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玖
隨著水上的船只越來越多,不再像大清早時那般寂靜。
每條船上都載著形形色色的人,雖不相識,但也能打上招呼,聊一兩句。
祁蘊和謝蘭致坐在靠近船帆的樓梯上,感受難得的愜意。
“大人才思敏捷,果真是什么都瞞不過!彼蝗婚_口,卻也并非惱怒。
“我看殿下根本無意隱瞞吧,否則又怎會讓懷澄那么輕易的就抓到人!
他笑笑不說話,許是默認了。
“臣還有許多想不明白的地方,殿下明明那么小就離京了,為何還能暗自培養那么龐大的一個組織?”掃了掃下巴尖“殿下可別說是有什么高人相助。”
祁蘊笑出聲,他還正想這么說呢。
剛張開嘴,又不知該如何去闡述自己跌宕起伏的經歷。
搪塞過去吧,謝蘭致早晚也都會知道的,不如親口告訴她,也好叫她知道自己是有誠意的。
“我其實,四歲時才離開的皇宮!毕袷亲隽艘环瑯O大的思想斗爭,才釋然道。
“四歲?”謝蘭致有些詫異“我們所知道的是,殿下剛出生因為身體不好,過了百天便送去茨陽了!
隨后撇嘴搖了搖頭:“果然,有些話也不能全信!
祁蘊雙手交叉,神情柔和了許多,說道:“無妨,我說與你聽的,皆是事實。”
沉了口氣,道:“我母親梁貴妃,是西域單(shan)渠國的嫡公主,為了兩國友好來大岐和親。
幾年之后,單渠國在西域日漸強大起來,稱霸一方。
虞皇后便聯同虞相一起說服父皇攻打單渠國。
我母親知道后,自然是要去求情的,甚至不惜出言頂撞了父皇,父皇便將母親幽禁在自己宮中。”
說到此處,嘲弄譏笑,語氣也冷了下來。
“可幽禁前,我母親便懷上了我,父皇當時子嗣眾多,根本不在乎我們母子,就是找了太醫和穩婆草草的接生。
母親從小身體好,生產時相當順利。接下來的幾年,我便和母親相依為命生活在宮中,所幸當時是幽禁在母親自己的宮里,有些東西還一應俱全!
謝蘭致聽得入迷,盯著他出神,談及母親,祁蘊就溫柔了許多,是由內而外的溫柔,才真正像是和潤的美玉。
“母親是一國公主,學識也極好,從小便教了我許多,那時的日子很充實,很恬靜,我覺得有母親在身邊,即便不要什么功成名就,庸庸碌碌一生也不錯!
“嗯,梁貴妃品性溫和、端莊和善也是世人常常傳頌的!敝x蘭致適時肯定道。
“這世道都是人善被人欺的,虞皇后突然來到母親宮中,在主殿說了許久的話,那天我是第一次看見堅韌的母親嚎啕大哭。
我陪在母親身后,輕撫著母親的后背,她顫抖了好久好久…
隔天母親就突然面施粉黛,將所有貴重的首飾都帶上,打扮的美極了…”
聲音微有顫抖,大拇指來回摩挲,說:“母親抱著我說了許多話,我以為母親是要做什么要事。結果第二天我醒來,就看見母親躺在榻上,七竅流血,沒了呼吸!
謝蘭致大受震撼,擔憂的看他,以為他會失控。
但祁蘊情緒了無波動,平常極了。
“我…觸及了殿下的傷心事,殿下可以沖我撒氣,不必隱忍!敝x蘭致有些愧疚,不打算再談及此事了。
“故事沒聽到結尾,大人就不難受?我沒說到結尾,可是像貓抓一樣啊!彼麖澊叫Φ。
“我出生時,虞皇后便謊稱母親難產,將我送走了,自那一天起,我母親便已經在人間消失了!
謝蘭致點點頭,抬起手緩緩搭在他肩上,有意安慰的拍了拍。
太過沉重的往事,簡單安慰一兩句又怎會得到緩解。
吹在肌膚上的風似乎也有些動容,路過面頰時輕柔暖和的和羽毛一樣。
略過春水,蕩起了褶皺,日頭已經高高掛于腦頂,水中的倒影都是金燦燦的。
祁蘊順勢靠到了后面,仰面沐浴陽光。
虞皇后和母親談話時,他就在簾后,聽到皇后告訴她,母親的父母兄妹都被送上了斷頭臺。
即便看不見母親的模樣,也知道她在抽噎。
第二天母親打扮的美極了,他知道,母親可是西境第一美人,稍加修飾就像壁畫里的天仙一樣。
當時心中極為自豪,因為他擁有這世上最好的母親。
母親巧笑嫣然的抱起他,放在自己腿上,說道:“阿蘊,覺得母妃美嗎?”
“嗯。”他重重點頭“母妃是世上最美的人!
他看見母親眼中帶著淚水,以為是喜極而泣。
現在想想,那是母親最后一次聽自己孩子的贊美。
“阿蘊不要叫母妃了,叫阿娘好嗎?阿娘的家鄉都是這么叫的!
“好,阿娘!彼f什么,祁蘊好好聽,無他,只是覺得今日要更加聽話。
母親欣慰的點頭,說:“阿娘要告訴阿蘊這個名字的由來,阿蘊要記清楚哦。
蘊字有著蘊含天下萬物,內斂含蓄之意,阿娘希望阿蘊能心懷天下,內斂包容,游刃有余的過自己想要的日子。
皇室什么的,都是骯臟危險的,阿蘊以后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就待在自己想去的地方!
她摸了摸祁蘊的頭,依舊柔聲道:“還要記好阿娘的名字,阿娘叫梁婼。
單渠國的國王王后是你的外祖父和外祖母,阿娘的哥哥是你的舅舅,阿娘的妹妹是你姨母…”
“阿娘為何要說這些”母親笑容僵了僵,撫了撫他臉上的小痣,說:“阿娘以后要回單渠國,你要是想去,自然得知道這些。
不過,阿蘊若是忘記阿娘的模樣了,就照照鏡子,因為阿蘊和阿娘長得可是極像的!
“那阿蘊將來也定會很俊俏,對嗎?”他知道了母親的意思,怕說出來,母親又會難過的落淚,他不想。
便故意說些惹笑的話。
“那是,我們阿蘊當然是俊俏的。”
母親笑了,他心里覺得甜滋滋的,比他吃過的蜂蜜還要甜。
后來,母親給了一串手串,說是只在宮里戴著,就會有母親的護衛去找他…
他聽得睡著了,再醒來后,他喚了好幾聲阿娘…無人回應,他怕極了,光著腳在殿內找尋。
阿娘滿臉的血嚇壞了他,愣在原地連哭都忘了,拽著阿娘的手放在胸前,木木說著話:“阿娘…我起來了,阿娘的手怎么這么涼?阿蘊幫您暖暖…阿娘,今日不是要練字嗎…?”
他爬起來,擦干凈阿娘臉上的血,告訴自己說阿娘只是睡著了…
阿娘…阿娘…
說了好久好久的話,哪怕阿娘不會回答半句。
看到宮人將阿娘抬走時,他才撕心裂肺的哭起來,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甚至哭的暈了過去。
連續哭了幾天,他發了重燒,被送到了觀音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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