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某個時刻，池煙手頭工作忽空了下來，她便靜靜地看窗外的枯枝落葉，心莫名的平和寧靜，再一抬頭，已過下班點。
沈君在外學習這么久，工作堆積得快瘋掉，池煙知道接下來好長一段時間她都得加班，也不等她，拿了包包往外走。
走到路口，便看到熟悉的頎長身影佇立在車前，風姿太過扎眼，人來人往走過又回頭。
池煙腳步遲疑了一下，慢慢走過去。
“你忙完了？”
她的聲音在秋日嘈雜的街頭，平靜得像一片悄無聲息落在地面的落葉。
“是的，煙煙，我忙完了。”
街燈落入深邃的眼底，煜辰垂頭看她的目光星星點點，眼梢還漾著一抹笑意，他打開身后的車門，溫和地說：“走，我帶你去吃飯。”
池煙眨了下眼，彎腰上車。
似乎沒想到她如此順從乖巧，煜辰眼中掠過一絲欣喜。
奢華雅致的格調，輕柔和緩的音樂，他們坐在露天的桌位，遠處華燈初上，連綿不斷延伸開去，似到了天邊。
煜辰凝視著她，專注中夾雜著克制。
“煙煙，上次我臨時有重要的事，沒陪你去看伯母，你別生我氣。”
池煙眸光微抖，“沒事。”
“現在事情都處理完，我隨時可以去，明天也可以。”
“我媽回海南老家了。”
煜辰頓了一下，“那我們去海南見伯母。”
“不用了。”池煙看向煜辰，“她生了場病，不想讓人打擾，鈺縣房子也賣了，
想安安靜靜在海南養老。”
“……什么時候的事？”
“上周，我剛送走她。”
煜辰沉默片刻，“抱歉，煙煙，這段時間我沒有陪你，以后不會了，以后你無論想做什么我都陪你做，絕不會丟下你一個人。”
池煙沒作聲。
燈光在黑暗中隔出一方溫馨浪漫的空間，兩人的身上都披了層暖光。
煜辰在徐徐的夜風中開口，不知是否因為逆風，嗓音里帶著一絲微顫。
“煙煙，我自己設計了一個禮物，很久之前就想送給你，這段時間，看不見你的時候，我就拿出來一點一點修改，想象你看見第一眼時的樣子，現在，東西弄好了，你看看好嗎？”
緊抿的唇角暴露出鄭重和忐忑，他的手伸向衣服口袋。
“我們分手吧。”
池煙輕聲，飄著風中，晃晃悠悠。
煜辰的動作頓住，微微瞇眼，偏頭問道：“你說什么？”
池煙的目光投向煜辰身后一片絢爛的燈火，緩慢平靜地重復：
“煜辰，我不想和你繼續了，我們分手吧。”
煜辰的目光抖了一下，定定看著她，眼神里布滿難以置信，良久，怔怔道，“煙煙，原來你還在生氣。”
他沉默了好一會，在更暗些的夜色中沉聲開口。
“是我做得不好，你這段時間受了這么多委屈，怎么可能不生我的氣，煙煙，你想怎么懲罰我都行，但是，以后不要說分手這樣的氣話，我好像有些受不了。”
池煙在心里嘆了口
氣，無波無瀾地說著早已想好的話。
“不是氣話，我只是在這段分開的時間里，發現心里有些東西變了，發現我以為的愛，不是真正的愛，抱歉，煜辰，分開后我才意識到，自己好像沒那么愛你，對比之下，我甚至覺得，離開你時反而更開心一點。煜辰，可能你一時間接受不了，不過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不長，很快你就——”
煜辰忽然起身，沉默站立。
他的眼睛湮沒在黑暗里，只能看見繃緊硬冷的下頜線，沉冷的聲音響起。
“我突然想起有些事，煙煙，這頓飯不能陪你吃了，我會讓司機來接你回家，你慢慢吃，我明天再來找你。”
他話說完，轉身大步離開，很快消失在轉角。
兩個侍者捧著銀質餐盤過來，陸陸續續上菜，很快擺滿了一桌，都是池煙愛吃的。
池煙低頭認真地吃著，心口漏的風刮得五臟六腑生疼，急需填滿它。
晚上，她回到家，和沈君閑話家常，像什么事都沒發生，只是基本只聽不說。
沈君以為她仍陷在喪母的悲傷中，極力想轉移她注意力，不停地講這段時間季少藍如何得引得德龍教授注目，如何被其他同行羨慕妒忌，又可惜他居然拒絕了去芬蘭的邀請……
池煙在她綿長又溫柔的說話聲中沉沉睡去，夢里沒有人，只有一片浩渺蒼茫的寂靜戈壁。
第二天，兩人收拾東西準備上班，沈君在前面開門，驚呼一聲。
池
煙上前，被眼前的一幕驚住。
破舊的樓道間，滿目的紅色，階梯兩旁擺滿了紅艷嬌嫩的玫瑰花，扎堆延伸一直到樓下，綻放的花海中留出一條通道供人通行。
她們驚嘆地下樓，樓下早已圍滿了嘰嘰喳喳看熱鬧的鄰居。
“池煙，沈君，是你們誰要結婚嗎？”
相識的鄰居問。
兩人同時搖頭。
“那可能是頂樓那一對。”
“這么多玫瑰花，得花不少錢吧！”
“聽說全城的紅玫瑰昨晚都被賣光了，咱們這小區沒誰有這么大本事啊！”
池煙拉著沈君走，兩人震驚地發現花海竟然延伸到了巷子里，兩側密密麻麻擺滿，像紅彤彤的火焰一直燃燒到街口。
平常冷寂破敗的巷子里霎時熱鬧極了，鮮花總是能讓人不由自主展露笑顏的，大人樂呵呵賞花，小孩子沖來沖去，比夜市還熱鬧。
兩人從人群中穿出來。
沈君皺眉，“這么大手筆，煙煙，是不是煜辰？”
池煙沒回答，靜靜看著前方。
沈君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煜辰靠在車旁，低垂著頭，修長的手指在隨意把玩一朵玫瑰花骨朵，垂下的頭發遮住了他的眉眼。
“果然是他。”沈君神情復雜，“煙煙，你們這是終于決定要結婚了？”
“不。”池煙看著煜辰抬起了頭，兩人迎上目光，他頓了一下朝她大步走來。
“我是終于決定，要和他分手了。”
池煙輕聲說。
沈君倏地睜大眼，看著身旁目光沉靜的池
煙，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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