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仿佛消失了一段時間。當花川原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站在地面上，安然無恙。
  他立即明白了，是電視塔里的天使在保護他不因為墜落而失去生命。
  “花川原！”
  熟悉的聲音傳來。他回過頭，看見一個打著傘站在路邊的身影。
  “……方露楓？”
  “趕快走吧，卡斯特尼亞家族就要追來了。”方露楓說。
  花川原跑到她身邊，迅速離開了電視塔。
  “方露楓，你怎么知道我會來這里的？”走在路上，花川原問。
  “是里維告訴我的，你真令我有些刮目相看，居然敢一個人跑去和卡斯特尼亞家族的殺手獨處。出于對你的安全負責，我就來了。”
  “櫻子呢？”
  “她也有自己的事要忙吧，我不清楚。”
  “……辛苦你了。”
  潔白的雪花灑落在身上。花川原回過頭，最后看了一眼火光中的電視塔。
  遠處，空中一道黑影搖搖晃晃地墜落。緊接著，電視塔頂發生了爆炸。他沒再說話，而是緊跟著方露楓，逃離了這個是非之地。
  “…………”
  櫻子躺在床上，打開手機，一則新聞推了過來：
  “今日晚新秋原市電視塔發生火災，原因是積雪壓斷電線。目前工作人員正在全力維修中……”
  她放下手機，一言不發。
  本來她是打算和里維去電視塔的——應該說，都已經離電視塔不到一千米了。然而，他們最終還是被警車阻擋方向，只能無功而返。里維本打算再爭取一下，看看能否直接走過去，但櫻子攔住了他。
  對于櫻子的反應，里維起初感到甚是不解。但他很快就想明白了——如果她和自己介入這件事，必然會引起隱藏在暗區的卡斯特尼亞家族的注意。
  忽然，電話響了，是花川原打來的。櫻子遲疑許久，還是接通了電話。
  “喂？”
  “櫻子，你在家嗎？”
  “啊，是的。”
  “是嗎……那就好。”
  “什么意思？”櫻子問。
  花川原感到很吃驚。按照櫻子的性格，她此時此刻一定會大喊大叫：“你這家伙到底去干什么了？”但是今天櫻子卻一反常態，只是被動地回答他的問題。
  “沒、沒什么，”花川原說，“我待會兒就回來，你問問小琴，你們有沒有什么想吃的？”
  “現在都晚上十點了。”
  “誒？是嗎，這……”
  櫻子的嘴唇動了動，仿佛要訴說很多。但她最終只是搖了搖頭，說了句：“快點回來吧，辛苦了。”
  “櫻子……”
  花川原還想說些什么，櫻子就掛斷了電話。
  與此同時，新秋原市的另一邊……
  秋凜懿和凱文-菲爾-卡斯特尼亞走在河畔，秋凜懿一言不發，面如死灰；而凱文則手插口袋，腳步相對而言輕快許多。
  沉默良久，凱文終于開口了：
  “上級的公告發過來了。”
  “怎么樣？”秋凜懿急忙問。
  “他們說，鑒于愛麗絲-菲爾-卡斯特尼亞私自行動，不考慮后果行事，造成了嚴重的后果。因為她本人已經確認死亡，懲罰就由我來代替。一周后，我就要離開我辦公的地方，前往不列顛的美洲了——相當于被送到了環境惡劣的荒野上班，放在古代，有個詞叫做‘流放’——可真夠糟糕的，不是嗎？”
  “……的確。”
  “你好像心情很差，秋凜懿。”凱文說。
  “…………”
  像是壓抑許久的情緒終于爆發了一般，秋凜懿說，“我怎么能不難受？愛麗絲死了；你要去荒野工作，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到不列顛島；而我的所有研究資金都被凍結了，只剩下愛麗絲給我買的一些器材……我們已經徹底一無所有了！”
  “一無所有……可能吧。”
  凱文嘆了口氣，說，“但是你要明白，無論是怎樣看起來無法突破的絕境，人類一定能找出破解的辦法。此次告別，下次見面可能就是幾年后了，我倒是期待看到那時候你的研究有了什么程度的進展。”
  “唉，但愿那時還有研究下去的條件吧。”
  “對了，還有一件事，關于那個叫……櫻子的女孩。”
  “的確有這個人。”
  “她之前一直和愛麗絲有交集嗎？”
  “嗯。”
  “有點意思……家族的人提醒過我要特別留意那個女孩，看來那些家伙們已經把目標放在她身上了。”
  “……的確很麻煩。”
  “是啊，那我們后會有期。”
  凱文正準備轉身離開，秋凜懿又說：“凱文，對于愛麗絲的事，你就一點表示都沒有嗎？”
  凱文沒有回頭看他，只是說到：
  “都失去過一次了，所以心中早有預料。畢竟，在我的認知里，愛麗絲就是一個熱衷于自我毀滅的人。既然這樣，我就不介意滿足她的愿望。此外，一個人，終究要為其所作所為付出代價的，對吧？”
  青年的身影消失在被雪鋪滿的街道。

  秋凜懿重重地嘆了口氣，踏上了回旅館的路。當年離開學院后那種迷茫的感覺，如今又如同噩夢般顯現了。
  風崎美走在步行街上，感受著圣誕將至的氛圍。她時不時在一些店鋪前停留，觀察里面的場景，試圖用文字把這些場景描述出來。
  “不知道小原他們，此刻又在以什么樣的方式慶祝圣誕節呢？”她自言自語道，“要不……我給他們一家三人帶一點紀念品吧。”
  她想起了幾天前的委托。其實，風崎美早就把委托的真相整理到了筆記中——
  挑戰信中的三個謎題，表面上是三個毫不相關的都市怪談，實際上它們有著一個共通的答案。那就是天使對于人類的愿望的回應。人們想要逃避現實，電視塔里的天使讓他們去往另一個世界；人們想要相互理解，宵月神社中的天使通過交換身體的把戲讓其實現；至于愛麗絲仙境的傳聞，也只是天使根據人們的記憶，創造出的供他們回首往昔的場景罷了。
  由此可見，天使并非只是人類的死敵，它們甚至能滿足人們的愿望。然而大多數人和天使都不這么認為，正是無意或者刻意的不理解，導致了兩個勢力長期的對峙。
  深夜，櫻子走出房間，看見花糸琴趴在書桌上睡著了。她苦笑一聲，花糸琴一直在等她的哥哥回家呢，真是不可分離的一對兄妹。
  他們有著屬于他們自己的美滿生活，然而，卡斯特尼亞的注視會讓這份美好化作泡影，把危險帶來的人，就是她。暗區已經露出了爪牙，很明顯，她就是陰影中的目標。
  幾乎是一瞬間的決定，櫻子回到房間，寫下了字跡歪歪扭扭的一封信：
  「花川原：
  時間過得真快啊，從我住進你的家到現在，已經一年時間了。一直以來承蒙你照顧。我最近要去完成一件很重要的事，非常非常重要，所以不得不暫時去外面闖蕩了——就像我曾經的樣子。我也沒有什么好囑咐的，畢竟你能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條的，對吧？那么，保重。」
  櫻子把信放在書桌上，然后穿上自己最愛穿的那件哥特風格的連衣裙，帶上手杖，走出了家門。
  深夜的新秋原市依舊繁華。櫻子輕笑一聲，投身步入了這片喧囂。她的身影很快就淹沒在車流中，再也不見蹤影。
  真正決意離開的人，是不會說再見的。
  ——第三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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