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村里得風寒的人都拿到了藥，基本上痊愈了，狐仙廟又恢復了往常的清冷。除了幾個請求幫忙干農活的，基本沒人過來。

        狐仙大殿中，無憂擦著供臺，小白掃著地。

        六七個孩子踩著大殿門檻進來了，無憂記得，其中有幾個前幾天來過。

        上次來的時候她們臉上明顯掛著憂愁，現如今倒是神采奕奕。

        孩子們開心地叫著：“狐仙姐姐好！”

        “狐仙姐姐治好了我娘的病，我娘讓我過來拜拜您。”一個小男孩奶聲奶氣道。

        “謝謝狐仙姐姐！”一群小孩圍著無憂感謝她。

        無憂放下手中的活兒，蹲下，一個一個摸他們的頭，發自內心的笑了。看著這些稚嫩的臉龐，這么些天的勞累也是值得的。

        小孩們紛紛從胸前掏出綠果來，捧在手里獻寶似的放進無憂懷里。

        “狐仙姐姐，”一個稍大一點的女孩說道，“這是我帶著大家剛摘的果子，謝謝你治好了我們的爹爹，娘，還有爺爺奶奶。”

        “這些都是姐姐該做的，”無憂溫柔地回應他們的感謝，將果子小心翼翼護在懷里。

        “其實啊，治好大伙兒的病，那個大哥哥也有幫忙。”無憂用眼神示意小孩們，“你們可別忘了去謝謝他哦。”

        躲在一旁偷瞄的小白察覺焦點似乎來到了他身上，有些不知所措。

        他緊緊握住手里的掃帚桿，咽了咽口水，身體僵硬，反復掃著腳邊的地。迎著孩子們的目光，他嘴角努力上揚，沖她們露出他的標準笑容。

        孩子們從無憂懷里拿走一些果子，又將小白圍住，叫著：“謝謝小白哥哥！給你吃果果！”

        無憂見著自己懷中的果子所剩無幾，心疼。

        欸！叫你們去道謝怎么把給我的果都拿走了？

        不過她見小白被那群小孩圍著，有些無助地看著她，向她發出眼神求救，她心里暗爽，我才不幫你。

        “小白哥哥救了我爺爺的命，我要以身相許，等我長大了給你當媳婦，好不好？”一個小女孩輕輕拉著小白的袖子蕩，單純的大眼睛里寫滿了真誠。

        小白聽了這話一愣，手里接著果子，站在他們中間，不該如何是好。

        這群煩人的東西，殺了就好了。小白腦海里響起邪念的聲音。

        祝無憂還在這里呢，她有法器，我打不過她，所以不能動她們。小白很快壓下邪念，警告自己，切勿多想。

        “我也要以身相許，做小白哥哥的媳婦。”另一個小點的女娃也跟著道。

        “可是我是男孩子耶，”小男娃略顯憂愁，他想了一會，“那等我長大了，我給小白哥哥做相公。”

        小白蹲下，保持著笑容，將手里的果子一個個塞進那幾個娃子們的口中，堵住他們的嘴。

        這都什么啊！

        “哈哈哈哈！平時和我說話不是挺有一套的嘛，怎么面對這群小孩子說不出話來了？”站在一旁的無憂吃著果子看戲。

        小白不高興地看了一眼得瑟的無憂，沉默了會兒，悄悄在那孩子們耳邊說著什么，邊說還時不時看她幾眼，神秘兮兮的。

        不懷好意，八成在說我壞話。無憂好奇，伸長耳朵去聽，什么都聽不見，怎么，我這狐貍耳朵不靈了？

        她生氣地把吃完剩下的果子核扔向小白，那果核在快要觸到他的時候，像是碰到了透明的墻被彈開，掉落到無憂身旁。

        這下無憂算是明白自己為什么聽不到了，原來小白那家伙開了結界。

        不知道小白說了什么，那群孩子點了點頭，看向無憂。

        無憂跺腳叉腰：“喂，你跟她們說了什么？是不是說我壞話呢！”

        小白咧嘴笑：“你猜？”

        無憂看向那群孩子，他們的眼神里是惋惜嗎？還是震驚？她看不懂，更加好奇了。

        她嬌聲問那群孩子：“悄悄告訴狐仙姐姐，小白哥哥跟你們說了什么，好不好？”

        為首的那女孩吃著果子搖搖頭：“不能說，這是秘密。”

        “對，不能說，不然會招天譴的。”孩子們一個個無比認真，無憂倒是更好奇了，

        這群孩子們的眼神堅定，看著他們，無憂想起了他們的祖輩，他們的祖輩時不時就會來這狐仙廟，給無憂她們送東西：衣服，糧食，農具有什么就送什么。

        是從什么時候起，這狐仙廟開始變得冷清了呢？又是從什么時候起，那群村民變得懶散了呢？

        無憂也動搖過，這些人值得我守護嗎？但看著這群孩子，她心中的答案在一遍遍被自己肯定：值得！

        “都走完了，還看什么呢？”在一旁的小白抱著掃帚，疑惑地看著無憂對著廟門口呆住了。

        “我在目送那些給我希望的人。”無憂脫口而出。她慢慢回過神，看向一旁的小白，道：“你剛剛跟她們講什么呢，是不是在說我壞話！”

        “不敢說你壞話。”小白逃避她的眼神，拿著掃把，繼續掃地。

        無憂見他躲躲藏藏，抓著他的衣袖不放：“今天你必須告訴我，不然我就一直纏著你。”

        “沒有說你壞話。”小白真誠回答。

        “那我也想知道。”無憂不放，她蹲下來學著剛剛的孩子，蕩著他的衣袖，眨巴著大眼看著小白：“小白哥哥，告訴我吧，告訴我吧。”

        小白聽了不住哆嗦，堂堂永寧村的狐仙大人，卻學著幾歲的孩童在這跟他撒嬌。他嫌棄地抽出自己的袖子，不得，嘆氣，無奈說道：“行了，我告訴你就是了。”

        無憂聽了，立馬放了袖子，蹦地一下跳起站直。

        小白咳了咳嗓子，難為情，小聲道：“我跟她們說，我已經，成過親了，新娘子是你”

        小白聲音很小，無憂在一旁貼得很近，她感覺這樣就像小時候和姐妹們在耳邊講悄悄話一樣，她屏氣凝神，還有點兒緊張。

        當聽到小白慢悠悠地說，他成親了。她在心里興奮，還真的編了一個大秘密啊。小白說話一字一頓的，還沒聽他說完，只聽見說娘子是她，她震驚接道：“是我？哈！我就知道，怪不得你老看我著跟她們說。”

        小白冷冷地看著她，開口想接著說完。

        無憂打住他，搶著說道：“讓我說，后面的故事我都猜到啦！”她轉身看向天邊，展開一場大膽的想象。

        “你跟她們說，你有娘子就是我，只不過因為我是狐仙，不能與凡人相戀，所以誰都不能告訴，不然就會遭到天譴對不對？”無憂轉過身來看著小白，有些得意。

        “你很聰明嘛，拿我這樣漂亮又可愛的女人當擋箭牌，她們肯定不再想嫁給你了。”

        小白臉上本是虛假的笑容，聽她講完倒還會心一笑了，看她說完了，才接著說道：“我跟她們說我的娘子是你，給我找的，代價是做你的下屬50年。”

        無憂得意的笑容僵住：“哈哈哈，是嗎。”她不敢看小白的眼睛，憋了半天說道：“其實，我覺得，我的版本更真實一點，對吧。”

        小白看著她尷尬撓頭，眼神飄忽不定，笑了笑，附和道：“聽你的，下次我照你的版本說。”

        傍晚，無憂干完活回來坐在廟門口看著醫書，沒過多久，老二仨人一道回來了，見了無憂問好。

        無憂喊住進門那仨人：“小白呢，他怎么沒跟你們一起回來？”

        老二：“小白哥還在村長家門口看人下棋呢。”

        老四：“老大，你找他有事啊，要不讓老三去叫他回來？”

        “我要吃飯。”老三推開老四搭在他肩上的胳膊。

        “沒事，干一下午活兒了，快去吃飯吧。”無憂起身跟著他們一起進了門。

        飯桌前，他們可以不用像白天著急趕時間，慢悠悠吃著飯。

        老二喝了一口水，開始話癆：“老大，你不知道，小白哥好強，他一個身上有傷的人，一下午就干完了我好幾天的活。”

        “我還跟老三老四打賭呢，我以為小白哥長得白白嫩嫩的，肯定沒干過活兒，沒想到我又輸了。”

        老四在一旁打趣：“小白哥一看就感覺很強好不好，一點眼光都沒有，怪不得總輸。”

        老二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問：“對了，老大，你找胡長老要到了沒？”

        四張臉一同看向無憂，無憂看了看他們，沉默不語。四人見狀嘆氣，無憂笑著說道：“我當然要到啦！”

        四人聽了立馬轉悲為喜，小五開心：“小白哥哥一定會喜歡我們為他準備的東西。”

        “準備了什么？”這時小白回來了，聽了他們的談話，忍不住發問。

        他們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見小白過來停了聲，無憂向他挑眉：“這是秘密，吃完了再告訴你。”

        小白坐下吃飯，聽著老二老四小嘴不停叭叭，他的心里告訴自己，食不言，但他一點都不抵觸現在這般情景，似乎還很享受。

        吃完飯，無憂拉著小白進了狐仙大殿。走到平日無憂放書的桌前，平時上面亂七八糟，幾本書隨便翻開放著，現如今被整整齊齊堆在一旁。桌子中間擺了一張圍棋盤和兩個裝棋子的圓盒。

        永寧村的娛樂活動本來就少，圍棋這種東西是建村時一代一代流傳下來的，現在傳給了村長手中。整個村子就村長有圍棋盤，他家門口每天都有人下圍棋。

        無憂在桌前坐下，十分愉悅地看向小白：“聽老二他們說你每天都去村長家看下棋，怎么樣，這是大家為你準備的。驚不驚喜？”

        小白在她對面坐下，輕輕地撫過棋盤，這是一塊好木，光滑漂亮，有靈氣。比村長家的棋盤好很多。

        他打開面前的棋蓋，拿起一顆黑子，不同于村長家的子是用石頭做的，他手上的是用玉做的，色澤晶瑩柔和，就像是昂貴的裝飾品。

        無憂竟然弄到了這樣的棋，小白疑惑：“永寧村還有這樣的棋？”

        無憂看著小白愛不釋手，靠著椅子說：“這可是我找胡長老求了好幾天借來的。”

        “胡長老的？”小白疑惑，胡長老竟然愿意借給他。

        “對啊，胡長老這老頭啊，他就是嘴巴硬，心還是軟的。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上次他很生氣來找你，但他不記仇的。”無憂抓著白子看著它們一顆顆從自己手中掉落到盒里，聲音清脆好聽。

        她繼續說道：“他說了，等你走了再還給他，你說這意思不就是送給我們了嘛，這老頭就是嘴硬。”

        小白聽了笑了笑，原來是想在我走之前可憐可憐我，讓我可以碰碰這么好的棋啊。

        老二幾個進來說要看他們下棋打賭。

        老二：“我賭老大。老大一看就很厲害。”

        老三：“我選小白哥。”

        老四：“我也選小白哥，小白哥我看好你！”

        小五：“我不賭。”

        “哎哎哎，”無憂見狀立馬阻止，“我可沒說過我會下棋啊。”

        小白看向桌邊的小弟：“你們誰來？”

        小弟們連連后退，擺手：“我們也不會。”

        小白拿著手中的黑子，有些惋惜，有棋，卻沒有對手。

        他有些不甘心，問對面的無憂：“要不你先試試？”

        “行，”無憂回答勉強，拿起白子，看著棋盤，“我試試。”她思慮一陣，堅定的下了一子，期待地等著他的對應。

        “看出來了，你真的沒下過，也沒看過別人下。”小白看著無憂將子落在棋盤的一個格子里，哭笑不得。

        見他這么說，無憂泄氣：“那怎么辦呢？要不你明天去找胡長老下吧。”

        小白安慰：“沒事，你們不會，我來教你們就好了。”

        “真的？”無憂頓時來了精神。一旁的小弟們打著哈欠，他們對棋不感興趣，聽了一耳朵就離開了。

        無憂拉近椅子，雙手撐著臉，認真聽著小白的介紹。

        “圍棋棋盤分為縱橫十九線，共有三百六十一個交叉點，執白先行，黑白兩子交替行于交叉點上”小白拿著棋子為無憂詳細講解，突然他笑容僵住，剛剛那段話好耳熟。

        有著頭疼，似乎是誰對自己說過那些話，但腦子一片漆黑，什么都想不起來，只是在一遍一遍重復著剛剛那段話。

        圍棋棋盤分縱橫十九線

        他想要想去抓住，但那種感覺又瞬間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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