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辰神情凝滯。
池煙歪著頭，抬眼看他，“煜董事長，你從頭到尾一直騙我，累不累啊？”
她這句話，說得輕描淡寫，尾音稍稍拉長，又輕又柔，像隨意一句無所謂閑聊。
煜辰向來鎮定的眼神，卻被這句話砸得抖了抖，他嘴唇輕輕動了一下，想說什么沒說出來。
池煙臉上帶著淡淡的諷笑，“我覺得你不用藏著掖著了，沒有必要，一個人心里有太多秘密，多累啊，我是心理師，念在我們夫妻一場，我善意地提醒一下。”
煜辰喉結滾動，深呼吸一口，沉聲說：“池煙，很抱歉我隱瞞了你一些事，我今天來，就是想和你說清楚。”
池煙清凌凌的笑聲響起。
“抱歉倒是不必，你這樣真讓我受寵若驚。煜董事長，我們之前本來就是一場交易，你花錢買我的，記得吧？我們的相處，最初就是一個謊言，中間結婚也是謊言，最后再謊言結束，很合理。”
“池煙，我知道你現在生氣，你先安靜下來。”
煜辰目光沉沉，伸手想抓住她的肩，池煙身子微側，躲開了。
她聲音驟然變冷，“煜董事長，請你不要隨便碰我。”
煜辰僵住。
他緩緩放下了手，目光有些破碎，低聲說：“好，我不碰你。”
他眼神沉毅，緩緩開口，“我曾經在泰國發生了一些事，很危險。回國后，我答應了幫我的人，五年之內不能公開這期間發生的事，不能公開自己的身
份，我不是故意要瞞你。”
池煙雙手托著胳膊，倚在門邊，淡笑一聲，“你最初選中我，是因為我的長相吧？所以，這有什么關系呢？你我是一場充滿謊言的交易這件事，和你的真實身份能不能告訴我，有什么關系呢？”
煜辰的目光牢牢盯著她。
“當年我家里破產，父母車禍，是晏城兩大集團元氏和關氏聯手導致，我想其人之道還之其身，我承認當初遇見你，是處于這個目的。可是，池煙，在這個過程中，很多事情變了，我對你的感覺也慢慢在發生變化，你感覺不出來嗎？池煙，我——”
“你不會要說你愛我吧？”
池煙冷笑著打斷他。
煜辰盯著她，愣怔了幾秒，隨后靜靜眨了下眼，一字一字說：“池煙，我愛你。”
池煙低著頭笑出聲，“煜辰，我在你眼里，這么不值錢嗎？”
煜辰眸光有一絲顫抖，“你為什么這么說？”
池煙眼里盡是諷刺。
“不是嗎？你再有理由，也改變不了你騙我，設計陷害別人的事實。你看，我發現你的秘密了，你承認了，再告訴你愛我，煜辰，你覺得我應該怎么樣？對你感激？投誠？然后再重新像以前一樣虛情假意在一起？你、楊義、墨九、宓思，都心照不宣地對我守著這個秘密，你讓我覺得自己是個傻子！你真的以為，你現在告訴我我一句你愛我，我就可以忘掉這些，像什么事都沒發生過？你
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煜辰失聲說，“我從來沒有小看你，我怎么會小看你，我今天就是來向你坦白，就是想告訴你我的全部。”
“好，你的話說完了吧？那你可以走了。我們盡快把離婚手續辦了，以后你是你，我是我，你的世界我高攀不起，也請你，不要再來打擾我。煜辰，我們就到此結束吧。”
池煙說完，眉眼冰冷。
煜辰的眼睛一剎那失了神。
他整個人有些失魂落魄，“結束，對你而言，這么容易嗎？”
“很難嗎？煜董事長？”
隨著最后一個字輕輕吐出，房間陷入一片寂靜。
煜辰垂著頭，長睫微顫，片刻，他抬起頭，恢復了一貫的冷靜篤定，聲音也變得沉穩了起來。
“你現在的情緒我可以理解，今天先到此為止，我們什么也不說了。池煙，你今晚先好好休息。”
“我說結束。”池煙歪著頭，補了一句。
煜辰已經變回素來泰然沉著的模樣，對她的話似乎沒有聽見。
“這幾天還有一波寒潮，注意加減衣服，這段時間你先別亂想，我走了，我會再來找你。”
“不用找我，我說結束了，你聽不見嗎？”池煙的聲音提高了幾個分貝。
他沉著眉眼，目光落在她臉上，只靜靜看了一眼，便轉身走了出去。
靜默了好一會，直到樓梯間再也聽不見腳步聲，池煙關門，慢慢走到床上躺好，用被子蓋住了頭。
從知道煜辰身份開始，一直到
現在，她的心中涌動著各種復雜的情緒，生氣、羞憤、難過。
想到煜辰、楊義、墨九、宓思他們，都默契地維持一個只對她保守的秘密，她就覺自己可笑至極。
過年回鈺縣的車上，她還煞有介事地問煜辰認不認識九總，對墨九大放厥詞說別人對他的評價……
在元慕飛的事情上，她出于私心，有意無意忽略他造成的傷害，可是，煜辰仍然得寸進尺，對元氏乘勝追擊，讓元慕飛家破人亡。
商場上的你爭我奪爾虞我詐可以理解，但急功近利到如此不近人情的地步，讓她恍然想起最初見他的模樣，才發現原來這段時間的相處，不過是被遮住了一層溫情的面紗。
是的，她內心還有隱隱的難過。
這種難過有些隱秘，她甚至不愿細想。
煜辰是念喬集團董事長，是晏城首富，而她，是個普普通通的打工階層，這種差距太大了，大到她并不敢去多想什么。
他今他愛她？
雖然聽到的剎那，她全身的血液幾乎凝住，但她很快意識到，這種情況下的表白，更像是一種事后的彌補，又或者，是情欲的混淆。
不然，他們在一起，有多少個日日夜夜，他可曾表達過一次？
即使他今天那個瞬間是真心表達，這么脆弱的愛意，又能維持多久？連半夏和成峰，都走到蘭因絮果的地步。
她不能，不愿，也不敢。
她和煜辰，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不如一開
始就不要有。
……
沈君回來，問他們之間發生什么事了，池煙輕嘆一聲，沒有提煜辰身份的事，只說他的謊言和秘密太多，她承受不了了。
沈君若有所思，“我之前一直勸你和他在一起，真正見了他的人，我才知道挺難的。他看上去，似乎是離我們很遙遠的那種人，說不上來具體是什么，總之，感覺很難僭越，或是完全擁有。如果他的謊言和秘密，對你造成了負擔，你早點抽身也不是壞事。”
池煙默默聽她說著，將頭放在她肩上，幽幽道：“君上，你說的對。”
沈君見她情緒明顯低落，心中疼惜，輕輕抱著她，“以后啊，我們加上半夏，就開一個門口書店差不多的書店，我們三個人，一人當一天老板娘，半夏在門口支個小攤，上面寫著，買書即贈免費算命一次。”
池煙眉目舒展了些，低低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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