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回家，池煙正在煎魚，接到半夏電話，“滋啦滋啦”滾油聲中，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只聽見她帶著哭腔喊，“雪寶……醫(yī)院……快來！”
池煙嚇得一哆嗦，扔了鍋鏟，三步并做兩步?jīng)_到客廳，吼叫著問：“雪寶怎么了？！”
半夏嚎了一聲，字字裂肺。
“雪寶醒了！”
巷子里，池煙懷孕來第一次小跑，她沖到街口攔了出租車，哭著說去醫(yī)院，司機見她這個模樣，猛踩油門，半個小時的路程十來分鐘就趕到了，以至于半夏看見她出現(xiàn)在面前時，淚流滿面的臉上現(xiàn)出了幾分驚愕。
雪寶躺在床上，身體小小的，瘦了一圈的小臉蛋上嵌著兩個微凹的大眼眶，瞳孔卻是有神的，認出池煙，沙著嗓子叫了聲，“煙姨姨。”
池煙和半夏躲在門外，抱頭痛哭。
“煙煙，你懷著孕，嗚嗚別太激動。”
“嗚嗚我知道，雪寶怎么醒的啊！”
“我剛才嗚嗚，正在給她擦臉，毛巾拿開，就見她睜著眼睛看我，嗚嗚她說，媽媽，我想吃小籠包。”
兩人執(zhí)手相看淚眼好半天，慢慢平復(fù)下來時，看見楊義手里拿著一堆單子在旁邊站著，臉上有震驚之色。
池煙抹著眼角跟他點了點頭，“楊義，你怎么來得這么快？”
“我給他打電話時，他正好在醫(yī)院。”半夏解釋。
“這么巧啊。”池煙說。
楊義眼中震驚未消，言語有些結(jié)結(jié)巴巴，“我跟，跟老板來的。”
池煙
立刻明白，是煜辰在醫(yī)院陪墨喬，忽然心一動，緊張地看著楊義，“你剛聽見了？”
楊義愣愣點頭，“你懷孕了？”
她和半夏四目相對，兩個頭大。
池煙想了想，誠懇地說：“楊義，能不能請求你，先幫我保守這個秘密？”
楊義面露不解，“為什么不直接告訴老板？”
池煙凝眉，表情認真，“這中間有一些事，不是一時半會能說清的，但是馬上就要告訴他了。楊義，我想親口跟他說這件事，所以麻煩你，先裝作不知道好嗎？”
半夏也附和，“是呀楊義，我也覺得這種事情，讓當事人親口說比較好。”  
楊義猶豫半天，艱難地點了點頭。
池煙心中的石頭方才落地。
醫(yī)生團隊過來，給雪寶做了全身檢查，說孩子身體沒問題，以后加強營養(yǎng)，逐漸鍛煉恢復(fù)就行。
半夏聽聞，仰著天吐了口長氣。
池煙把這個消息告訴沈君，沈君在電話里又是一頓尖叫。
“成峰呢？還沒趕來？”池煙左右看了看。
“我沒告訴他。”
“為什么？”池煙詫異。
半夏淡淡地說，“雪寶醒與不醒，和他都沒太大關(guān)系。”
楊義神情凝肅地看了她一眼。
池煙離開時，想著楊義既然看到她來了醫(yī)院，禮貌上，應(yīng)該主動去墨喬病房打個招呼。
她上了樓，往VIP病房走時，心跳莫名加快，走到病房門口，不由自主放慢了腳步。
下意識，她沒有直接開門，而是通過門
上的玻璃窗往內(nèi)看了一眼。
燈光柔和卻明亮，病房內(nèi)的情形一覽無余。
煜辰正俯身，抱著床上的墨喬，黑發(fā)千絲萬縷地垂在他的手臂上，某個動作間，粉紅含羞的臉龐露了出來，她似乎晃了一眼，又似乎沒看，下一秒，她仰著頭，在煜辰臉頰上吻了一下。
池煙心一窒，背轉(zhuǎn)身子，愣了幾秒，落荒而逃。
……
病房內(nèi)，煜辰神情有瞬間凝滯。
他垂著眸，把墨喬在床上放好，才緩緩抬頭，表情復(fù)雜地開口。
“喬喬，你知道，我不習慣這樣。”
墨喬定定看了一眼門上的玻璃窗，隨后收回目光，抿嘴一笑，帶著些撒嬌的口氣說：“國外親臉頰很正常好不好，難不成你還想生我氣啊！哼，小氣鬼！”
煜辰沉默半晌，“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確實不習慣突然這么接觸。”
墨喬往床上一倒，“知道了知道了，你不喜歡身體接觸我比誰都清楚，就連以前我們在一起，最親密的動作也就是親一下臉，但是現(xiàn)在我生病了嘛，小小任性一下嘛。”
煜辰嘴唇動了動，沒有再說話。
墨喬偷偷打量了他一眼，又開玩笑說：“可是，你一直這樣也不行吧，以后結(jié)婚娶了老婆怎么辦？也這么保持距離啊？那你老婆不得跟人家跑了。”
她說著“噗呲”一笑，“你這個應(yīng)該算心理潔癖，確實得找心理醫(yī)生看看，啊，難不成你找池煙做心理咨詢，就是因為這個
？”
她眨著黑亮的瞳眸，好笑地問。
煜辰眼神閃爍，“池煙她……是很優(yōu)秀的心理師。”
墨喬忽然輕嘆，“其實，我還挺羨慕她的。”
煜辰抬眸，“為什么這么說？”
墨喬的臉上露出一絲哀色。
“她從小生活在單純又安全的環(huán)境里，有自己的事業(yè)，朋友，健健康康，性格也堅強，不像我，現(xiàn)在什么也沒有，就連這副破破爛爛的身子，也不知道能撐多久……明明以前，我也活得那么驕傲，可是現(xiàn)在，我卑微又絕望。”
“喬喬！”
煜辰的臉上浮現(xiàn)薄怒，又隱隱帶著一絲心疼。
“你怎么是什么都沒有？你有墨九，有我，有未來。你現(xiàn)在身體正在恢復(fù)，以后也會有很多朋友，你想做什么事業(yè)，我和墨九都會全力支持你，喬喬，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現(xiàn)在的痛苦都是暫時的，相信我們，也相信你自己。”
墨喬低著頭，眼淚大顆大顆落在藍白條病服上，綻出一朵朵花樣的印記。
“我每天晚上還是會做噩夢，夢見我還住在那個破爛潮濕的小盒子里，夢見他們打我，逼著我穿那些衣服每天賣笑，夢見自己暈了過去，醒來身體里空了一塊……煜辰，你不會不要我吧？”
她躺在床上，哆哆嗦嗦抱著自己的身體，仿佛正身處無間，仍在遭受非人折磨。
煜辰掩住眼中的心痛和難過，溫柔地拍著她柔弱的肩。
“喬喬，當年你們把全部希望押在我身上
時，我就答應(yīng)過，會照顧你和墨九一輩子，我保證，你永遠不會再經(jīng)歷那些痛苦。”
墨喬悲戚出聲，她哭著坐起，用顫抖的纖細手臂，抱住了床邊的煜辰，聲音破碎得像一觸即散的薄霧。
“煜辰，你還是我的悶豹子嗎？”
煜辰閉了閉眼，伸出手抱住了她。
“是的，我是你的悶豹子，永遠是。”
“悶豹子，抱緊一點，求求你，再把我抱緊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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