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無憂紅著臉關(guān)了門，看到門邊杵著個矮胖的老頭，拄著比他還高的拐杖，見她出來就怒視著她。

        她又看了看在老頭一旁的胖子老二，心里大概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平復心跳，將老頭往外面推了推，小聲地在老頭耳邊說道：“胡長老，我知道您寶貝那些靈草，這不是事出有因嘛……”

        “事出有因？你怎么知道那小子就是永寧將軍，別人說是就是？你個死丫頭，還敢打我寶貝主意！”胡長老故意說得很大聲。

        在一旁低著頭的老二也跟風：“對啊，老大我覺得胡長老說得很有道理。”

        “喂，你們也太低估我了吧，是魔是仙，我還分不清了？”祝無憂叉著腰有些生氣地看著他們。

        “是嗎，那我的仙人老友怎么說永寧將軍現(xiàn)在可正生活在人族最中心的京國，可不在我們這人和妖族交界的偏僻位置。”

        “仙人朋友？就是送你草的那個？”

        “什么草！那些是仙物，說了你也不懂。再說，這永寧將軍下凡啊，現(xiàn)在這么多妖想殺他，這么危險，你還敢往家里帶啊！”

        危險嗎？確實危險，永寧將軍下凡歷劫，誰都不知道歷的什么劫，但是只要一遍一遍地殺掉他，他就沒辦法歷劫，永遠承受那輪回之苦，再也回不到原來的位置，與他結(jié)仇的妖可不就想看到這種情況。

        祝無憂一行人在門外聊了好一會兒，她都等餓了，連廟外圍觀的人都走了，可是少年還沒出來。

        正當她去敲門，門開了。少年一改之前的狼狽，一襲白衣，脖子處的傷口已纏住繃帶，臉色也沒有那么蒼白了。

        他這是一直在整理衣著？甚至還扎了個高馬尾！好看的人真麻煩，祝無憂也就只敢在心里抱怨。

        胡長老看到少年心里一驚，但不顯于色，他推開前面的祝無憂，道：“年輕人，你是來自京國的嗎？”

        少年搖了搖頭：“我忘了，我好像失憶了。”

        “失憶！那我要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永寧將軍啊，救錯了？”祝無憂情緒有些激動。

        “我就算有記憶也不會知道我是不是什么將軍的轉(zhuǎn)世吧，誰轉(zhuǎn)世還帶記憶啊。”

        “有啊，豬八戒。”

        “……不認識。”

        “聽說永寧將軍下凡身上戴了塊玉佩，你有嗎？”這時在一旁沉思片刻的胡長老發(fā)問。

        “您壓根就沒出過這村，上哪聽說的，仙人老友？別人說有玉佩就有？”祝無憂抓著老頭話的漏洞不放。

        “我的老友可比你半路認識的陌生人靠譜。”

        少年仍然搖了搖頭：“沒見過什么玉佩。”

        胡長老摩挲著胡子：“看來你不是永寧將軍轉(zhuǎn)世，”祝無憂還想反駁，他趕緊堵上她的話，“丫頭，任命吧，你就是救錯了，不要解釋，后面的事你自己解決吧，老頭我先告辭了。”

        胡長老走了，但他的嘲笑聲一直縈繞在祝無憂耳邊。

        少年還在疑惑著，只見面前的少女充滿殺氣地看著自己。下一秒祝無憂就撲了上去，準備掐他的脖子，幸好他反應迅速一個轉(zhuǎn)身讓她撲了空。

        “你這是做什么？”少年不解，這姑娘明明之前表現(xiàn)很怕他的，就因為他不是什么將軍，轉(zhuǎn)變這么大？

        “做什么？”祝無憂準備再撲上去，但小弟們趕緊攔住了她，“你還我仙藥！你知道你喝的藥有多珍貴嗎，我自己快死的時候都沒喝，現(xiàn)在便宜你個凡人！我就只喝了三小口！說，你怎么賠！”

        “賠？我……”

        “看你就知道賠不起，”祝無憂放棄推開攔在她面前的小弟，她上下大量著他，“就這仙藥，夠你給我當幾百年雜工了，”她想了一會，“但你是個人類，看上去15,6歲，頂多能活個50年……”

        “所以，你，要在這跟我當40年小弟，我再放了你。說話算話。”

        祝無憂露出兇狠的表情，她覺得，她提了一個特別可怕的要求。人類，最怕被限制自由，就如她以前在人間看到的，被賣身當奴隸是極為痛苦的。

        “好。”

        少年答應爽快，瞬間讓她覺得時間說少了。但她又不好再說什么，這時，肚子轟隆作響，她摸著肚子“哼”地一聲走了。

        “郎君，剛剛被我們老大嚇到了吧，”一個小胖子說道，“我叫老二，我們老大其實人挺好的。走吧，和我們一起吃飯去。”

        后院的飯桌上，一個十三四歲模樣的小女孩，期待地看著無憂：“怎么樣，老大，今天做的菜不錯吧。”

        “嗯嗯嗯”無憂早就餓了，在那扒飯。見小弟們過來了，看了一眼少年，繼續(xù)埋頭扒飯。

        “哇，小五今天做得好豐盛啊！”胖子老二拿起筷子也開始扒飯。

        “好。”不愛說話的老三也開始扒飯。

        “妹妹廚藝見長了嘛。”老四夸了一句也開始快速扒飯。

        “這不是聽說來了個神仙嘛，”小五撓撓頭，“雖然是個誤會，那就當是歡迎你的入伙餐吧。”小五為少年遞上碗筷。

        “多謝。”少年接過碗筷，剛坐下，對面的無憂就放下碗，滿足地摸了摸肚子：“我吃好啦！先去干活啦。“

        “老大慢走！“小弟們齊口喊道。

        她就走了？少年端起碗來慢慢夾起一口飯細嚼慢咽起來。剛剛女人吃飯的樣子令他震撼，不，是這里一群人吃飯的樣子都令他震撼。

        這時走到前門的無憂又折回到后院，她趴在門那喊道：“小郎君，兩柱香后記得到村門口等我哦，不來你就死定了。”

        少年嚇得一哆嗦，轉(zhuǎn)身看時，人已經(jīng)沒了。再轉(zhuǎn)回身時，其他三個小弟一齊：“我吃好了！”放下碗筷也走了。少年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他這才吃了一口啊！

        “放心，小哥哥你以后也會是這樣的，”還在吃飯的小五為少年解釋，“老大他們最近都在忙著村民們的事。”

        小五為少年簡單的介紹了狐仙廟和永寧村：“說了那么久，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忘了。”

        “沒事，老大會跟你取的，”面前的小女孩驕傲地說道，“我們的名字都是老大取噠。”

        怪不得。少年想著，老二，老三，老四，小五這種名字也就她想得出來。他連自己以后叫什么都猜到了。

        少年幫助小五收拾好碗筷后，問了村口位置就趕緊去那里等了。一路上收到了很多奇怪的注視，他能感受到，一些村民不太歡迎他。他似乎對厭惡與恐懼的眼神尤其敏感，那種被人討厭，被人畏懼的熟悉感涌上心頭。

        我以前到底是什么樣的人呢？

        永寧村建立在一個山谷里，周圍多山，有一條河，就算是生活在人妖邊界也算是安全的。村口沒人，少年走到一棵樹前坐下等無憂，曬著日光，吹著清風，靠著樹慢慢睡著了。

        整個世界都是黑色的，不，是深的血色，地上也是血，很多倒下的軀體

        他好害怕，抬頭，是族人！

        他的頭好暈，身子好沉，他忍著難受向族人走去，可是他們手里拿著武器對著自己，少年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世界還是紅色的，族人們的臉上寫滿了恐懼，他們邊拿著武器自保，邊后退著。

        為什么？為什么要害怕我？我不會傷害你們的！

        少年不理解，他低頭看到自己的雙手，沾滿了血，比眼里的顏色還要深。地上的同胞是他殺的？不可能的，不可能！他搖頭大喊：不是我！不是我！但他發(fā)不出一點聲音

        下一秒，場景變化，不知道是哪。

        一個看不清模樣的女子在他跟前，用著嘲諷的語氣說道：“你不會以為你入了仙籍，就可以抹掉你以前在黑風山上濫殺無辜的過錯吧，你就算上了天庭，你也改不了你惡的本性。”

        不，我沒有！我沒有濫殺無辜，不！我沒有

        “對對對，你沒有，快醒醒嘿！”

        眼前的景象慢慢消失，少年感覺到被劇烈地搖晃，那個說他沒有濫殺無辜的聲音越來越清晰，有人能聽到他說話，還有人愿意相信他！

        他努力睜開眼睛，逆著光，一張清晰粉嫩的臉映照在他眼中，是祝無憂。她的杏眼里滿是擔憂。

        無憂跪在地上，見他終于醒來，緩了口氣：“你可嚇死我了，在那說夢話，叫你半天都不醒。”她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依舊有些擔心地看向他：“你沒事吧？”

        少年也跟著站了起來，他搖搖頭:“沒事了。”

        “那就好，”無憂點點頭，“那現(xiàn)在就讓我來給你取個名字吧。”

        “取名字？”

        “對啊，總不能老是喂喂的叫你啊。”無憂圍著少年轉(zhuǎn)了起來，手抵著下巴，面色凝重，不時還搖搖頭。突然，露出喜色，含笑看著他，道：“決定了，就叫你小白吧！”

        “小白？為什么？”

        “好聽啊，特別襯你對不對？”

        “為什么不順著你小弟名字給我取名老六呢？”少年可疑地看著她。

        “因為你很特別嘛。”少女眨巴著大眼真誠地看著他。

        特別？少年的耳尖染紅了些許。

        這時，一只小灰狗從她們身邊跑過，“小白！你慢點跑！”胖子老二在不遠處追了上來，喘著氣跟無憂和少年打了個招呼，繼續(xù)叫著：“小白！等等我！”

        ……

        兩人尷尬地對視了幾秒。

        “你給我取了個狗名！”少年有些生氣，氣自己剛剛竟然緊張了。

        “小白多好聽啊，你不能因為它被小狗用過就嫌棄它啊。”無憂委屈巴巴地看著他。

        “你就是針對我！給我取個狗名。”

        “你怎么能這么說小白呢，雖然它是一條狗，但在我心中，它是我最愛的家人。現(xiàn)在我把它的名字送給你，是對你的肯定，你看你是不是很特別。”

        “我不要。”少年雙手抱胸，腦袋往旁邊一轉(zhuǎn)，不想說話。

        “你說了不算，我是老大，你得聽我的，懂嗎，小白。”祝無憂神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小白，老大帶你了解了解咱們永寧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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