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池煙有了心理準備，走進餐廳的時候，還是小小震驚了一下。
春日暖陽映照的落地窗旁，長長的餐桌布置得優雅又奢華，桌面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粉白鮮花、水晶裝飾，各色器皿閃閃發光。
蘭管家有心在池煙面前露一手，每一道菜色香味俱全，擺盤精致，造型逼真。池煙坐下時，發現桌上擺放的蕾絲花邊紙巾盒，稍有些格格不入。
她是個想得開的人，既來之則安之，心想以后難得再有這種待遇，索性放開了吃。
煜辰坐在旁邊，時時側頭看她一眼，見她并不拘束，大方吃喝，眼里閃過淡淡的笑意。
蘭管家得意極了，指揮傭人們上菜換碟更是殷勤。
期間池煙手機響，她起身想去拿包，剛站起，不小心帶動桌布，一杯紅酒全撒在褲腿上。
她來不及查看打濕的褲子，接通電話，是池母，說是已經到山莊了，大概會住個兩三天，讓她放心。
池煙口中應著，身旁煜辰忽然起身，曲腿蹲下，對著她打濕的褲腿，用白餐巾不慌不忙擦拭。
屋內所有的人，包括蘭管家、墨九、宓思、還有剛走進來的楊義，一個個目瞪口呆，在一旁伺候著的傭人們，更是露出像見了鬼的表情。
池煙并沒有察覺身邊人的異狀，口中說著電話，往后縮了縮腿，煜辰低著頭說了句，“別動。”
就如那晚瘋狂過后，她躺在床上，他幫她擦藥，也是這般低著頭，認
真專注，嘴里說讓她別動。
她掛了電話，無奈地由著他擦完。
弄好后，他起身坐好，很自然地問她，“再來一杯紅酒？”
池煙，“果汁吧。”
煜辰點頭，“好。”
餐桌對面，墨九慢慢揉了揉眼睛，手放下來時，仍是一臉驚恐未消的表情。宓思慢慢舉杯仰頭，將杯中紅酒一飲而盡。
飯后，幾人坐在落地窗旁的沙發上說話，這個角落陽光鋪灑，池煙便把腿直直伸出，想把褲腿再曬干些。
楊義拿過來一個小箱子，放在桌上。
煜辰側頭，“池煙。”
池煙正低頭看陽光里的自己伸直的腿，聞聲抬頭，不知道他為何突然叫她名字。
他不疾不徐摁密碼，將箱子打開，轉了個方向，面向池煙，“你看看。”
箱子里有一疊疊文件資料，還有一些證件，擺得整整齊齊。池煙詫異，伸手拿起一份看，“什么東西？”
“我所有的資產文件，國內國外，所有的動產和不動產，都在里面。”煜辰說。
沙發另一端，墨九和宓思滿臉震驚。
墨九心里更是翻起了驚天駭浪，煜辰究竟有多少財產，所有人都不知道，包括他。
他雖作為念喬集團總經理，但只負責國內板塊，他知道，煜辰在國外早有布局，有專業團隊打理，這些年投資效果卓越，比國內收益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有時純粹個人好奇，開玩笑問煜辰究竟有多少資產規模了，說出來讓他震撼震撼。
他風
輕云淡的樣子，只淡淡說：“夠你搞垮念喬集團幾次。”
墨九便越發心癢，但這畢竟是個人隱私，雖然煜辰不在意，也不好上著桿子一直追問。
此刻，想知道的東西就擺在桌上，他好奇又羨慕地盯著池煙。
池煙手一松，文件掉了回去。
“我看這個干什么？”她坐直了身子。
煜辰看著她，“我們是夫妻，你有權知道。”
池煙瞥見那盒子里厚厚的一堆，忽然覺得透不過氣，那東西靜靜趟在那里，似乎在明晃晃宣告著某種差距，鴻如天塹的差距。
這些不屬于她生活里的東西，就這么突兀地砸在她面前，簡單、粗暴、讓她內心深處某些不可名狀的芥蒂避無可避，她覺得有些承受不住，以至于竟憑空生起一股無法解釋的委屈和怒意。
她脫口而出，“假夫妻而已。”
在場都是知情人，說話也不用藏著掖著。
煜辰眸光閃爍，“可以變成真的。”
屋內其他人的瞳孔瞬間放大，煜辰口中說出這句話，又把自己的身家如此直白地展現給池煙，幾乎是變相的求婚。
如果他們本沒有結婚的話。
池煙垂著眸，不說話。
煜辰的話，聽在她耳朵里，卻全然變成了另一番意思。
很多次，她在與他的關系中迷醉糾結時，自我勸解“等離婚了就好了”，“反正快離婚了”……所有該發生不該發生的，不是她貪戀，不是她妄想，只是因為還沒有離婚。
于是她心
安理得。
可此刻，似乎以前一切的借口和合理化都被推翻，似乎提醒她，那些你以前的掙扎，自我說服，都是假象，都是自欺欺人。
她淡笑，開口，“你說假就假，你說真就真嗎？”
這話一出，屋內頓時陷入一片死寂。
煜辰目光抖了一下，“你，不愿意么？”
“愿意什么？你是我什么人？就因為你有錢，我所有的一切都該由你決定？”
她歪頭看他，嘴角仍含著笑，眼里卻一片荒蕪。
煜辰一動不動。
楊義和墨九，已經承受不住這屋子里的壓力，有種立刻沖出去的沖動。
宓思托著胳膊倚靠在沙發上，靜靜注視著這一切。
良久，煜辰溫和開口，“池煙，你不想看就不看。”
他做了個手勢，楊義過來把箱子蓋上，借機往門外走，最后兩步竟有跑起來的架勢。
墨九得到啟發，手中紅酒一歪，撒到自己身上，他倉皇起身，對宓思眨了眨眼，“宓思，陪我去弄一下衣服。”
宓思掃了一眼幾人，起身跟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兩人。
靜默了一會，池煙也起身，“我也該走了。”
“池煙。”
午后的暖陽直直灑進來，他瞇了下眼睛，緩緩開口。
“你說我們都隱瞞著你，覺得自己像個傻瓜，我把他們都叫來了，當著所有人的面，讓他們知道，你不是那個傻瓜，我才是。”
池煙站著，沒作聲。
“你說我騙了你太多，我答應你，從現在開始，絕不隱
瞞你任何事，我把我所有的真實世界，所有的身家都送到你面前。”
池煙閉眼，仿佛有一只手在攪動心臟，刺拉拉的疼。
“我知道我惹你生氣了，我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是不是哪兒做得不好，你告訴我，我改。”
煜辰的語氣太軟，軟到不像他說出來的話，池煙卻覺得心臟更疼了。
“你真的沒必要做這些，煜辰。”她的語氣也輕了一些，像是對他說又像是對自己說，“這幾天的事，我有些反應不過來，你讓我好好想一想。我們的關系，我真的需要，好好想清楚。”
“池煙，你去想，我等你。”
煜辰披裹著一身春光，靜靜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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