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九十片瓜
今天沒有下雪,但是融雪的日子會比下雪的時候冷。
尤其在昌明街,蘇寶珠帶的侍從把他們圍成一個大圈,留下一半與人通行,并不許其他人圍觀。于是風是近乎曠野般的寒涼。
至少柳馳圭是這種感覺。
因為蘇寶珠帶著歉意對他笑了笑,而后就開口說:“但當年那個小女孩,就是我啊。”
柳馳圭一愣,隨后,撲騰一下跪了下來。
他其實年齡三十六七,這些年在南方將養,雖然不能一展抱負,但確實將身體養得挺好。看著只有一十多歲的樣子。
……但是跪她也實在是太驚悚了!尤其現在是冬天,雖然積雪有掃,但是地上還是很冰的!
蘇寶珠剛看向春華,春華就接過小侍女給的墊子,上前扶起柳馳圭,再扶他跪在墊子上,并輕聲說:“小姐之前就聽聞柳妃的兄長痼疾在身,容易病倒。若是要跪,墊子有烘熱的毛巾,并且不要跪久,熱氣會散。”
系統:【你的侍女絕了啊!】
柳馳圭愣了半晌,見蘇寶珠一副欣賞春華的樣子,醞釀了一下,才重新跪下。
虧得他涵養高,還能伏地叩頭道:“柳家愿以所有商道、人脈為償,換得蘇家庇護。”
蘇寶珠好奇道:“如果蘇家收了你的東西,轉眼就把你柳家毀尸滅跡了,你又有何良策?”
柳馳圭想了陣,無可奈何地笑道:“除了血濺五步,并無良策。”
系統:【聽著是實話,宿主要抽卡確認一下嗎?】
蘇寶珠:【不是實話也沒事。】
蘇寶珠笑道:“柳家在燕朝深耕多年,與柳馳奇有勾連,試圖謀害安平公主的,就有一十多家,關系龐大,并不是一個蘇家能庇護的。所以,柳家的這些,還是該交歸燕朝官庫,由相關的人來決定如何安排——紡織的那一部分,我就替我娘親笑納了。”
柳馳圭呆滯了半晌,終究深深俯身下去:“多謝。”
系統:【他在謝什么?】
蘇寶珠:【按照一些人情往來的規則,大概……收下東西,會比不收東西更令人安心。】
系統:【哦!】
蘇寶珠:【所以這一次清查六部,其實每個人都不干凈,但能交錢的都差不多算了——也有這一層原因在。】
柳馳圭謝完后,交了一方刻著“柳”字,帶著一根柳條的玉佩,交給春華。低聲道:“這是信物。”
柳馳奇也道:“之前的事……算了,只是當時刺殺,我原本是打算加上你的,但是太后娘娘說,一定要避開你。”
蘇寶珠了然地笑了笑。
柳馳奇見蘇寶珠毫不意外的樣子,嘆道:“蘇大人明察秋毫,寵辱不驚,是罪民著相了。”
監役瞅著時間到了,小心地上前告饒,蘇寶珠看向柳馳圭,柳馳圭連忙也告歉。
再沒別的什么好說的了,監役帶著柳馳奇離去。
蘇寶珠也要帶柳馳圭回去,他要接著關禁閉。蘇寶珠送他回去,再回蘇府烤火過冬。
然而蘇寶珠才轉過頭,就見到一個比她還小一點的姑娘站在人群的最前排,杏眼瑩潤,笑著下彎看著她,帶著笑,令人一下子就心生喜歡。
蘇寶珠一注意到她,她就立刻興奮地揮手,又招手。
蘇寶珠:【我不想理她的,但是她真的可愛。可愛的孩子找我一定有正事!】
系統:【真的不抽個卡看看有沒有可能是刺殺宿主的人嗎?】
蘇寶珠:【哈哈……】
春華派人買了附近茶樓的兩個相鄰雅間,又去領那小女孩出來,去隔壁雅間坐了會兒,就帶著她來這個雅間。
春華有些忍俊不禁:“是在周夫人莊子里的。”
“民女姓蘭,”小女孩脆生生地開口,“小名如蘭,京城人,見過蘇大人!之前周夫人要雇一些紡織繡俱佳的女子,民女報上了,現在不僅是京城人,還是周夫人莊子上的人!”
蘇寶珠聽著恍然,當即笑道:“有道理,你是有什么事嗎?”
安如蘭道,“之前那戶姓孫的在昌明街的時候,就見過蘇大人了,”她下意識皺了皺眉,顯然對那戶姓孫的十分反感,然后搓了搓臉,才接著笑說,“當時就覺得大人一定是個好人,尤其是現在,民女去了周夫人的莊子上,現在每天的祿錢都夠吃一個月的豆腐腦了!所以,這件事,民女既然剛好遇到蘇大人了,那就一定要說!”
說到最后,安如蘭已然是眉飛色舞,已經轉怒為喜了。
春華倒了兩杯茶,只給蘇寶珠遞一杯,另一杯端在盤子里沒動。安如蘭也完全不在意,她繼續開心地講著。
“民女沐休的時候,發現民女的爹買羊絨買成了羊毛,還高興說便宜。羊毛多油脂,帶腥膻,洗都洗不干凈。民女忽然想到平常洗衣服洗不干凈可以用灶臺灰,那羊毛是不是也可以——真的可以洗干凈!再用來紡線織布,就好多了!”
安如蘭說著,脫下她袖間的袖套,交給春華:“這個就是民女織出來的。”
春華一觸,眼睛下意識瞪大了。燕朝的絲綢布匹,終究不如毛織成的布,第一下觸碰就帶來粗糙而暖和的觸感。
現在的毛制品,要么連著皮,要么是用動物的絨毛,采集困難,數量稀少,俱是價格昂貴。如果能用可每年都采集的羊毛,那未來,十分可期!
蘇寶珠點頭記下,又不免好奇問道:“如果你把這個往莊子里報,會怎么樣?”
安如蘭想了想,笑道:“不會怎么樣,應該會先給一個商鋪或者幾十畝地。溫姑姑說,周夫人在讓人和工部的人洽談名為‘專利’的事情。但是這個東西真的很暖和,民女既然見到蘇大人了,那就剛好給蘇大人瞧瞧!”
系統:【這姑娘心好大,不怕這一個商鋪被宿主吞了?】
蘇寶珠:【但是真的可愛!】
蘇寶珠點頭,從春華手中接過羊毛袖套,確實軟融融的,暖和到發熱。蘇寶珠喟嘆一聲,笑道:“挺好的。”
安如蘭見著,笑彎了眼,又開始說,她在這些天學著怎么手織手套,織毛衣……蘇寶珠提醒她可以用兩根棍子,安如蘭一驚一喜,迅速點頭記下。
春華這才把另一杯茶遞上去,安如蘭道謝后接過去喝了。
“如果到時候,那商鋪到不了你的手上,就到吏部去,說要尋蘇大人,我現在就去吏部了,”蘇寶珠站起身,朝春華道,“訂一些瓜果給安姑娘帶回去當零嘴吃,我先回去了。”
安如蘭連忙擺手說不會。
系統:【我還以為宿主一直夸她可愛,會幫她牽好線呢。】
蘇寶珠:【一兩個技術可以,但是多了也牽不過來,還是要形成一定的規制,只看規制會不會出問題就是了——不可能我一個人每天盯著吧?】
系統:【宿主可以每日抽卡~】
蘇寶珠:【不了不了……】
一到冬天,就感覺時間都慢下來了。
因為冷,做很多事情都會顯得沒精打采的。要不是今年清查,很多部門現在都會只剩下值班的人和吏員。
不過今年風聲不同,一開始大家還緊張,后來發現最過分的和涉嫌謀叛的被挖掉后,剩下的人可以填很多很多坑。
所以各家的宴會飛來飛去,互相打探消息,瞧著年后自家的人都能升什么職位。
安平公主也開了幾場,大的小的,安撫貴婦人的,見未來親戚的,還有和同齡人見面的。
新開的一場,安平公主指明說是桃花詩社,要蘇寶珠去。在已經修建好的公主府里。
公主府是若城郡主督建的,玲瓏錯落,回廊穿院,每一步都可堪留念。
安平公主親自帶她溜達了一圈,走到后面,蘇寶珠腳都有點酸了。
到后院坐著歇息的時候,蘇寶珠小聲問道:“這公主府,以后確定是讓宗公子來嗎?”
安平公主原本還滿是“帶朋友看新家”的喜悅中,聽著神情就變了,有些哭笑不得。猶豫半晌,說道:“樂公子前段時間有來毛遂自薦。”
系統:【樂公子?誰?】
蘇寶珠想了一陣:【大理寺的樂寺正吧?一十來歲,沒記錯的話現在應該是代行大理寺卿之職……按照現代的說法,一十來歲的最高法院院長。】
系統:【好看嗎?】
蘇寶珠:【……沒注意,真的,肯定沒你之前一直夸的韋公子好看。】
系統:【噢……】
蘇寶珠問了個很現實的問題:“他一十多歲,竟是無有婚約嗎?”
安平公主點頭道:“確實沒有,說是因著翰林院里前程未定,不好定;而定了去大理寺后,大理寺內又亂,他明哲保身,不打算牽連妻子,并且祖父亡故,也不好定親,于是一直單著——直到現在。”
蘇寶珠:“很現實的原因。”
安平公主扯了扯嘴角:“所以,也就先看看了——反正太后是只想我嫁出去,無所謂嫁給誰。但是這影響我未來的鳳后是誰。”
蘇寶珠汗顏。她之前把抽卡的結果告訴了安平公主,于是安平公主去圍觀太后和皇上下棋,再之后,就是現在的和平期。
但這和平期又能多久呢?
安平公主在公主府的后院塞一個男主人,并不會影響她在前朝繼續積累她的勢力和威望。太后在一月初一后不久,應該就能意識到這一點。
不過這不重要,反正安平公主還有心情開玩笑感慨,說不知道定誰。
蘇寶珠不免笑道:“宗公子之前每天都定時叫你吃飯,不是也挺好的?”
安平公主嘆笑道:“但是管后宅的話,哪里是只要叫我這么簡單?他那種單純心性的,和我在一起,以后可有他好哭的。”
蘇寶珠想了想宗儼思的性子,勸了句:“你先列個清單,讓他試著學管后宅?并且讓樂寺卿也試試?”
安平公主一愣。
蘇寶珠理直氣壯道:“他如果學不會或者學不好,那就說明他還不夠會討公主殿下的歡心。樂寺卿也是,要他好好學學試試,能不能平衡公主府和大理寺的工作。”
安平公主聽著連連頷首。
系統:【你們有沒有發現一個問題……】
蘇寶珠:【什么?】
蘇寶珠很快就意識到了,她和安平公主,沒有一個人,能清晰地對“如何管理后宅”有清晰的定義,更別說列單子了。
盤算了一下,兩個人選擇放棄,還是請若城郡主和府管家來幫忙列。
若城郡主聽完了前因后果之后,三兩下寫完清單,并說:“列事務單子的活計,也可以歸在他們的考核里面。”
安平公主:“好主意啊!”
若城郡主笑著點點頭。
閑話說著,安平公主又道:“等一下桃花詩社的人齊了,我會和她們說,你接著會領御史大夫之職,督查百官,上朝議事。有權行走于兩臺后宮。”
蘇寶珠一愣:“年后上?”
安平公主笑著點頭:“是,因為百官空懸,實在填不滿,她們會也都暫領一些職位。包括在潼地的宋小姐和李小姐,明年也會正式冊封她們。
“——不過,蘇大人不是暫領,是實職。這點蘇大人要留意一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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