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萬萬沒想到自己第二天不是被鬧鐘叫醒的，而是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

        因為還在半夢半醒間，秦姝便也沒看到底是誰打來的電話，只是瞇著眼睛看了眼通話鍵，隨后一劃便點開了接通：“喂？”

        “秦姝，你醒了嗎？發生了點事，我想你應該想立刻知道。”話筒那邊響起的赫然是周隱的聲音。

        這種嚴肅的聲音，秦姝只在最開始時接受問詢的時候聽過，于是她立馬清醒了過來，直接從床上猛地坐了起來：“發生什么事了？”

        “你一直幫著繳納治療費和住院費的那位徐香慧阿姨病危了，如果你還想見她最后一面，趕緊開門，我送你去醫院。”

        秦姝的神經一下子就繃緊了，當即連臉都顧不上洗，直接隨便換了件衣服，便匆匆出了門。

        果然門外許文已經等著了：“周隱去開車了，走吧。”

        “好。”

        直到坐到了車的后座，許文才抽出了一張濕巾紙遞給秦姝：“擦擦吧。”

        秦姝聞言胡亂地抹了把臉，然后這才像是回過神來一般追問道：“徐姨她現在怎么樣了？”

        “情況不太好，我們給她也喂了洗髓丹，但是奇跡并沒有再次發生，她的病情并沒有好轉，可能因為病得太重，已經來不及了吧，不過她倒是從常年的昏迷中蘇醒了，雖然看起來有點恍惚不清醒，但一直喊著你的名字。”

        秦姝聞言點了點頭，一雙手卻是緊緊地抓緊了自己的衣擺，似乎有些緊張。

        周隱的車開得既穩且快，很快醫院就到了，因為時間還早，醫院里并沒有太多的人，即使有人認出了秦姝，也有安保人員將人安撫下來，沒讓他們上前去打擾。

        直到快步走到了徐香慧的病房外，秦姝卻是忽然遲疑了，她停下腳步，久久沒有要推開那扇門的打算。

        秦姝深深地做了兩個呼吸，最后這才輕輕地敲響了門，然后走了進去。

        記憶里那個慈愛的、有點微胖的徐姨，現在早就變了模樣，她瘦了很多，整個人看起來蒼白又憔悴，看到秦姝前來，她恍惚了好一會兒，然后這才反應過來，努力地擠出了個笑容：“小姐。”

        秦姝無奈地嘆了口氣，緩步走上了前去：“別這么叫我了徐姨，你現在……還好嗎？”

        “嗯，對不起小姐，我之前對你說了那樣的話。”

        “你是說不想再見到我的那些話嗎？沒關系，我可以理解，畢竟您唯一的兒子作為我父母的司機也一起遭遇車禍去世了，看到我這個唯一的幸存者，你會覺得難過，不想見我也很正常。”秦姝并不太會安慰人，只能干巴巴地陳訴著這些客觀事實。

        徐香慧默默地搖了搖頭：“不，我只是……”

        徐香慧的話說到一半忽然頓住了，仿佛那個原因讓她根本無法啟齒一般。

        秦姝也并沒有追問，只是安靜地拉過一張椅子坐在了徐香慧的床邊：“抱歉，來的比較突然，沒能給你帶什么禮物。”

        “能再見到小姐，對我來說也足夠了，對了，有一樣東西，我想要交給小姐。”

        “什么東西？”

        “是一份婚約，屬于小姐你的婚約，我趁老爺夫人……我是說二房那邊不注意，找了個機會拿了回來，小姐你可以要求陸家履約，實在不行，拿這份婚約換點東西也好，給自己謀個出路吧，我把那份婚約藏在了你那個房間的床墊下面，你回去就可以找到它。”

        “……好。”其實那份婚約對于現在的秦姝來說并不重要了，但是因著是長輩最后的期望與囑托，秦姝答應得很認真。

        “曉慶那邊，她只是忽然間沒了爸爸，又被秦悅小姐影響，才會對小姐做了那些事，小姐你別怪她。”

        “……抱歉，我做不到。”

        徐香慧似乎沒想到秦姝會這么回答，一時間不禁愣住了。

        可是秦姝卻是直視著徐香慧的眼睛：“徐姨，我愿意給你出醫療費治療只是因為你從小到大照顧我，我顧念這份情誼，這是我該做的，但是你是你，于曉慶是于曉慶，你不能強求我因為你的關系就原諒她，憑什么呢？憑你偏心她是你的親孫女嗎？”

        徐香慧從來不知道那個看起來有些沉默寡言、軟弱內斂的秦姝可以平靜地說出這樣的話來，在她斷斷續續昏睡的這幾年里，那個她印象里小姑娘好像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明明那么平淡的語氣，卻叫她啞口無言。

        是啊，她憑什么讓秦姝忍讓呢？不過是偏心罷了，甚至……她心里某些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地方，在告訴著她，秦姝沒有了父母，孤單一人，是那么的……好欺負。

        “我不是這個意思。”

        秦姝聞言只是深深地看了徐香慧一眼，在她失去父母后，整個秦家唯一關心她的人便只有徐香慧了，她雖然不敢明著護著她，卻在每次她被二嬸和秦悅他們折騰后，悄悄地給她送吃的，幫她洗弄臟的衣服，給她上藥，給她書包里偷偷放上新的文具，可以說，秦姝早就把她當做是自己的家人。

        “您，好好保重吧。”秦姝說完，終是站起身來和徐香慧告別。

        直到走到門口的時候，秦姝這才忽然轉頭問了一句：“徐姨，你還有什么想和我說的嗎？”

        徐香慧的喉嚨幾次動了動，可最后她還是搖了搖頭。

        秦姝掩住自己眼底的失望，終是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好了嗎？”周隱有些詫異秦姝居然出來的這么快。

        “嗯，走吧。”秦姝點了點頭，“回去太晚的話，就趕不上上課了。”

        周隱雖然覺得有點奇怪，但見到一邊的許文一副了然的模樣，只能先把秦姝送了回去。

        直到秦姝和徐老、吳老去書房上課去了，周隱這才湊到了許文身邊：“到底怎么回事啊？我還以為秦姝和那個徐香慧應該很親近。”

        “以前應該確實很親近吧，但是你想過一個問題嗎？”

        “什么問題？”

        “秦姝明明有英靈招聘系統，為什么她快穿回來后沒有招一個可以治病的神醫，也從來提過要去醫院看徐香慧？”

        周隱聞言立馬點了點頭：“確實很奇怪，我記得秦姝說過她是20歲生日那天晚上，因為被秦悅推下樓，瀕死時獲得英靈招聘系統才開始快穿的，在這之前她好像對徐香慧都挺上心的，所以又是因為她在快穿世界里因為試煉之類的被迫知道了什么以前不曾察覺的回憶？”

        許文望了一眼書房的方向，這才開口回道：“你覺得為什么秦家二房上位后，換掉了家里所有的傭人，卻獨獨不換掉徐香慧呢？”

        “啊？因為她特別能干？”

        “有時候，不是不想換掉，是不能換掉，而不能的原因一般總是和利益和把柄有關。”

        “什么意思？說人話。”

        “你想知道當年那場車禍的兇手嗎？其實就是徐慧香的兒子，也就是秦姝父母的司機于光。”

        “！”

        “他和秦姝的二叔一樣，是個賭鬼，早就欠了一屁股債，兩個急需用錢的人很快就勾結到了一起，制造了那起車禍，雖然秦姝的二叔一直聲稱于光的死是意外，但當時正是因為于光當場死亡，再加上二房打點了關系，這才沒有人懷疑這場車禍是一場謀殺。”

        “徐香慧知道自己的兒子是殺人兇手嗎？”

        “從她一直留在秦家來看，多少也知道一點吧。”

        “那……秦姝都知道了？”

        “這些案件里的細節我還沒來得及和她透露，但她可能用自己的一些辦法猜到了吧。”所以秦姝才會對徐香慧是這樣的態度，就算知道徐香慧要死了，也只是去見了最后一面，并沒有過度的悲傷。

        不論徐香慧的出發點是什么，當年確實是她一直在照顧秦姝，甚至有一次秦姝掉進河里差點被淹死時，也是徐香慧奮不顧身地跳下去，救起了溺水的秦姝。

        秦姝看起來涼薄，在這段關系里她其實早就仁至義盡了。

        “我忽然有點心疼秦姝，這些年她過得都是什么日子啊。”

        “以后會都是好日子。”許文肯定道。

        大概在傍晚的時候，徐香慧過世的消息便傳來了，秦姝雖然表面上沒有說什么，但是從她一直坐在沙發上發呆，連自己一整天都沒碰手機了都沒意識到來看，她心里應該也是五味雜陳。

        而另一邊，從早上就開始嘗試主動給秦姝打電話的陸以深經紀人，看著自己撥出的第9通未接電話，默默地點開了陸以深的頭像，發送了一個歌單連接：【失戀的人最愛聽的情歌合集】。

        陸以深：“？”

        經紀人依舊繃著他那張看起來很是高冷的臉，迅速回了一句：“我覺得你家未婚妻肯定已經忘記你了，要不然不會九通電話全部不接，允悲。”

        “沒有失戀，畢竟她還沒喜歡我。”

        經紀人一聽，立馬撤回了歌單，隨后發送了一段大悲咒。

        陸以深：“我還沒死呢。”

        經紀人：“你家未婚妻說不定已經當你死了，允悲，[祈禱][蠟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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