宜的手在收緊。

“皇上，您輕點兒……”夏雪宜承受不住他的力道，忍不住提醒，聲音嬌滴滴的，快要滴出水來。

蘇晚晚正轉身的腳步不小心踩著裙裾，一個踉蹌就要摔倒。

完蛋。

她無助地閉上眼睛，把淚光都藏在眼皮底下。

下一瞬，意料之中的跌倒并沒有發生，身子反而穩穩站著。

她睜開眼睛，看到自己的一只細腕被他捉住，手里的托盤已經跌落，茶杯里的茶水潑了出去。

男人面無表情地站在她身側，他身上的中衣卻被潑出去的茶水打濕了衣襟。

蘇晚晚身子驟然緊繃。

感覺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仿佛是燒紅的烙鐵，燙得她難以忍受。

把我害成這副樣子，現在又跳出來當好人？

是嫌害我還不夠么？

她冷漠而疏離地看了他一眼。

男人一副嚴肅的姿態，壓根就沒看她，等她站穩后便松了手，轉身往床邊走去。

蘇晚晚垂眸，彎腰要蹲下把托盤和茶杯撿起來。

夏皇后剛才被陸行簡突然推開，看著他又坐回床邊，自尊心受創嚴重，趕緊吩咐：“晚姐姐，別收拾了，你先出去吧。”

“是。”

蘇晚晚的腿已經支撐不了她做蹲下的動作。

好在夏雪宜說得及時，她還來得及站直身子，拖著已經痛到麻木的傷腿快步往外走，腳步一瘸一拐得更厲害了，她只想盡快離開這個地方。

房門關上的一瞬間，房間里的氣氛越來越詭異。

之前的旖旎曖昧一掃而空。

陸行簡曲著長腿坐在床邊，整個人露出“生人勿近”的氣場。

夏雪宜不敢再依偎到他懷里，強撐出一抹笑意，“晚姐姐的腿傷，是不是當年替顧子鈺挨打落下的病根？”

陸行簡看向她，眼里的情緒一點點沉下來，臉色徹底冷然。

夏雪宜終于害怕了，身子無力地顫動了兩下。

她從未見過他生這么大的氣。

仿佛觸犯到了他的逆鱗。

眼里的淚水瞬間奪眶而出：“行簡哥哥，我……我只是太愛你了……”

屋子外的蘇晚晚只聽到一句“行簡哥哥”。

心頭自嘲地笑了笑。

難怪他喜歡逼她喊“行簡哥哥”。

或許這樣，他就能把她想象成夏雪宜。

或許是因為太珍惜，他不想讓夏雪宜看到他獸性的一面。

蘇晚晚全身早已脫力，傷腿已經痛到麻木。

一步步艱難地走出坤寧宮，卻不知道該去往哪里。

夏雪宜沒有安排她的住處，依照慣例，六品典寶會在皇宮北邊宮門外景山北邊分到一間屬于自己的小小住所。

可這會兒宮門已經關閉，她也不可能出去。

或許東宮能暫時收留她一晚。

可從這到東宮有點遠，她的腿腳未必能支撐自己走那么遠。

天空飄起了雨點兒。

秋風吹來，整個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她走到連廊上坐下，打算先歇一會兒避避雨，之后再慢慢考慮尋找住處的事。

……

坤寧宮東暖閣里，夏雪宜淚眼婆娑。

陸行簡情緒逐漸緩和，面有不忍。

夏雪宜心里稍稍放松。

她就知道，他見不得自己掉眼淚。

“行簡哥哥，您要是喜歡晚姐姐，就把她納入后宮吧，我雖然不想和別人分享您，可只要你開心，我怎樣都可以的。”

陸行簡聲音冷淡：“朕不喜歡她，以后別多此一舉了，有損皇后威嚴。”

夏雪宜愣住，有點兒反應不過來，“你是在怪我吃醋嗎？對不起，我上次不該小心眼兒的，實在是我太愛您，受不了你和別的女人在一起……”

夏雪宜的大腦在快速運轉。

他不喜歡蘇晚晚？

這是真的嗎？

那為什么會和蘇晚晚上床？

是被蘇晚晚蠱惑勾引？

陸行簡臉色微涼。

喜歡一個人才會去吃醋。

不喜歡才會毫不介意地把他推到別人那里。

他想到那個可惡的女人平靜地說，不喜歡皇宮，也不喜歡他。

把心頭那團雜亂的情緒壓下去，目光看向還在傾訴衷腸的夏雪宜。

她的眼眶紅紅的，“晚姐姐長得好看，性子又乖順，很多男人都喜歡她。十三叔和顧子鈺不是爭著想把她迎回家嗎？把她留在宮里，我會和她做好姐妹的。”

陸行簡慢條斯理地說著，“你想多了，她不想留在宮里。”

夏雪宜心中咯噔。

是她不想，不是他不想。

夏雪宜咬了咬唇，顫抖著聲音拋出大殺器：“如果……她是看中了皇后之位，我也可以讓給她的，只要能留在您身邊，我什么都愿意……”

說著，眼淚大顆大顆地如斷了線的珍珠滾落。

陸行簡看著她的眼淚，臉色一點一點變了。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夏雪宜。

夏雪宜心臟在狂跳，整個人處于快要崩潰的邊緣，卻冒險做著最危險的試探：“晚姐姐心高氣傲，不肯做人妾室，您廢了我的后位，是不是就可以立她為皇后了？”

……

連廊那頭走來一個身披油雨衣的男人，腰間佩刀。

“晚晚姐。”

蘇晚晚怔怔地抬眸看去。

顧子鈺手上拿著一把油紙傘，還有另一件油雨衣，走到她面前：“走不動了？我來背你吧。”

夜色中，他的笑容燦爛。

“你還在宮里當侍衛？”蘇晚晚看到他油雨衣下的侍衛服裝。

這個時候能在皇宮大內出現的成年男子，大概就只有極受倚重信賴的侍衛和內侍了。

“本來要調去三千營的，結果后來又不調了。”

他目光幽靜地落在她臉上。

四目相對，他轉開視線，看到她雙手抱著胳膊，便把油雨衣遞給她，“披上能暖和點。”

“你要去哪？我送你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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