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就三日。”

        李晟點點頭：“此事倒也不算急，需要什么人手就跟我說，我幫你們去找人。”

        “多謝掌柜的好意。”

        班沅拱拱手，不由笑道：“掌柜的都把圖紙畫出來了，老夫不過按圖索驥罷了，若是連這點事情都做不好，那老夫這么多年的手藝，腆為木匠了。”

        “我這圖紙太過粗疏，還有改進的地方。”

        李晟道：“接下來就勞煩班師傅，與二位高徒了。”

        說著又轉身，將自己做了一半的模型拿過來。

        “這是我按照圖紙，所做的一個簡單模子。”

        李晟指著那模型：“班師傅你看看，差不多就是這么個模樣。”

        班沅定睛一看，眼前這模型，赫然正是一個袖珍的四輪馬車差速器。

        歪七八鈕的，很是粗陋。

        儼然還比不上一個鄉下的木匠學徒作品。

        別說跟班沅這種大匠相比，便是跟阿大阿二相比，那也是差的極遠。

        班沅捫心自問，要是阿大阿二把模子做成這模樣，打死自己也不會收之為徒的。

        但這畢竟是李晟親手制作的，不能駁了面子。

        “咳咳……小掌柜當真是……心靈手巧，呵呵呵……”

        班沅言不由衷的拱拱手，

        “班師傅，你什么時候也會拍馬屁了。”

        李晟哈哈笑道：“我自個兒的手藝，我還是明白的，您就別在這兒給我吹捧了。”

        班沅訕訕一笑。

        他脾氣一向尖酸，真讓他夸獎別人，一時半會兒還真轉不過這個彎兒。

        “不過，這木匠手藝真做起來，倒是潑頗為有趣。”

        李晟輕笑一聲。

        前世，他不是很懂膠佬的樂趣，很是嗤之以鼻。

        現在嘛……

        真香！

        “掌柜若是有興趣，老夫可以略作指點。”

        班沅哈哈一笑，打趣道。

        論創造性，班沅自問比不上眼前這位小掌柜。

        但如果單純是木工手藝，班沅自信可以甩李晟長安八條天街那么遠！

        “如此，多謝班師傅了。”

        李晟聞言，倒還真是十分認真的考慮了一番。

        畢竟，自己腦海里多的是后世的機械的模樣。

        若是自己真的學會了木工手藝，那可就方便太多了。

        “掌柜的，你是認真的，真想學木工？”

        眼見李晟不似玩笑，而是非常嚴肅認真，班沅不由微微一愣。

        “自然是認真的。”

        李晟點點頭，笑道：“班師傅難道不愿意收我這個弟子嗎？”

        “……”

        班沅嘴巴微張，無奈搖頭，有些局促道：“掌柜的如今乃是國子監生，未來是入朝為官、封侯拜相的。我這木工做的再好，也不過是下九流的手藝罷了，你學這木工手藝，平白玷污了您的身份。”

        “班師傅，你這是說的哪里話。”

        李晟聞言，頓時搖頭道：“孔子曰：三人行，則必有我師。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于弟子，聞道有先后，術業有專攻，如是而已。您這木工手藝已經臻至巔峰，當我的木工師父，那是理所當然的，哪里有什么玷污不玷污的。”

        聞道有先后，術業有專攻！

        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于弟子！

        班沅聽了這兩句話，不由得呆立原地，口中喃喃復述，眼中閃過一絲明悟之色。

        “敢問掌柜，此兩句圣賢之語，是出自哪位儒家圣人所言？”

        班沅猛然抬頭，問向李晟。

        “額……這么有名的句子，你沒聽過嗎。是個叫韓愈的家伙……”

        李晟下意識說道這里，然后才反應過來。

        韓羽是中唐時期的人物。

        現在還不知道是哪段基因里呢。

        至于這片《師說》一文，更是尚未問世。

        “嗯……是個叫韓愈的人所言……至于究竟是什么時代的，那我就不清楚了……”

        李晟打了個哈哈，遮掩過去。

        “原來如此。”

        班沅聞言，頓時深以為然的點點頭：“此句語雖淺顯，理卻至深，頗有古風。想來是某位先秦圣賢吧。”

        這位昌黎先生身為唐宋八大家之首，積極倡導古文運動，文風上的確追求先秦兩漢的傳統古文。

        班沅判斷這位韓愈是先秦古人，儼然肚子里是有點墨水的。

        至少比李晟這個胸無點墨的家伙，要好很多了。

        “既然掌柜愿學木工，老朽自然傾力相授。”

        班沅遲疑一下，開口道：“不過掌柜雖然豁達，老夫卻不能不考慮周全。為免世人誤會，老朽可以代師授藝，不知掌柜以為如何？”

        代師授藝？

        李晟聞言頓時點點頭。

        反正自己一個后世人，也不是很在意這些。

        不過，這樣一來，自己和班沅就是平輩而論了，多少有點奇怪。

        “師父，那你豈不是得喊掌柜的叫師弟，我們兄弟豈不是得喊小掌柜師叔了？”

        阿二齜牙道。

        “咳咳，別什么師叔不師叔了，我雖是拜師，但咱各論各的。”

        李晟聞言，連連擺手。

        自己才十五歲，還有大好年華呢。

        怎么能跟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叫哥呢？

        平白短了半輩子。

        “此言有理。”

        班沅也點點頭。

        “那這件事就這么定了，到時候我讓我爹，親自登門拜訪。”

        李晟端起茶杯：“今日，我先以茶代酒，給師兄您敬茶了！”

        說著，便似模似樣的敬了一杯拜師茶。

        當然這只是簡單模式。

        古人是非常注重傳承的。

        既然是拜師，那肯定是要鄭重一些的，需要挑選良辰吉日，由長輩帶著禮物拜師禮登門，要求親戚四鄰圍觀見證，這才算是正式拜師。

        至于今天，只是簡單敬茶便可。

        一陣吃喝過后，李晟親自送班沅三人離開小酒館。

        “這小掌柜當真大才，老夫追求了一輩子，都還沒觸碰到門檻的匠師之境，沒想到人家竟然自然而然就會了。”

        班沅走在街上，腦中想著那副圖紙上所畫的東西，不由搖搖頭。

        也正是因此。

        他才提議代師授藝，而不是直接收為弟子。

        畢竟，自己的境界可還比不上人家呢。

        人家愿意拜，自己也沒那厚臉皮啊。

        不過轉念一想。

        現在自己代師傳藝，以后跟李晟朝夕相處的，說不定還真能從對方身上學點東西。

        到時候，自己耳濡目染之下，說不定有朝一日，也能觸碰一下這匠師的門檻呢？

        想到這里，班沅心中不由暢快了許多。

        這時候，跟在身后的阿二，捧著之前那份圖紙，盯著看了一路，突然皺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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