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染外婆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十分虛弱，還在責怪自己不小心，給他們添麻煩了。

        辦完住院手續，又做各種檢查，直在醫院折騰到很晚，幾人商量著先讓尹母在醫院陪護，等第二天再商量。

        尹染的小姨便讓周檸先開車送她回家，自己一會兒坐尹染舅舅的車走。

        尹染心里不安，本來想再多待一會兒，一向不怎么靠譜的周檸這時拿出了懂事姐姐的樣子，拉著她的手安撫：“外婆沒事的，你明天還得上班，下班再過來一樣的，我們這么多人在這里，外婆也休息不好啊，走吧。”

        尹母也讓她先回家，尹染只好先跟著周檸離開了醫院。

        出了醫院周檸才想起來忘了問車停在哪兒，于是讓尹染等一等，自己打個電話問問。

        尹染站在原地等著，不經意地朝路邊瞥去，驚訝地瞪大了眼，林冬雪的車居然還停在原地。

        他沒回去嗎？

        尹染猶疑片刻，看周檸還在打電話，徑直走過去，敲了敲車窗。

        林冬雪先降下車窗，隨即下了車，問：“你現在要回家了嗎？你外婆怎么樣？”

        “你沒回去嗎？”尹染問，“你一直等在這里？”

        “我擔心你一會兒晚了不好打車。”

        “尹染，我媽的車停在對面，我們過去吧。”周檸走過來，看到林冬雪，疑惑地歪頭，“嗯？這位是？”

        “是我同學。”

        “哦……”周檸說，“那……我們回去吧？”

        尹染有點為難地看向林冬雪，過意不去讓他等了半天，林冬雪說：“沒事，有人陪你我就放心了。你回家吧，我們改天再聯系。”

        尹染點點頭：“那你路上開車小心，到家了告訴我一聲。”

        “好，再見。”

        “再見。”

        看著林冬雪上了車，周檸挽著她的胳膊，好奇地小聲問：“大學同學嗎？”

        “是高中同學，今天正好一起吃了飯。”

        “是嗎？”周檸哪里想得到林冬雪是一直等在這里，隨口說，“我看他挺關心你的，還來接你，不會是喜歡你吧。——哎對了，你男朋友呢？為什么反而是高中同學來接你？”

        “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尹染苦笑，“分手了。”

        “啊？”周檸大驚，“怎么回事？”

        “劈腿了。”尹染言簡意賅地概述。

        “啊這……”周檸無言以對，半晌才說，“分得好，下一個更好。”

        尹染笑了笑，失落地垂眼：“希望如此吧，雖然現在我不抱什么希望了。”

        “哎，找到了，在那邊。”周檸發現了自家的車，拉著她快走了幾步，“不急，你還年輕呢，你看我比你大都不著急。”

        “是呢，找別人冒充相親我也是頭一次見。”

        周檸不以為意地笑，又說：“說起來，他今天上午還找我聊天來著，問我這周有沒有時間，要不要一起出去玩，不過我拒絕了，你這可太受歡迎了。不然我直接把他微信推給你算了，反正你也分手了。”

        “我才不要。”尹染眉頭緊鎖，“我又不喜歡他。”

        “也是。”周南贊同，“他的處事方式我也不怎么喜歡，感覺目的性太強了，而且又很小氣，一頓飯也要計較。”

        被她這么一說，尹染也想起來：“剛剛的飯錢我也還沒給，你提醒我了。”

        “你們就用不著了，反正都是同學。”周檸倒是心大，“你啊就是太較真了，會讓人覺得太生分了，有時候糊涂一點也沒什么。”

        “那不就成我占便宜了。”

        周檸笑著搖頭：“你呀。”

        尹染想著周檸也工作了一天，沒讓她送進小區，到小區門口就催她走了。

        她本想著還林冬雪的錢，想起周檸的話，又一個字一個字地刪掉，重新編輯：“你到家了嗎？今天麻煩你了，下次我請你吃飯作為賠禮吧。”

        林冬雪可能在開車，過了許久才回復：“累壞了吧，早點休息。”

        尹染本來還想多說幾句，可看他不像有繼續交流的意思，也就沒再多說，道了晚安就去休息了。

        次日，尹染到辦公室沒多久領導就過來了，見只有她一個人在，隨口問了一聲。

        “可能在食堂吧。”尹染說，“我過來的時候在那邊看到趙老師了。”

        邵言搖了搖頭，也沒多說什么，跟她提起工作的事：“昨天劉瀅老師那個稿子怎么樣？你看了嗎？”

        “剛看了一點。”

        “有什么問題嗎？”

        “目前還沒發現。”尹染想想又問，“我昨天忘記問了，我們是做套裝還是單本呢？”

        “這個嘛……”邵言大概也沒想好，“你就先看吧，后面咱們再商量。”

        “好的。”尹染點頭，問，“邵老師，我今天下午想請個假早走一會兒，可以嗎？”

        他們單位對出勤的要求并沒有那么嚴苛，偶爾早一點晚一點都沒關系，大家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過時間太長的話還是要跟領導請假。

        邵言揚眉：“嗯？怎么了？”

        “我外婆摔傷住院了，我想早點過去看看她。”尹染小心地問，“可以嗎？”

        她平時工作認真，幾乎不會遲到早退，因此邵言也沒為難她，只簡單地問了兩句就同意了。

        病房里有點吵，還有人在用手機刷視頻，聲音開得老大，尹染推門進去，看見她小姨正一邊陪著外婆聊天，一邊削蘋果。

        “染染怎么這會兒來了。”小姨笑著問，“今天下班早？”

        “我請了會兒假。”尹染把自己買的水果放在一旁的柜子上，問，“小姨，我媽媽回家了嗎？”

        “嗯，我中午來了就讓她回去休息了。”小姨說，“你來得正好，陪外婆待一會兒，我得去醫生那里一趟。”

        “好。”尹染答應著坐下，看外婆左手臂被吊起來，臉色還是很差，心疼地問，“外婆你好點了嗎？疼不疼？”

        “好多了，也沒昨晚那么疼。”外婆說，慈愛地握著她的手，“你累了吧，工作忙還跑過來做什么，我都想出院了。”

        “怎么能出院呢，醫生不是說還要做手術嗎？”

        “做什么手術。”外婆顯得有些抗拒，“那不是給自己多找罪受嗎？”

        “做手術才能恢復得快呀。”尹染耐心地安撫她，“而且，醫生也沒說非要手術呢，你就乖乖聽醫生的話，好不好？”

        外婆唉聲嘆氣：“真是的，都怪我給你們添麻煩，還得花時間來照顧我。”

        “外婆你別說這些了，我媽媽和小姨她們聽到心里也難受啊。”尹染輕聲細語地勸了半天，又講了些別的事，終于讓她舒展了眉頭。

        外婆便又舊事重提：“染染啊，外婆就是放心不下你，你帶男朋友來讓我見見吧，我萬一有個什么，也就安心了。”

        尹染看著外婆期盼的樣子，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如果說出實話，那真的太殘忍了，可是撒謊的話，以后就要不停地用謊言掩飾謊言，也不知道能瞞多久……

        “好端端的又說這些不吉利的話干什么。”尹染聲音發澀，“我答應你就是了。”

        外婆這才舒心地笑了：“好，好。”

        尹染又在醫院待了一會兒，等到小姨回來才起身回家。

        尹母正躺在沙發上睡著，聽到聲響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染染回來了啊……來，給媽媽倒杯水。”

        “干嗎不回屋里睡啊。”尹染放下包去幫她倒水，“你也不嫌累。”

        “本來想瞇一會兒，結果就睡著了。”尹母坐起來，疲憊地打了個哈欠，“我晚點還去醫院呢。”

        “我剛從醫院回來。”尹染在她身邊坐下，“小姨說讓你不要去了，明天再去。”

        尹母擺擺手：“我下午去單位處理了一下手頭的事情，請了幾天年假。”

        “那你再跟小姨商量吧。”尹染說，“醫生跟她說，最好還是做手術，可以恢復得快一點。”

        “我說也是。”尹母點頭，“就這么養著不是更遭罪。”

        尹染深以為然：“反正你們好好勸勸外婆吧，她不太愿意做手術。”

        “沒事，等我去了再說。”尹母站起身來，“你餓了吧，我們晚上吃點什么？”

        “我都行，隨便。”

        吃過飯，尹母不顧尹染的勸阻，還是去了醫院，家里就只剩下了她自己。

        尹染洗了個澡，擦著頭發出來，剛好宋青羽打電話過來，兩個人便聊了一會兒。

        “我就兩天沒聯系你，你就出了這么多事？”宋青羽聽她說完后，目瞪口呆，“所以現在你外婆怎么樣了？”

        “做手術，然后靜養，看醫生的樣子，應該問題不大。”

        “那就好。”宋青羽說，“沒事，你也別太擔心，之前我大伯也摔傷過，做了手術很快就養好了。”

        “嗯。”

        “那么——”宋青羽話鋒一轉，“該說說林冬雪的事了吧。”

        “……就吃了個飯，哪有那么多事。”

        “怎么可能那么簡單。”宋青羽完全不信，“人家送你到醫院不說，還一直在外邊等著，這番心意你不能假裝看不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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