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冥界(二)
無憂感覺自己呼吸越來越困難,無助感從心底爬了上來,她快要窒息了。
這就是死亡的感覺嗎,她的意識在黑暗中游走,耳邊是胡長老念咒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最后完全聽不到了,她慢慢沒了知覺。
她慶幸,是終于死了嗎?
無憂在心里反復提醒著自己胡長老跟她說的話:她只有四天,四天后,老三的殘魂就永遠回不到他身體里了。
那幾縷殘魂可能會合成與往日有所不同的老三,但記憶還是會在的,無憂默默給自己鼓勁,只要老三記得她,她就一定可以把老三帶回來。
胡長老還說過,在冥界她一定要小心些,因為她是一個特殊的存在。
魂魄,魂為陽,魄為陰。(1)
老三丟失的是幾縷魄,而無憂是完整的三魂七魄。胡長老說惡鬼愛吸食魂,如果她的魂被吃了,她就永遠回不去了。
她眼前浮現出小白的身影,那個俊朗的少年,如果有機會她真想跟他說:“嘿小白,你的笑其實很假欸,以后多真心笑笑好不好?”
她看到老二他們,當初他們想跟著她干,她其實是不愿意的,因為他們是要照顧胡長老的。
但胡長老跟她說:“我要是后悔了再把人要回來不就可以了。”可是他從來沒后悔過。
她看到她在人間,那段被人鞭打的日子,她不愿意面對,可那些片段不斷在她前面閃過。
畫面里她看到個男孩,他在荒郊野嶺迷路了,她送他回家,他為了表達感激,將身上護身的玉送給了她,還給了她幾本書。
她又看到小時候在狐族,娘還沒病,一家人在家里溫馨吃飯的日子。
這,就是走馬燈嗎?
生前的回憶在腦中閃去,她心中不住感慨,可一想到老三,她忍不住著急。
什么時候才是個頭,我可是,來救人的啊!
她突然睜眼,醒在一片紅色花海當中。
她躺在彼岸花里,一身鵝黃在艷紅花海里十分顯眼。天是昏的,她的腦袋也是昏的。
夕陽透著紅,那是她討厭的紅。
她慢慢坐起來,這里只有一望無際的彼岸花,還有慢慢游走的人,更準確的來說是鬼,他們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無憂的目光被眼前的花吸引,彼岸花,生于三途河邊的接引之花,它們像鮮血一般絢爛艷紅,無憂似乎知道該怎么走了。
那些花指引著她慢慢往前走去,和那群鬼是一個方向的。
沒走多久,她終于在遠方看到除了紅的其他色,那似乎是一條河,是三途河嗎?
傳說三途河是生與死的界線,河上有一條船,上船需交六文錢,上船后便能去真正的冥界了。
沒錢的不能渡河,不過自從尤清做了鬼城之王,他便廢了這條規定,所有鬼都能上船。
無憂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盒子,里面是一個像司南的東西,一個圓盤,上面有個小玉勺。但它不是用來知方位的,它名為追物,只要將沾有追蹤對象氣息的物品放在它上面一會,它就能永遠記住,并指明方向。
追物也是有位置局限的,只有追蹤對象出現在方圓五里內,它才會動。
無憂看著它一動不動,將其收起。
她和胡長老都不敢太確定老三的魄是否真的在鬼城,他可能在冥界任何地方。但一般鬼都會跟著指引走,或者被黑白無常抓著走去鬼城。
無憂希望她能在那找到他,也許老三正在等她呢。她邊警惕著身邊是否有惡鬼,邊快速行走。
很快,她看到前方有一條木船,很大,很高,船舷放有木梯。那些鬼上了木梯,站在甲板上,慢慢進到那右邊的門里。
船是很大,但無憂看著周圍鬼那么多,怎么可能都有上船的機會呢,她害怕不能趕上這艘船,加快腳步,她已經沒了法力,只有跑起來。
船前好多鬼,一個一個上去,無憂跟在隊伍后面,也跟著上了甲板。
她踮起腳望著,看到船門口有個披著黑斗篷的家伙,完全看不清臉,他高大挺拔,似乎就是擺渡人。
他守在船門前,看著那些鬼一個接一個進去。無憂有些害怕,她不算是真正的鬼,他會讓她進去嗎?
硬闖的話,她肯定打不過。
她忐忑不安,低著頭。隊伍移動很快,她一步一步往前走,很快就到她了。
她表現平靜,想就這樣混過去,但就要經過門的時候,那個擺渡人伸出一只胳膊攔住了她的去路。
“姑娘還有生還的可能,確定要去鬼城嗎?”一道溫柔的聲音在頭頂傳來,那聲音與小白的溫柔不同,小白略顯稚嫩,而這個聲音帶著些成熟。
無憂緊張咽口水,她抬頭看向那個擺渡人,斗篷下還戴著半截黃銅面具,擋住了他的上半邊臉。她看著面具背后的眼睛,肯定地告訴他:“我確定。”
擺渡人看著她的杏眼愣了一下,收回手,示意她可以進去了。
這就可以了?
無憂沒想到這么簡單,她可是已經做好魚死網破的打算了。
她走進船艙,這里面是一個大廳,與外面看到的完全不一樣,這里更大,完全能裝下所有的鬼,這應該是在一個結界里吧。
在原本的船上定了一個結界,讓它里面無限大,但其實它不過只占船上一小部分。能定這種結界的人,法力一定很強大,無憂不由佩服,這冥界,連擺渡人都這么厲害。
結界里面塞滿了鬼,無憂抬頭,二樓還有三個穿斗篷戴面具的,他們站在上面,盯著門口看,似乎在等待什么。
無憂又看看周圍,她察覺到有好幾道目光在偷偷注視著她,定是想吃掉她的魂。
她想去擺渡人身邊,也許在法力高強的擺渡人身邊,那群惡鬼不會太放肆。
可是二樓的擺渡人好遠,面前又那么多鬼擋住,她不覺得她能擠過去。
樓上的一個擺渡人清了清嗓子:“各位都已上船,現在便開船了。希望大家不要在船艙里亂走動,我會為大家講一下到了鬼城的安排……”
上面的擺渡人講著去鬼城后的諸多事情,無憂懶得聽,她又不去喝孟婆湯投胎,她現在最在意的是不遠處那幾只惡鬼。
就在她到處尋找安全地方的時候,突然和前方一只刀疤臉鬼對上了眼神,他直直地盯著她,無憂驚呼不好,那家伙定是要來吃了自己。
她雙手緊緊攥住衣裙,看著他慢慢穿過人群向自己靠近,她緊張,小心翼翼后退著。
幸好,她正后方沒危險,看著像些小孩。
前面那鬼仍向她逼近,他已經忍不住露出了得逞的笑。
大廳內吵嚷,她想呼救,但如果大叫必定會引起更多惡鬼的注意,身邊都是群小鬼,她只能靠自己。
更近了,十步之內便能抓到她,前面的鬼自覺給刀疤臉讓路,他們像看戲般看著她,期待著她被蠶食,畢竟她本就是個異類,他們嫉妒她還有三魂七魄。
無憂已經沒有退路了,她的后面就是門,可那鬼仍慢悠悠地走近,還有五步,他走得更慢了,似乎在欣賞她臉上的慌張與恐懼。
無憂想打開門,但她打不開,這是結界的邊緣,她怎么可能出去。
四步。
無憂用力撞門,完全沒用。
三步。
無憂絕望了,她看向門外,杏眼掉出一滴淚來,她抹去,靠著門,轉頭緊盯著刀疤臉,打架,她還是會的。
兩步。
刀疤臉近在咫尺。突然,無憂身后像是沒了支撐,她向門外倒去,重重倒在門外地上。
刀疤臉慌了,到嘴的獵物怎么能讓她跑了呢,他趕緊去抓無憂的衣袖,可無憂早就跌出了結界,而他撲了個空,被關在結界里。
他兇狠地朝著門重錘幾個,無濟于事。
無憂的保護罩并沒有顯現,這么多年,她終于感受到了疼痛,是那么真實。這不是夢,她真的獲救了。
她揉著屁股看著刀疤臉在那錘空氣,原來從外面看去,門是開著的,里面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不過刀疤臉看不到她,不然看到無憂對著他做鬼臉一定更加氣急敗壞。
無憂摸了摸懷里的玉珠,她雖然戴著它來到冥界,但它似乎起不了作用。看來,它對魂魄沒用。
死里逃生后她慢慢平定下來,結界不會無緣無故消失,是誰救了她?
無憂站在門前望,終于,她看到對面屋頂上躺著個穿黑斗篷的男人。
是他救了我?
男人側躺在斜屋頂上,他一只胳膊支撐著他的頭,另一只手里拿著個黑瓶子,時不時還喝一口,夕陽下,他顯得有些落寞。
無憂發現了他,盯著他看,那男人也一直盯著她。
她走到那房頂下,雖然沒了法力,但她還是會一點輕功的。
再摔了好幾次屁股后,她對著上面的男人喊道:“喂,你在那一直看我笑話,就不能來幫幫我嗎?”
男人二話不說,飛了下來,抱過她的腰,將她送到屋頂上。
接著便是一陣沉默。
男人坐在她旁邊,看著沒有源頭的河,連酒也沒喝了,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長。
終于,無憂忍不住,說了話。
“我記得你。”無憂緩緩吐出幾個字。
男人轉頭看向她,他戴著面具,看不清他的神情,不過無憂看到了他面具背后的眼瞳,是金色的。
金色的瞳,她很少見,那瞳在聽到她的話后很明顯睜大了,他似乎是在震驚什么。
她接著說:“是你放我上船的。”
男人盯著她的眼睛看了會兒,又轉頭看河去了。
“剛剛是你救了我吧,謝謝你,你幫了我兩次。”無憂很感激地看著他。
男人無聊地打了個哈欠,終于轉頭看向她:“小家伙,你可知這冥界的兇險,可不是每一次都有人救你。”
“我知道,”無憂看著波光粼粼的河水,她現在想起那刀疤臉還是會后怕,“我知道很危險,但有些事比我的命還要重要。”
男人饒有興趣地看著她:“為什么來冥界?”
無憂猶豫,眼前的男人雖救了她,但她并不覺得他是個好人。她回答:“我就是求死。”
男人抿嘴笑了笑:“小家伙,你知道嗎,你一點都不擅長騙人。讓我猜猜你是來干嘛的?”
“我沒騙你。”無憂狡辯。
“我猜你是來找人的,找誰呢,是你喜歡的人?還是親人?”男人裝作很難猜。
“我不是來找人的。”無憂繼續狡辯。
“其實你可以告訴我,我能幫你找。”
“幫我?為什么幫我?”無憂不再狡辯。
男人似乎被問住了,他想了一會兒,道:“可能看著你覺得眼熟就想幫你。”
無憂覺得這個回答比她扯的慌還要離譜,但考慮到在這冥界人生地不熟,有個鬼差可以詢問,總比她一個人強。
她問:“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無名。”男人回答。
“無名?你這名字可真奇怪。”
無名輕笑:“這冥界還有更奇怪的事呢,這區區名字算得了什么。”
“是嗎?都有些什么奇怪的事,跟我講講唄。”無憂最喜歡聽故事了。
無名看著天邊,告訴她:“鬼城快到了,有什么奇怪的事,你自己去發現吧。”
快到了?無憂抬頭看著遠方,她看到了土地,房子,圍墻……還有,高大明亮的宮殿。
那,便是鬼城。
無憂在心里想著:老三,你等著,老大來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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