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明白，一定讓這小子漲漲記性。”賈隊長臉上浮現著諂媚的笑容，朝著李晟點頭哈腰。

        李晟冷哼一聲，隨手將已經折斷的棍子扔在地上。

        “六哥，六哥，你幫我解釋解釋，解釋解釋啊，我真不是不故意的，小掌柜您就繞了我這一次吧……”

        倒在地上的漢子，趕緊上前，抱著賈隊長胳膊，哭訴道。

        “啐，誰是你六哥，給老子滾遠點。”

        賈六臉色頓時一變，一腳踹開那漢子，朝著對方啐了一口唾沫。

        “怎么，你的人？”

        李晟本來想走，聞言撇了一眼地上那漢子，皮笑肉不笑的朝著賈六掃了一眼。

        除了最開始，李晟招的兩批人以外，這里也有不少人，是其他人招攬來的。

        多是一起逃難的同鄉、親戚。

        進了工場也難免拉幫結派。

        賈六雖只是個紀律隊長，但在小小的工場里也算有權有勢。

        李晟自然是知道的，也很理解。

        畢竟，眼下的大唐畢竟還是宗族社會，這些同鄉同族難免聚集在一起抱團取暖。

        只要不觸犯自己定下的規矩，這些事情李晟根本懶得理會。

        但現在……

        顯然，這些工場里報團取暖的小團伙，已然開始觸碰到李晟的紅線了。

        一聽到李晟的問話，賈六頓時臉色微變，生怕李晟會牽連到他，趕緊在臉上擠出一絲諂媚的笑容：“就……就是一個同鄉，不熟……不熟的。”

        “原來是同鄉啊。”

        李晟意味深長地點點頭，然后沒再說話，直接扭頭離開。

        只留下隱隱滲出一腦門汗水的賈六。

        等李晟走遠了一些。

        賈六方才猛然轉身，一臉陰沉地看向地上的漢子，咬牙切齒地從嘴縫邊擠出幾個字：“秦老三，你好大的膽子啊……”

        “六哥，六哥，您繞我一次……”

        看到賈六那滿臉陰沉的神色，秦老三頓時一慌，趕緊抱著賈六的大腿求饒。

        “帶走。”

        賈六一腳將抱著自己大腿的秦老三踹開，一招手，身后的幾個紀律隊員就沖過來，將秦老三直接架起來，連拖帶拽的離開。

        “六個，您行行好，老三他只是餓昏了頭了，絕沒有沖。撞小掌柜的意思啊。”眼見丈夫離開，秦老三的妻子也慌了神，連忙抓住賈六的胳膊，求饒道。

        “老三家的，別怪我沒提醒你。”

        賈六臉色依舊陰沉：“想讓你女兒每天能吃到胡餅，就老老實實地滾回帳篷呆著，再敢糾纏，連你一塊兒帶走。”

        說完，一甩胳膊，拎著斧子走遠。

        不多時，便來到工場大門口。

        工場門外，有一排的楊柳。

        此時天氣炎熱，大地干涸，楊柳也呈枯焦之狀。

        讓人稱奇的是，每顆大樹的樹干上，此時都綁著一道人影。

        男女老少都有，普遍都是一些身材高大的壯漢，此時都是手腳被縛，捆著綁在柳樹之下。

        細看之下，無一例外。

        這些人的手指上，此刻都缺了一截。

        甚至有一個，此刻小指上，還在淌血，面露痛苦地嘶啞著。

        時而有路過此地的本地農夫，擔水上田之時，都會朝著這些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連路過的小兒，都會撿起地上的土塊，遠遠的朝著這些人砸過來。

        而這些身材高大的壯漢，此刻都是面露羞愧之色，根本不敢抬頭。

        賈六帶著秦老三，來到門口。

        找到一顆還空著的楊柳干。

        “綁起來。”

        賈六面色陰沉狠辣，一揮手，秦老三被一群人七手八腳的綁在樹干上。

        任憑秦老三再怎么掙扎，都無濟于事。

        “六哥！六哥！”

        秦老三終于徹底慌了，連忙求饒道：“好六哥，好六哥，你繞了我，繞了我！”

        “繞了你，誰他么饒了我？”

        賈六一巴掌扇在秦老三的臉上，后者臉上頓時肉眼可見的浮腫。

        “哥，哥，你看在咱們一起喝奶長大的份上，您就饒了我吧。”

        秦老三被打，依舊哭喪著求饒。

        “要不是看在你娘面子上，老子現在早一斧子砍死了你小子！”

        賈六扇了一巴掌，仍舊不解恨，叱罵道：“老子千辛萬苦逃到京城，好不容易找了個飯碗，你他娘就差點給老子砸了！”

        “你他么知不知道，就因為你，老子這個月獎金沒了！”

        說著，賈六又扇了一巴掌，歇斯底里怒道：“足足他娘的一兩銀子，一兩銀子！買的糧食能撐死你這個蠢貨！”

        “一兩銀子？”

        秦老三聞言，頓時驚的說不出話。

        自己在晉陽賣掉的大女兒，也才賣了一兩銀子而已。

        恰在他分神之際，賈六手起斧落，砍在秦老三的小拇指上。

        鮮血噴灑。

        一截手指掉在地上。

        十指連心，雖只是一根小拇指，卻也疼痛鉆心。

        秦老三發出一陣慘叫，身體拼命扭動著，可惜早已被綁的結實，根本動不得分毫。

        早就待命的大夫等待多時，直接走過來。

        賈六看了一眼秦老三的慘狀，掏出幾枚開元通寶，塞給大夫：“用好藥，別流膿了。”

        “賈隊長客氣。”大夫收了銅錢，呵呵一笑，打開醫藥箱子包扎傷口。

        “謝……謝六哥。”

        秦老三咬牙，朝著賈六點點頭。

        “噯，你別謝我。”

        賈六搖搖頭：“要謝就謝小掌柜。”

        “我謝他？”

        秦老三臉色鐵青，咬牙切齒道：“要不是他多管閑事，我有何必會……”

        話音未落。

        賈六就一巴掌扇在秦老三的臉上，怒不可遏的叱罵道：“蠢貨，要不是小掌柜，你他娘早就餓死在長安城外了，還能有今日！”

        秦老三聲音一滯，頓時不說話。

        但臉上的怒氣不消，只是梗著脖子，一副很不服氣的樣子。

        “你還別不服氣。”

        賈六一看對方這樣子，怒道：“這場子里兩三千人，都像你這么多搶食，就這么點糧食，得餓死多少人？你今天搶老婆，就不怕明天被別人搶？”

        “俺……”

        秦老三聽到這里，頓時臉色一變，張張嘴想要解釋，但囁嚅了半晌，卻只是委屈道：“俺就是餓。”

        “餓就多做工，規矩在那兒放著你眼瞎？”

        賈六恨鐵不成鋼：“你要能拿出工分，廚子敢少了你的胡餅？好吃懶做、作惡生事，不教訓你教訓誰？”

        秦老三終于不說話了。

        “看見那塊黑板沒？”

        賈六這才指著不遠處的大黑板。

        秦老三沉默著點點頭。

        “那是小掌柜定下的工場守則，一共三十條。”

        賈六道：“什么時候能倒背如流、理解意思，老子什么時候過來放過你。”

        “可是俺不認識字啊。”

        秦老三頓時臉色大變，讓他背這東西，還不如再砍他兩根手指頭。

        “不認識字就聽。”

        賈六冷聲道：“明天早上會有先生給孩子們講，你就在這兒聽著，什么時候聽會了、聽懂了、聽明白了，你就能回場子了。”

        “小掌柜說了，這就叫紀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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