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施主莫要哄騙貧僧。”

        玄奘見李口出驚人之語，卻并沒有被李晟牽引著走，依舊是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笑道：“天下之人，生生死死，若是全都算在貧僧頭上，貧僧可吃罪不起。”

        李晟卻微微搖頭：“天下人的人命，你自然是擔不住的。但是那些本來應該能活下來的，卻因法師選擇逃避而死。這些人的人命，不知法師可曾擔得起？”

        李晟此言，乃是誅心之論。

        玄奘頓時皺眉：“貧僧不明白，還請小施主明言。”

        李晟負手而立，開口道：“法師可知道突厥？”

        “阿彌陀佛，突厥惡名昭昭，貧僧自然是知道的。”

        玄奘點點頭，雙手合十道：“上年突厥兵臨城下，貧僧就在長安城中。”

        “知道便好。”

        李晟聞言點點頭：“法師既然經歷過兵臨城下，當知曉此等草原蠻夷，窺伺中原富碩久矣。”

        玄奘點點頭。

        雖然他和尚，并不用服國家徭役，參軍作戰。

        但他畢竟游歷天下，見多識廣，和那些不曉事理的愚民愚婦是不同的，知道眼下的突厥對大唐的威脅。

        “如今突厥勢大，時刻威脅我大唐邊境。”

        李晟沉聲道：“若是有朝一日，突厥踏破長安，請問玄奘法師，突厥大軍會對長安城中百姓，網開一面嗎？”

        “這……”

        玄奘聞言，頓時語氣一滯，緩緩搖頭道：“突厥兇惡，自然是不會放過城中百姓。”

        李晟追問道：“那到那時，這些被突厥所殺之百姓的命，要不要算在玄奘發誓的肩上呢？”

        “阿彌陀佛。”

        玄奘念了聲佛號，沒有言語。

        換成李世民這種梟雄，此時一定會說冤有頭債有主，這些人命是突厥人殺的，應該算在突厥人身上，跟自己沒關系。

        但李晟吃準了，玄奘法師篤信佛教，絕對不是這種人。

        畢竟，這是一位高僧。

        跟那些混飯吃的和尚是不同的。

        “法師不說話，那我就當你是默認了。”

        李晟看了一眼玄奘，知道自己賭對了：

        “我大唐乃禮儀之邦，非禽，獸之國，自然不會擅動干戈。但是，我無害人之心、他有欺我之意。突厥在側，我大唐若不主動出擊，到時候死的可就是大唐百姓了。”

        李晟這番話，說服力極強。

        畢竟，神州陸沉、衣冠南渡的事情，距離眼下的大唐而言并不遠。

        這種道理，不需要李晟多講。

        玄奘沉默不語。

        因為他知道，李晟說得是對的。

        “但，若是法師能主動幫我大唐刺探情報，讓我大唐有所準備……”

        李晟說著，走到玄奘身邊，拍拍玄奘的肩膀：“那等到大戰開啟，我大唐能抵御外敵。這些人命與罪孽，就可以避免了。”

        “法師，小子所言，可對？”

        李晟抬起頭，一雙眼睛緊緊的盯著玄奘。

        “阿彌陀佛。”

        “小施主所言甚是。”

        玄奘長嘆一聲，終于是點點頭，然后問道：“這第一謬，貧僧認下了。施主放心，貧僧會親自上書，為大唐百姓請命。”

        說著，深深地朝著李晟行禮。

        顯然，僅僅是這一個原因，玄奘就已經被說動了。

        甚至不需要為剩下的兩個原因。

        畢竟，對玄奘而言，人命關天。

        如果能救下一條人命，玄奘都絕對不會猶豫。

        更何況是這長安城中、是這大唐境內千千萬萬的百姓。

        “法師慈悲。”

        李晟見狀，雙手合十鞠躬。

        雖然自己準備了三謬，但目的只要能說動玄奘，并非是要辯論。

        “若非小施主點破，貧僧恐怕要平白擔了許多罪孽。”

        “小施主，實乃貧僧之恩人啊。”

        “未曾請教小施主姓名？”

        玄奘好奇開口問道。

        “他叫李晟，是我兒子。”

        李世民站在一旁，笑著開口道：“這孩子就是胡言亂語一番，法師千萬別介懷。咱們大唐君臣同心、百姓合力，遲早有一日，能擊敗突厥。”

        “若能抵御外敵，當是最好不過。”

        玄奘點點頭，笑著看向李世民：“施主能得此麒麟兒，將來必定家業興旺。”

        “嘿嘿，多謝法師吉言。”

        李世民被恭維得眉開眼笑。

        玄奘又看向李晟，擔憂道：“小施主所言雖然很有道理，但之前貧僧上書被拒絕，卻是不知道陛下這次會不會同意。”

        “不試試怎么知道成不成呢？”

        李晟攤攤手：“實在不行，咱們可以偷渡嘛。到時候把真經取回來，再把沿途所見所聞寫成冊子，進貢給陛下。至少也能免罪不是。”

        “這倒也是。”

        玄奘聞言點點頭。

        “偷什么渡。”

        李世民站在一邊，聞言嘴角一抽，寬慰道：“放心吧，咱們圣上乃是明君，法師你盡管上書便是，陛下一定會同意的。”

        “這樣最好。”

        玄奘點點頭，向眾人行禮道：“如此，貧僧就不叨擾諸位施主了。”

        說完轉身離開。

        “法師慢走。”

        小沙彌送別道。

        眼見玄奘法師已經離開了，李世民這才拍拍李晟的肩膀，好奇問道：“娃兒，你不是說有三謬嗎？這剩下兩個呢？”

        那眼神，李晟似曾相識。

        哦，跟村口每天聊八卦的那大爺的眼神差不多。

        “就是就是，施主您就說說唄。”

        小沙彌也在一旁好奇著問道。

        長孫皇后雖然沒說話，耳朵卻早已豎起來。

        “咳咳，這第二謬嘛。”

        李晟輕笑一聲，開口道：“其實說來也簡單。在于佛經。”

        “佛經？”

        李世民聞言，微微皺眉：“莫非是要玄奘發誓西行去取更多的真經？”

        “可是剛才玄奘法師已經拒絕了啊。”

        小沙彌撓撓頭，面露不解之色。

        李晟輕笑一聲，露出兩排大白牙，自信滿滿道：“更多的真經，自然是吸引不了玄奘的，但如果是獨一無二的真經呢？”

        “獨一無二的真經？”

        長孫皇后聞言，秀眉微蹙，神色疑惑的看向李晟。

        李晟看向西方，眼神微瞇，淡淡開口道：“天竺真經雖多，但我曾經看過一本書，說的是天竺立國已久，已有衰頹征兆。”

        “如果天竺國內大亂，真經被毀……”

        “那么玄奘這次取回的真經，可能就是這世間獨一無二的真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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