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一個人，哪里印刷得過來。”

        李晟輕笑一聲，搖頭道：“如果真像我說的，新唐書店能在大唐遍地開花，那需要的印刷量，就海了去了。小侄雖然不知道您有多少積蓄，但這花銷絕對不是一個個人能承擔！”

        “那你的意思是？”長孫無忌若有所思，遲疑著說道：“讓朝廷、或者皇室去印刷？”

        在長孫無忌眼中，恐怕除了朝廷以賦稅進行此事之外，民間的個人絕對拿不出這么大的財力。

        即便是五門七望這種是世家大族，想要做成這種事，也絕無可能。

        但沒想到，李晟卻再搖頭。

        李晟笑道：“孫伯伯，朝廷雖然有錢，但那都是百姓的稅負，能供養軍隊、賑濟災民就已經很有限了。哪里有錢去做這種事情？”

        “再說了，官辦機構的效率，恕小侄直言，那效率也太低了，而且也免不了貪污行徑。”

        “印刷書冊本就是小本行當、利潤不高，如果再加上貪污受賄的成本，恐怕用不了幾年，這新唐書店就得倒閉了！”

        李晟搖頭說道。

        從古至今，官府直營機構的效率，一向令人堪憂，李晟是一點也信不過的。

        長孫無忌聞言，不由的摸摸鼻尖。

        他自己就曾經擔任吏部尚書，自然知道官場中的貓膩。

        貪污受賄橫行，乃是避免不了的。

        雖然唐朝才剛剛建立，但是因為各級機構都是直接繼承了隋代的成員，貪污問題雖然還不大，但是已經初露苗頭了。

        但現在畢竟不是說個的時候，長孫無忌現在已經不是吏部尚書了，官員貪污受賄不在他考慮的范圍內。

        長孫無忌現在只想，將新唐書店、《貞觀大典》給搞出來，給自己贏得身前身后名。

        “但竟然朝廷這邊做不了，那誰能做？”

        長孫無忌皺眉思索。

        上百家的新唐書店，數千萬冊的書籍印刷，光是依仗個人根本做不來啊。

        除了世家，誰家能有這么大財力？

        但是世家以經學為立身之根，怎么可能自己去挖自己的墻角？

        李晟端起一杯茶，幽幽道：“一家自然不行，但是如果是十家、百家、千家、萬家呢？”

        千家、萬家？

        長孫無忌聞言，頓時渾身一震。

        是啊！

        如果一家一姓做不了，那就是讓全天下的人一起來做啊！

        這種思路，長孫無忌之前是沒有想過的。

        畢竟，自古經營行業，大多是家族經營，所以長孫無忌一想到書店、印刷，也下意識的想到是一家一戶的行為。

        但是李晟提供了一種思路。

        將所有想要參與印刷的家族，通通招攬過來，所有人一起做事！

        這樣一來，民間的資金就被積累起來了。

        只要人足夠多，其資產絕對不比五姓七望那些積累千百年的古老世家來得少！

        但很快，長孫無忌便是眉頭再皺：“賢侄，你這想法雖然不錯的，但是這么多人，怎么能組織起來呢？”

        人一多，事情的復雜程度就會成倍上升。

        這個時候，最重要的就是組織力。

        自古以來，人類世界誕生的組織形式，只有三種：家族、宗教、朝廷！

        但這三種形式中，家族力量微薄、朝廷隱患極多，宗教只是蠱惑人心而已，組織力度還不如家族。

        無論是哪種組織形式，顯然都不適合新唐書店的模式。

        “這個簡單！”

        李晟輕笑一聲：“我們可以采用經銷模式！”

        經銷？

        長孫無忌聞言，頓時愣在原地。

        他翻遍腦海中的經史子集，卻全然沒有找到可以對應的這么一個詞匯。顯然，這又是李晟發明的一個新詞匯。

        但經過多次的交流，長孫無忌已經習慣了。

        “何謂經銷？”

        長孫無忌連忙問道。

        李晟解釋道：“所謂經銷，便是經營銷售。比如咱們新唐書店，乃是正經的皇家書店，只有經過皇家的許可確認后，我們才能籌集資金開店。”

        “這種許可確認，本質上其實就是一種權力的特殊形式。”

        “利用這種特殊的許可確認，皇家可以允許在一定地域內，只有這么一家書店可以銷售，由此形成某種特權！”

        “而書店為了獲取這種特權，自然而然要付出一些代價，比如一些銀錢。皇家將這些銀錢集中起來，資金積累到一定的規模，自然就能大規模印刷書冊！”

        “只要能資金規模足夠大，就可以將書冊進行集中印刷，印刷書冊的成本就會不斷壓低，進而壓低書冊的價格，在市場上占據市場！”

        “這便是經銷權！”

        經銷權？！

        長孫無忌聽完這番話，整個人愣在原地。

        雖然這是一個新詞，但對于長孫無忌而言，卻并不是十分難以理解！

        這不就是漢武帝曾經推行過的鹽鐵專營嗎？

        只是將鹽鐵，換成了書籍而已！

        區別只在于，鹽鐵關系國家存亡，朝廷必須要花費大力氣進行全流程監督管理。

        而書籍重要性沒有那么強，再加上印刷成本過大，朝廷天然具有壟斷性，不需要像鹽鐵那樣進行強制管理。

        而且，用這種方式經營印刷書籍，還有另外一種好處。

        食鹽是人人都需要的商品，壟斷經營下，這些鹽鐵經銷商必然會壓榨底層百姓，讓百姓生活更加水生火、熱。

        而書籍并非人人都需要，不會造成壓榨底層百姓的機會，反而會因為集中印刷，書籍成本降低，有利于百姓讀書識字。

        同樣的政策，用來不同的方面，效果截然相反！

        長孫無忌是一個聰明人，這些念頭幾乎瞬間就在腦中形成。

        他驚疑的看向的李晟。

        這辦法其實很簡單，并沒有超出這個時代太多。

        但是能想到用這種辦法，卻經營印刷書冊的人，卻只有李晟一人而已！

        長孫無忌心中暗暗吃驚。

        “少主，菜來嘍！”

        一聲高呼，打斷了長孫無忌心中的訝異。

        福伯從廚房中端出幾個小菜，擺在桌上。

        李晟早就餓的發慌了，眼見飯菜上桌，趕緊拉著長孫無忌吃飯。

        眼見不是心心念念的火鍋，長孫無忌心中微微有些失望。

        不過，能在李晟這里聽到新唐書店的策略，長孫無忌心中已經非常滿足了。

        倆人一邊吃，一邊繼續聊。

        長孫無忌又詢問了一番關于經銷權、經銷商、集中印刷的各種事項，李晟都一一解答。

        吃完飯后，李晟拍著肚皮，搖頭道：“其實，不管怎么布局的，想要真正把新唐書店做大做強，只需要一點！”

        長孫無忌擦擦嘴巴，好奇問道：“哪一點？”

        李晟輕聲嘆息一聲，說道：“自然是印刷效率！”

        長孫無忌微微皺眉，奇怪的問道：“你今天下午，不是已經琢磨出了青銅雕版法嗎？只要有足夠的銅礦，這印刷效率就能大幅度提升。這種速率，還不夠快嗎？”

        李晟聞言，微微搖頭。

        自己那青銅雕版法，屬于大力出奇跡的辦法。

        距離后世真正的鉛活字機械印刷法，還需要探索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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