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抬起頭來看靴子的主人，她心里清楚，是小白。

        她跟著小白走向后院，幽幽坐在石凳上。老二幾個接過竹筐到井邊清洗李子。無憂撐著胳膊看著一盤又一盤菜被小白端出來。

        熱氣騰騰，風一吹香味直撲她臉上，頓時就來了精神。她拿起飯碗直扒扒，今天的菜肴也比往日豐盛許多，想必都是那些姑娘送來的。

        想到這，她又有些悵然，她往嘴里送了一口飯，問一旁一直看她吃飯的小白：“今日那些姑娘都送你了什么？”

        “嗯”他回憶著，“有個姑娘提了一只雞來，還有個姑娘送了一只鴨，就是你正吃著的。”

        這個無憂知道，這鴨是李大爺家的，雞呢是趙大娘家的。

        趙大娘家就只有她和她閨女相依為命，沒想到趙閨女還送了只雞來，不過她家的雞和柳勤家一樣，嘴挑。這李大爺呢，嘴上說著討厭小白，沒想到竟同意她閨女送鴨來。

        小白一一說出謝禮，無憂越聽越嫉妒，她如今不是嫉妒那些個姑娘，她是嫉妒小白了。

        “送你的東西還挺多的哈，我以前可都沒這待遇呢。”她磨牙，語氣里透著酸味。

        身旁的人輕輕笑了笑：“所以我跟她們說替你先收下了。”

        心思好像被看穿了，無憂輕輕戳著碗里的飯，裝作從容：“你自己想收可別拿我當借口，我可是狐仙，可不像你們人那么多欲望，我清心絕欲。”

        “那別吃了，絕食吧。”小白欲收盤子，他首當其沖就是把那兩盤雞和鴨收走。

        “唔”無憂嘴里塞著飯，她趕得咽下阻止：“適當的食欲還是可以有的嘛。”

        小白笑著放下，他接話：“可不止，我看你欲望挺大的，當時看到那些人手上拿的，你眼睛里直冒光呢。”

        “有嗎？”她回答得有點沒底氣，回憶著早上，她看到那些姑娘時，確實羨慕了，不過有那么明顯？但她死鴨子嘴硬到底：“你自己想要可別扯我身上哦。”

        她低著頭盯著死鴨子嘴，打死也不會看他。只聽旁邊的人悠悠道：“行行行，是我自己想要”

        沒想到這就認輸了，她有些暗爽，甚至覺得他說這種話還帶著些寵溺意味。

        無憂抿著嘴，藏著得意慢慢抬頭，只見他撐著胳膊，眼里帶著淺淺笑意，繼續說道：“既然她們都送我了，那你送我什么呢？”

        呵，果然沒好事。無憂笑容僵住，她能送什么，什么都沒有。她咽了咽口水，問：“你想要什么？”

        小白做出思考模樣，半天后開口：“我作為人呢，欲望多的很，我現在就特別想要寶石啊，瑪瑙啊之類的。”

        如今他眼里越真誠，無憂就越覺得他是故意的，他在說她之前內涵人族的事，這人怎么這么記仇。

        “啊，對了，”他貼心補充，“我不要黃金，村子里的黃金都跟死人埋在一起，我嫌晦氣。”

        這她聽老二說過了，小白當時把外來的強盜殺了全埋后山那黃金附近了。

        “這”無憂眉頭微顰，左顧右盼，似乎在回憶著，最后眼睛定在小白眼里，壞笑道：“這，我還真有！”

        她趕緊扒完碗里剩飯，直往自己房間跑去。小白看著她的背影有些錯愕，早知道就不說這個了，他無奈搖搖頭，起身收碗。

        洗碗的空當就聽著無憂在外面亂叫，他很快收拾完就出去問是個什么情況。在井邊洗李子的老二解釋：“老大的寶刀不見了。”

        “寶刀？長什么樣子？”

        “就是一把小匕首，刀柄和刀鞘上鑲了好些閃閃的寶石，可好看了。”

        鑲了寶石的匕首？小白瞇了瞇眼，他好像有點印象。

        想起來了，當時他準備去冥界找無憂的時候，小五讓他帶些東西，他正好瞧見無憂房里那桌上繡有他名字的乾坤袋。他讓小五把收拾的東西全放進那袋里，當時他瞥見小五好像放了個閃閃的東西進去了。

        那可不就是無憂的寶刀。

        小白咽了咽口水，他很自然的走開，慢慢走近自己的屋子，關了門。他趕緊打開乾坤袋開始尋找，他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乾坤袋里的東西不多，他摸索了一會，拿出個東西，是刀鞘。中間那顆圓紅寶石紅得像血，確實好看。

        但只有刀鞘，不過他大概知道匕首去哪了。當時在冥界的時候，那晚他在尤清宮殿屋頂潛伏，瞧見無憂有危險，他想也沒多想，從乾坤袋里隨便掏出個東西就扔了過去。

        現在想來，應該就是無憂的寶刀了。

        正回憶著，無憂帶著小五推門而入，小白趕緊將僅剩的刀鞘藏進懷里。若無其事看著她們走近，問：“怎么了嗎？”

        “小白哥哥，那個，老大的寶刀好像是被我放進你的乾坤袋里了，你快在袋里找找看。”小五感覺自己闖禍了，老大以前可是經常在他們面前展示這把匕首的，她說，那是她憑自己本事得來的。

        “在我這？我好像沒看到過。”小白拿出乾坤袋給無憂自己找，他在一旁默默看著。

        他大可以說出事實，畢竟那是為了救她才弄丟的，她肯定不會怪罪他，可是他選擇閉口不談。

        他感覺到他們倆的羈絆在加深，她救他，他救她，兩人越陷越深，直覺告訴他點到為止。身為永寧的轉世，他屬于特殊的存在，最好是不要與凡界的種種有太深的羈絆，這樣對彼此都好。

        害怕出乎意料的事發生，所以，他可以救她很多次，但一次也不能告訴她。

        無憂小五將袋里所有東西都拿出來了，可就是沒見她的寶刀。

        “我記得好像是放里面了，老大對不起，我好像跟你弄丟了。”小五一臉愧疚。

        無憂摸著她的腦袋安慰：“你老大我啊也不是那種貪財的狐貍，丟了就丟了吧。只不過”

        她看向小白，撓了撓頭：“你要不換個別的想要的東西？”

        小白坐在床上，點了點頭：“我也不是那種貪財的人，要不你給我找活干干？”

        繞來繞去，原來他就是想干活啊，無憂算是想明白了。

        “可是，老大，你不是說它是你榮耀的象征嗎，真的不怪我嗎，我愿意去做最累的活。”小五在一旁說道。

        無憂咬了咬嘴唇，早知道就不在他們面前吹牛了。其實那鑲鉆匕首是她救了她在人間一個主子的命后她要的賞賜，她敢擋在主子面前救人，是因為那個時候她已經有了保護罩，不怕死了。

        她思緒飄遠，幽幽回答：“其實，說是榮耀，不如說是一種給人族賣命的恥辱呢。丟了正好。”正好可以忘記過去。

        見老大真的不會怪罪自己后，小五松了口氣，沒有辦壞事就好。

        小白聽了她的話，竟對她的過去產生了一絲好奇，但他又很快壓下去了這種莫名的情緒。只當自己是個對故事不感興趣的旁觀者，臉上沒有呈現任何表情。

        解決好寶刀的問題，又回到了小白的事上，無憂思考片刻，點了點頭：“既然你這么想干活，那你就做酒吧。”

        “做酒？怎么做？”

        “很簡單的哦，小五都會呢。”小五在一旁拍著胸脯。

        “小五每年都在一旁看著我做，明天就讓她教你吧，就這么說定了。”無憂伸著懶腰，起身離開。

        “那你呢？”小白在后面問道。

        無憂打了個哈欠，回頭看向他：“我最近忙著呢。”說罷帶著小五離開了。

        無憂是在陣陣“小白哥哥”的叫聲中驚醒的，今日的事也挺多的，她應該起床了。

        可聽著門外那些嬉笑的女聲，她像死人一樣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雖然昨晚已經想通了，但如今遇到這種情景，她還是沒緣由的不痛快。

        她不想現在就出去，不想看到小白那張對誰都笑呵呵的臉。她就睜著眼干等著，等那聲音逐漸遠了，她才悄悄的開門。

        干著和昨日一樣的事，起來得晚了，就得更抓緊了。無憂去村口糧倉曬了曬谷子，看著太陽要下山，趕緊拿著竹簍子去給趙大娘家的雞挖蚯蚓。

        趙大娘閨女近幾日總往外跑，她家喂雞的事就交給了無憂。

        “狐仙大人你幫糊涂了吧，”趙大娘看著無憂送來的蚯蚓，她笑著，“你已經給我送過了。”

        “送過了嗎？”無憂記憶混亂，好像不久前確實來過一次。

        她看著這剛挖來的蚯蚓，猶豫地敲響了柳勤家的門。她想著別浪費了，這是她好不容易挖到的。

        平時幫村民干活時路過柳勤家，時不時就看著他家大門緊閉，她還有點奇怪呢。隱約記得是她和小白一起在他家幫過一次幫后，他家就變得奇怪了。

        門緩緩打開，里面露出個頭來，柳勤長了不少白頭發，整個人像是蒼老了些。

        他見到來人有些震驚，看了看無憂身后，才將門整個打開。他上下打量著，問：“狐仙大人這是？”

        “你家雞吃了嗎？”

        “啊？還沒。”

        無憂拿出身后的竹簍子遞給他：“這是我多挖的蚯蚓，給你家雞吃吧。”

        柳勤不接，連拒絕：“我不要，不能要。”無憂看著他如今這副樣子覺得奇怪，她微微皺眉，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柳勤以前可不是這個樣子的，換作是以前的他撿到小便宜早偷著樂了，如今倒覺得他這姿態，透著些恐懼。

        對，他勾著腰，眼神飄忽不定，種種都透著恐慌。她長得這么嚇人？

        難不成自己狐貍尾巴露出來了，還是自己耳朵露出來了？無憂趕緊摸了自己耳朵，看了自己后面，一切正常。

        “柳大叔，您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無憂耐心詢問，“好像自從上次我在你家吃過雞后，你就變了。你放心，我不是來吃你雞的。”

        “不是的，”柳勤連忙否認，他又看了看無憂身后，“小白他人呢？”

        提小白干什么，無憂心中疑惑，但還是回答了他：“他最近不會來干活了，我讓他待在廟里做酒呢。”

        柳勤聽了呼了口氣，看上去沒那么緊張了，他看著無憂，眼神復雜。片刻后他神情嚴肅道：“狐仙大人，我想有些事必須要跟你說一下。”

        “什么事？”她覺得這柳勤神經兮兮的。

        “關于小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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